第599章
眼前这位梁相国那张阴沉得怕人的表情就足以说明一切,至少两人相当不对付,这绝对是不会有假。
梁乙逋这才缓缓地打开了那张黄绸,李乾顺的笔迹露出了真容。
李乾顺这封信可谓是写得情真意切,意思就是,如今,母后已经被大宋所囚禁,朕自惶惶然不自所措,正需要有长辈扶助,朕是你的外甥,你是朕的亲舅舅,应当替朕站台,为朕分忧才对。
另外,朕绝对没有拿自己的外公家开刀的意思,只是因为母后导致了这一场战争的大败,导致大夏数万精锐之师死伤无数。
自己身为大夏的天子,必然要有所表示,否则无法向大夏的诸多官员与百姓交待。当然现如今,最需要的还是舅舅你赶快来到兴庆府主持大事。
不过那些汉军,就没有必要带回来,毕竟现在宋夏关系不宁,所以,朕会派一位大将过来接交梁的兵权。
当然,如果舅舅你不太放心的话,那么,朕恩准你领两万亲军返回兴庆府,这可以算得上是朕做出来的最大诚意了。
如果舅舅你还继续装聋作哑,一副对朕不理不睬的模样,那就太不好玩了。毕竟朕好歹也是西夏一国之主,如果你身为舅父,连朕的话都不听,那么,大夏又会有什么人继续听从于朕的旨意?
最后的语句里边,暗含着威胁之意,大意就是,朕是看在咱们亲戚的面子上,这才三番五次的用很温和的态度与你进行交流,若是你再这么顽固不化,那么,朕只有强忍悲痛,撒手不管。
到了那个时候,舅父你们梁氏一族近千口人,可就落在了那党项八族的手中,是生是死,就不是朕可以控制的了。
梁乙逋看罢。“陛下让你出使,就没有什么话交待于你?”
“回相国,陛下曾有言,若是相国愿意尽早回兴庆府,陛下定然会大宴以待相国大人,让我大夏都知道,陛下对于梁氏一族恩宠未绝。”嵬名丰野恭敬地答道。
“本相知道了,你先退下吧,来人,带大人去找地方好好休息,不得打扰,明白吗?”梁乙逋微微颔首之后,摆手示意嵬名丰野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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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国,三公子一直说要求见您,您看……”使节刚刚离开,梁乙逋还没来得及喘口气,那名将三公子梁锐带下去的心腹就匆匆地赶来传话。
“这小子,算了,本相去看看他吧,看他瘦的,都快不成人形了。”梁乙逋想了想站起了身来随同心腹离开了书房,赶着给梁锐安排的房舍走去。
刚刚来到了门口,梁乙逋就看到了自己最心疼的小儿子正一面擦着满脸的泪水,一面吃喝,不禁心中一疼。
“锐儿,你这是怎么了?”迈进房间的脚步不由得快了三分。
“父亲,孩儿见过父亲,孩儿想蓉姐姐她们了……”梁锐放下了手中的美食,恭敬地朝着梁乙逋一礼之后,哽咽着答道。
“你蓉姐姐他们可还好?”梁乙逋心中漏跳一拍,和颜悦色地问道。
“蓉姐姐不见了,还有柔姐姐也不见了……”梁锐吸了吸鼻子,朝着梁乙逋道。“父亲,其实国主不是好人,只是刚才有外人在,孩儿不得不这么说。”
“锐儿你是什么样的人,难道为父还不清楚吗?”梁乙逋的脸上不禁浮现出了几许慈爱。
自己所生的,共有五个闺女,四个儿子,但是女儿只活下来三个,儿子就只有梁寿,以及跟前的梁锐活了下来。
相比较起那位性格沉稳的梁寿而言,聪明而又活泼的幼子梁锐显然更得梁乙逋的欢心。
“锐儿,你且好好的说一说父亲离开之后,咱们梁氏一族在兴庆府的遭遇。”梁乙逋亲昵地拍了拍儿子的肩膀道。
很快,梁锐便条理分明的将事情一一述出。梁氏一族近千口人全部都被赶到了自己位于兴庆府外修建的一处庄园之中,每日所供给的食物,一如对阶下之囚,边一口肉都没有。
而族中一些叔伯长者,为了让儿孙能够吃得好些,强忍饥饿,就是梁锐离开之前,已经有人饿死在庄园之中,却只是被那些看管的卫戍军拖出去扔在野地里。
而梁氏中,一些容貌娇好的年轻女子,自从被卫戍军带出庄园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而梁锐的大姐梁蓉,原本是嫁给了嵬名阿吴的长子嵬名甚,可是在小梁后兵败被办,李乾顺亲政,下达将梁氏一族软禁的旨意后,嵬名甚直接亲手杀死了,已经身坏六甲的梁蓉。
听到了这里,梁乙逋脸上原本的笑意半点也无,伟岸的身躯也不禁有些摇晃起来。
“父亲,父亲您别吓孩儿……”看到父亲那副面白若纸的模样,梁锐吓得眼睛又红了起来。
“父亲没事,你继续说下去,你是怎么会被送到父亲这里来的。”梁乙逋终究是枭雄,很快便恢复了镇定,强挤出了一个显得有些僵硬的笑容道。
“孩儿也不太清楚,只是有一天,宫里的禁卫过来到庄园里挑人,询问了叔父他们。六叔父临送我过来去之前,告诉我一定要装蠢一点才能活命,孩儿知道六叔父是为了孩儿好……”
“到了宫里,国主就开始装好人,把孩儿真当成小孩子,说什么咱们被关在外面,他不清楚,还特地当着我的面告诉那些人,让他们给庄园送些厚的被服过去,多送些吃食。”
“之后,又请孩儿在宫里边吃东西,还说那些事情他都不清楚,都是下面人干的,并且要孩儿告诉父亲,只要父亲回了兴庆府,他就会把咱们家的人全都释放了,一定不会这样关着。”
“孩儿当时就装傻,问起了失踪的柔姐姐她们哪里去了,国主就说是他担心自己的表姐表妹们受委屈,被他派人接到另外一处庄园去了,孩儿提出想看看,就看到国主的脸色变得不高兴,不敢再提……”
“好,不愧是我的好儿子,聪明了才能够保住性命。”梁乙逋深深地吐了一口胸中浊气,拍了拍梁锐的肩膀,欣慰地道。
“那你觉得,国主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呢?”
“父亲,国主他就是在诳骗孩儿,所以,他一定不怀好意,说不定姐姐她们已经……”说到了这,梁锐抹了抹眼角,眼中,满是愤愤的怨恨。“我恨他。”
看着跟前的爱子,梁乙逋抚须沉吟起来,一如平时大战将临之时,眉头紧拢成了陡峭的峡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