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焚书坑儒,简直骇人听闻,暴君!”
“天下苦秦久矣,秦朝就是暴政!
“可‘明法度,定律令,皆以始皇起’这是太史公也认定的呀!”
“始皇帝,自是千古一帝也!”
“呵呵,那你愿意做始皇帝的臣民吗?”
……
一众人等争论不休。
汉初。
刘邦想起自己当年的见闻,眼中不由得也生出几分追怀:“当年始皇帝东巡,乃公在会稽得以一见始皇声威,曾言大丈夫当如是,始皇之功,平心而论确堪为一伟丈夫。”
萧何颔首,又道:“然而始皇不施仁义而逞诈力,穷役百姓,惹得海内沸腾、生民煎熬,如此又怎不是亡国之兆?”
“说得是啊,所以此时要与民生息!”
这么说着,刘邦又与诸臣讨论起国政事宜来。
武帝朝。
刘彻沉默着没说话,大汉代代以秦为鉴,关于秦始皇的记载他不知道读了多少遍,对于始皇帝的功绩他也心知肚明。
平心而论,此时的刘彻还是很欣赏秦始皇的魄力的,汉承秦制也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但汉室显然不可能宣扬秦始皇,天下百姓也不会愿意再返秦世。
所以……
刘彻眯了眯眼:“这种正名还是放在后世吧!”
唐朝。
李世民一手轻叩桌面,不无感慨道:“秦始皇置郡县,由君王直接任免州郡长官,一改‘国中之国’局面,又有三公九卿分立,汉承秦制,大唐三省六部亦脱胎于秦时,‘百代皆行秦政法’倒也不差。这写诗的人,很欣赏秦始皇?”
说到最后语气带了几分玩味,那人是出自什么心理,又在什么状态下写下了这样评论秦始皇的诗句?
府邸之中,虞世南眼光犀利:“秦始皇弃仁义而用威力,这正是他可以吞并天下却而不能保有天下的原因。所贻训子孙者,唯贪暴而已。”
他想起楚棠透露的晚唐时局,倒是能理解杜牧为什么选定秦始皇来做这个反面教材了。
明朝。
朱元璋所处时代靠后,更能理解那句“百代皆行秦政法”的内涵,哪个朝代没有沿袭几分秦制呢?但是朱元璋还是有些不能苟同:
“功绩归功绩,但始皇暴虐也是事实,只说功绩也不能算正确认识吧?”
我劝你别太厚此薄彼!
然而下一秒楚棠:【然而就像伟人说的,秦始皇统一六国后就丧失了进取的方面,志得意满,耽于逸乐,求神仙,修宫室,残酷地压迫人民。
就像秦始皇陵,虽然是历史文化的奇迹,如今也给我们创了不少收,但耗费的民力物力财力都是极大的。虐民自奉,天下不堪其命,后继之君又是个更疯的,豪杰并起也是想当然的事。
总之,就像我们平时说的,死了的老大哥才是好的老大哥。同理,亡了的大秦才是好大秦。】
朱元璋:……
李世民:……
刘彻:……
刘邦:……
还有先前许多不平的人:……
好了,没事了,也骂了,而且似乎比我们骂得还狠。
尤其是最后一句,简直是诛心之论啊。
秦朝。
众人也迷惑了。
“这这这……后人到底是夸耀陛下还是批判陛下啊!”
怎么一会儿说好一会儿说不好的?
蒙恬表示有些看不明白了。
蒙毅也有些犹疑:“难道这就是楚姑娘说的……正确认识?”
他壮着胆子说出自己的猜测。
一旁的李斯顿了顿方才小心地捡着些不那么敏感的话题道:“百代皆行秦政法,看来置郡县、平度量衡都是功在当代、利行千秋的举措。”
他说得精明,并不曾触及后面那些不好的评价,嬴政看了他一眼,移开目光,犹自沉思。后人评价的两面性他并不奇怪,人各有所思,且大秦的诸多举措,本便不能一贯而论。他在意的是最后一句话,亡了的大秦才是好大秦。
“你们说,楚棠最后一句话是何意?”他将这个问题抛了出去。
众人心里一个激灵,最后一句,那不是……嘶!
众人不敢说话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将眼睛放到丞相王绾的身上,王绾在心里暗骂,赶鸭子上架般说道:“后世之言岂可尽信,不过是些小儿言论……”
“丞相!”
嬴政眉目一肃,冷着声将人打断:“朕要听的并不是这些官样文章!”
王绾心中一凛,唯唯不敢说话。
嬴政又拿眼睛去看李斯:“廷尉有何想法?”
李斯袍袖下的手紧了紧,欠身谨慎道:“回陛下,以臣愚见,秦政诸多方面可为万世法,但在施行之中难免行差踏错,而秦世又难见其明,故而……故而……或步当年商君之后尘!”
