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向是受人点水之恩,必报涌泉。看在你尊重老人的份上,我不找你的麻烦,快唤出三鸟本人,和我一决高低。”
武凤楼和气地答道:“前辈来意,晚辈心知。不过,我三位师长都不在此间,老人家就指教我好了。”他明知许啸虹绝不会对自己先出手,一招“莲台拜佛”,双掌已然送出。
秦岭一豹许啸虹不由得心中一动,他也知道武凤楼是怕自己拉不下脸来,不好意思向一个晚生后辈找茬儿,特意给自己找个台阶。因此,对武凤楼更有好感。但他受人之托,绝不能撒手一走,对第一招一闪让过,并不还手。等武凤楼第二招“击鼓催花”击向自己的左右双肩时,方才还了一招“锦豹出洞”。紧接着“金豹探爪”、“饥豹觅食”连续击出。
许啸虹真不愧为宇内四豹之称,身法才一展开,已化成一片漫天爪影,加上劈空之声咝咝震耳,实在是厉害绝伦。幸赖武凤楼一来得天独厚,秉赋极佳,二来又得先天无极派的真传,再加上许啸虹没有真下死手。就这样,二十招一过,武凤楼已经热汗直流。
正当武凤楼刚想以掌代刀施展七刀追魂之时,许啸虹已闪向一旁,正色说道:“老夫当年闯荡江湖之时,除去与我齐名的几个老友之外,几乎无十合之将。你已和我过了二十招,很为难得。亮出你的五凤朝阳刀和老夫过过兵器,你能再过二十招,老夫在侯大人面前也好有个交代。”
他怕武凤楼尊敬自己,不肯擅用宝刀,话未说完,已从腰间抽出一根藤条软棒,通体一色,紫光隐隐。这就是秦岭一豹一生赖以成名的紫藤软棒,刀枪难损。
武凤楼迟疑了一下,许啸虹点首连催,武凤楼这才右肩微塌,五凤朝阳刀挟着颤巍巍一红一紫两道光华脱鞘而出,轻轻一颤,宛如龙吟。许啸虹赞了一声:“好刀!”掌中的紫藤软棒已宛如灵蛇,笔直地向武凤楼的“玄机穴”点来,出手之快,认穴之准,煞是惊人。
武凤楼一个“跨虎登山”,五凤朝阳刀光华暴闪,已用上了第一刀“鬼魂捧簿”。许啸虹艺高人胆大,宝刀当前,毫不气馁,紫藤棒一屈一伸,仍是奔“玄机穴”点来。武凤楼心头一凛,第二刀“判官查点”正削紫藤软棒,反扫许啸虹的左肩。
好个秦岭一豹!紫藤软棒软如怪蛇,棒端突然下垂,避开五凤朝阳刀的一削之势,右手食中两指一并如戟,硬挫五凤朝阳刀的刀身,逼得武凤楼微然一滞,许啸虹的紫藤棒陡然一弹笔直,第三次仍是奔向武凤楼的“玄机穴”。
武凤楼出道以来历经险难,身经百战,象这次的打法,还是破题儿第一道。连用追魂七刀中的两刀没能阻止许啸虹的三次进击,而且是集中于一点,顿使他傲性勃发,真力一聚,刀光暴闪,光华陡增,突然改用第四招“吊客登门”长驱直逼,迫得许啸虹不得不退后了一步。武凤楼乘机刀化“恶鬼抖索”、“阎王除名”,一连三刀,刀刀紧逼。
许啸虹武功再高,凛于五凤朝阳刀的威力,不得不改攻为守。武凤楼抢得先机,在“阎王除名”这一招刚施一半时,又闪电般地一改而为第六招“阴风扑面”。
许啸虹知道被动局面已成,被一个后生晚辈逼得他一连四招没能还击,他如何能忍耐得住?紫藤棒被他内力一贯,已坚逾精钢,一招“猛豹夺巢”,仍是点指武凤楼的“玄机”大穴。左手暴涨,拼舍一掌,硬抓武凤楼的刀背。形势凶险,他已豁出去了。
缺德十八手李鸣一声惊呼,吓得几乎背过气去。树林中,四条人影疾如飘风,闪电扑出,一片棒幕形如天网,向武凤楼罩去。
好一个武凤楼!临危不乱,舍追魂夺命的第七刀“无常追魂”不用,刀化“八方风雨”,斜穿出去,仗着宝刀护体,硬是把秦岭四煞织成的一片棒幕撕开一个缺口,狂卷而出。
所有在场之人共分三处:秦岭一豹许啸虹稳如山岳,紫藤软棒已围回腰间,武凤楼胸前衣襟已被紫藤棒点穿一洞,未及肌肤,五凤朝阳刀拄地,强压心血,喘息粗重,秦岭四煞的四条藤棒各短一截,棒阵的步法散乱。
李鸣一改往日尽占上风专耍滑头的脾气,双手抱拳,很诚恳地说道:“承蒙老前辈手下留情,未伤我大哥,先天无极派永志今日。”
秦岭一豹许啸虹语气平缓地说道:“李公子别往老夫脸上贴金子了!我的四个不成材的蠢徒毁我一世英名,使老夫变成了以五敌一。错过今日,许某必以友情相补。”说罢,冷冷地瞪了四煞一眼,率先向御林军兵营处走了。四煞满面愧色,尾随而去。
等他们师徒走后,武凤楼竟吐出了一口鲜血,长吁一声道:“多谢他手下留情。要不,愚兄两世为人了。”一边说着,一边艰难地走向马匹跟前。
李鸣愁道:“女魔王的四壁合围已退三处,如果草上飞孙子羽适时而至,如之奈何?”