他把心一横,最后一句话几乎是闭着眼说出来的。
商鞅虽死,新法犹行;大秦虽亡,秦制犹在。然商鞅之必死,秦世也终亡。
咸阳宫倏忽静了几分,嬴政眼中的肃杀与激赏一闪而过,语气不明道:“你倒是敢说。”
李斯额上滴下一滴冷汗,跪伏道:“臣惶恐。”
嬴政不再说话,一旁的扶苏抿了抿唇,上前拱手道:“父皇,如后世所说,百姓不堪其命,则民心不安,国之不稳。六国征伐,生民疲敝,是否该稍与民生息,况取天下与治天下之法,或许仍需仔细思量。”
嬴政眼皮轻抬,语气听不出什么:“你有想法?”
扶苏心中微紧:“儿臣……”
嬴政微一抬首:“写道奏疏呈与朕。”
他便也来考校一番,这个儿子眼下到底如何。
收回目光,嬴政上前一步站到王座前方,展袖负手,自有一派威严深重:“史书毁誉,各执其端,后世检阅千年,自能看到许多朕看不明之事。然秦有秦之世相,后世之论可资借鉴,犹需以秦事明。诸卿可晓?”
众人躬身下拜:“臣等谨受教!”
嬴政颔首:“如此,此篇了,各上一疏,阐明治道罢。”
他也该好好思量一番后世的倾向,比如,人民。
汉朝。
司马迁似有所明悟:“既论始皇之功,又不讳言其过,不虚美、不隐恶,二者互见以求全貌,这便是后人所说的‘正确认识’?”
唐朝。
刘禹锡搁下记录的笔道:“后世之人,当真是能言、敢言,且言在理中。”
柳宗元亦是颇有感慨:“封国土、建诸侯岂是圣人本意?始皇以废封国、置郡县为制,公之大者也,纵其情也私,然废封国、公天下之端,亦自秦始。百代皆行秦法,行的是公法。”
他胸中实有百思,随观言感本是仓促,故而说得简略,但一旁的刘禹锡却是听得眼前一亮:“周虽旧邦,其命维新。如子厚你所说,分封是势,郡县亦是势,由分封到郡县,亦是天下大势?!”
柳宗元猛然抬头看他:“正是!梦得兄知我意也!”
“论势之言岂可短促,子厚,你当作文一阐其理!”
柳宗元拊掌:“我正有此意!”
“好!”刘禹锡起身为他斟酒,置杯奉上,大笑道:“那我便等着子厚你的大作!”
北宋。
苏轼摸了摸下巴道:“楚姑娘所说的秦始皇陵给他们创收,难道是众人竞相往始皇陵游玩,后世的官府及当地百姓以此盈利?!”
并未关注到这个细节的苏辙勉强顺着这个思路思考了一下,回想起楚棠视频里“六国攻陷秦始皇陵”的盛况,神情不觉也有些恍惚:“那盈利该多丰盛……”
苏轼显然也想起了视频中的盛景,该说不说也挺想去玩的。待高中之后拜得官身,他便上书朝廷!
【最后一个涉及到文章的观点。】楚棠将最后一自然段po在课件上:【统治者的穷奢极欲会招致人民反对与自身的灭亡,这当然没有错,但“使六国各爱其人”往后的说法就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了。
秦国不以六国为鉴,后来的君王又不以秦为鉴,这令作者感到非常痛心,从这里我们可以看到杜牧的立场其实是在统治阶级的。
另一方面,他认为封建君主如果能做到“爱民”就可以“递三世可至万世而为君”,这也违背历史规律。不说秦亡的根本原因不止不爱民,封建帝王的本质也就注定了他们不可能完全爱民。
而且,这些王朝本身也无法摆脱历史周期律。古人的看法有局限性,文学的语言又有夸张性,大家一定要注意辨析。】
噌——
众人刚平静点的神经又一下子紧绷起来。
唐朝。
杜牧的神情有些迷惑:“站在统治阶级,是说我乃就君主而言么?但君者牧民,况且谏书所谏俱是君王,不该站在君王一途来劝说么……?”
他觉得自己有些吃不准楚棠的意思了。
未央宫。
刘彻立时严肃了起来:“楚棠始终在说封建,这个‘封建’到底是何意?”
很显然,这和他们熟知的“封侯建国”是不一样的。
奉天殿。
朱元璋也在琢磨这个词:“封建君主万世为君违背历史规律,言下之意是秦汉唐宋元……明诸朝的覆灭是历史之当然?”
说到明的时候他不可避免地咬了咬牙,还是有些不情愿。
“周朝江山八百年,其后王朝至长如汉,亦四百年之期,万世为君确为虚妄,但王朝的建立与覆灭,便是这玄之又玄的所谓规律左右的吗?那又何需人力?”朱棣接过话沉吟不定。
所谓规律,便是覆灭的规律么?
太极宫。
李世民的身体不觉挺直:“仁者爱人、推恩百姓、保民而王、君舟民水,这些难道不是爱民之举?何谓真正爱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