武凤楼还没答话,树林中已有一个苍老的声音喝道:“你小子也有胆怯之时?”随着话音,从树林内一前一后走出两个人来。头一个就是少林醉圣普渡禅师?第二个不用说自然是李鸣的义父六阳毒煞战天雷了。
救星从天而降!缺德十八手李鸣又来了精神,哈哈一笑说:“醉长辈,今天明摆着三对一的牌局,你还想欺负我呀?看错了皇历啦!”
醉和尚怪跟一翻,骂道:“什么看错了皇历?我揍扁你,也没有人来帮你。”说到这里,停下脚步,回头看了战天雷一眼,“你说是不?老战!”
六阳毒煞直愣愣地斥道:“为老不尊,没羞没臊,多会能改吃屎的脾气。”
武凤楼上前见礼,战天雷一把拉住,急急问道:“萧老大、白老二都不认江剑臣是师弟。你还认不认这个师叔?”
这“师叔”两个字刚吐一半,李鸣已哇地一声,双膝跪下,连连向两个老人叩头。武凤楼痛泪直流,只吐了“三叔”两字,已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战天雷一打手势,和醉和尚各自抓起一人,连马匹也不要了,穿丛林,顺山脉,一直到了玉泉山深处一户山居人家门前,才放下二人。武凤楼知道三师叔江剑臣被两位风尘知己避开萧掌门的查找,躲过华山神尼慈云师太和女屠户李文莲师徒的追寻,悄没声息地隐藏在此地。半月不见,不知三叔身体怎样?
闷闷地跟随战天雷、醉和尚二人来到后院内三间茅屋门前,战天雷才低声说道:“自从我照鸣儿的办法,突然点了剑臣几处穴道,东闪西避,好不容易甩掉了老尼姑的追踪,才潜来此地。开始,剑臣非要回嵩山领罪去不可。被我们软拖硬阻,留在这里。你们俩去看看他吧!”
说完,眼圈一红,背过脸去。这个钢打铁铸的战天雷一生任性,亦正亦邪,杀人无数,不想今日却真动了感情。
武凤楼在前,李鸣随后,轻轻推开了房门。屋中情形,一目了然:东间铺了一大一小两张床铺,当中桌子上横七竖八狼藉着酒壶猎味,西间空空如也。江剑臣面壁而坐,只能看见他衣衫不整的背影,稍稍低垂的一头乱发,哪里还有往日的潇洒风采?二人抢步跪于身后,痛哭失声。
江剑臣的耳目是何等聪敏!早知是武凤楼和李鸣来到,自咎自愧,悲感交集,猛然转过身来,那美如冠玉、飒爽英俊的面庞,已削瘦得可怜!双目深陷,面色苍白,哽咽着说道:“我已是待罪之身,百死莫赎。在没有获得掌门人许可之前,焉敢忝为师长?尔等非改口不可。”
李鸣悲声说道:“入青阳宫卧底,人人皆说不可。掌门师伯为国为民心切,强令执行。纵然有错,充其量不过是无心之失。岂能强咎师父一人……”
李鸣虽偏袒师父,说的却也是事实。可是,江剑臣自幼受萧剑秋抚养,又是他代师传技,虽名为师兄,何异师父?他哪里能容得李鸣这样背后讲说大师兄的不是?厉斥一声:“竖子该死!胆敢妄议掌门师伯!”信手一挥,掌挟劲风,已拍向李鸣的当顶。
武凤楼虽跪在身侧,怎敢出手阻拦?吓得一闭双眼,不忍目睹。这时,可忙坏了战天雷和醉和尚二人。
战天雷一把扯出李鸣,醉和尚一招“叶底偷桃”,托住了江剑臣下击的手掌。武凤楼膝行而上,贴跪在江剑臣膝前,失声说道:“三叔,你老就是打死我和鸣弟,我们也不会改口。大师伯和我师父根本不舍得处置三师叔。我们兄弟早从掌门师伯口中听出一些风声,他老人家也为此事引咎自责,痛苦得很呢,请三师叔放心。”
江剑臣沉吟良久,凄然说道:“越是师门恩重,越使我无法为人。”反手刚想往自己当顶拍去,猛听门外有人沉喝一声:“剑臣住手!”
这一声真灵,江剑臣立即双手下垂,改坐为跪,双眼紧闭,涕泪交流。随着喊声,展翅金雕萧剑秋急步走了进来。
少林醉圣刚想骂人,被六阳毒煞战天雷扯了一下,只得忍气咽下。萧剑秋先向两个老人见了礼,缓缓地走向了小师弟江剑臣。江剑臣已泣不成声。所有时人都屏住了气息。
萧剑秋抖颤着伸出手去,看样子是想拉起三师弟。不料,刚刚伸出一半,又陡然缩回。
不光江剑臣难过得心身皆颤,就是所有在场之人也无不变了颜色。醉和尚忍不住了,又想骂人。
萧剑秋却突然面对李鸣道:“也许是我老了,也许是事不关心,关心则乱。如今之计,如何方妥?”
所有的人,谁也想不到一向以沉稳果断著称的堂堂先天无极派掌门,竟会征求一个门下黄口小儿的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