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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0章

    顾凌以为楚翊又会气愤地瞪他, 但他等了好一会儿,没有迎来意料之中的愤怒。

    他感到点讶异,仔细看着楚翊, 眼睛和他很像,他能够从那张脸上找到自己的影子, 仿佛血缘关系确实就这样将他们紧密相连。

    很奇妙, 很奇异, 但他并不反感, 反而有种深深的诡异的满足感。

    但楚翊盯着他的目光太平静了。

    顾凌的心猛地漏了一拍,总有种事件脱离自己掌控的落空感,这让他莫名产生一阵心慌。

    “就在这儿住下吧,别再想着离开了。”顾凌扯出抹笑, 像是在刻意掩饰自己那一瞬的情绪起伏。

    楚翊抿着唇, 抬眼时看上去有点像是在笑。

    默了半晌, 终于开口:“好啊。”

    嗓音清亮轻快, 带着点随性, 却让顾凌刹那间定在原地,像是听见了不敢相信的答语。

    “这便很好, ”顾凌笑道, “希望你是真的想通了。”

    他又找了些话题和楚翊随意聊着,虽说楚翊仍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着话,但在顾凌眼里, 这已经是不小的进步了。

    当他表达自己准备回去时, 楚翊看上去挺高兴的,道:“不送。”

    顾凌心道, 看来他们之间的关系还是需要多日的相处才能缓和几分。前世是他没掌握好方法,这一次他会花更多时间陪阿羽的。

    走前, 顾凌的视线从楚翊身上扫过后并未直接收回,而是又扫了一眼那个被楚翊拿在手上的木偶。

    *

    楚翊已经记不清自己在这儿待了多少日了。

    整日连个太阳也见不着,几乎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顾凌来的时间也不固定,像是一时兴起了就来打扰打扰他,给他添些堵,也不喝他倒的茶水,仿佛忌惮他下毒下蛊似的。

    虽然他本来就是这个想法吧。

    幸好有个小木偶日日陪着他,和他讲话,让他不至于被锁成精神错乱的疯子。

    只不过——这个蛊到底该怎么样让顾凌服下去呢?

    楚翊漫不经心晃着面前的茶水,出神地想着。

    小木头人靠在茶壶边上,认真望着他:“阿羽我好想你啊。”

    闻言,楚翊回了神,看向钟涟青,叹了口气,也道:“我也好想你。”

    他唉声叹气道:“你至少还能看见我,但是我呢,我甚至都看不着你。只能看着这块木头。”

    手指蜷起,握住小木偶,又叹了声气。

    小木偶眼睛瞪大:“就算是木头,也是我照着自己的样貌认认真真雕刻出来的。”

    “是啊是啊,”楚翊和木偶对视着,唇角染上笑容,“倒是有几分你的神韵。”

    且不说从一块木头上如何看出属于钟涟青的神韵,就说楚翊调笑般的语气就很不正经。

    钟涟青学着楚翊的模样“哼”了一声,把头扭到了一边去。

    楚翊笑出声,还没说话就见眼前一片黑影掠过,朝着木偶而去。

    神色下意识一凝,几乎是瞬间,小木偶就被他收拢抓紧,置于了自己身前。

    那只手抓了个空。

    在楚翊的注视下,黑影逐渐现出原貌。

    顾凌。

    “原来我不在的时候,也有人在陪着你啊。”

    起伏均匀的声音,丝毫听不出喜怒。

    “有人陪着我,父亲不该感到欣慰吗?”

    楚翊轻轻摸了摸小木偶的头以示安抚,看向顾凌时笑了一下,“至少我不会像您一样,孤家寡人一辈子,临了还非要逼着别人认亲。”

    时至今日,顾凌对楚翊口里那些刺他的话仿佛已经有了自动屏蔽,并未表现出很大的反应。笑道:“把木偶给我。”

    命令式的语气让听者十分不快。

    楚翊直直注视着他,扬唇回道:“凭什么?”

    顾凌见与他沟通无效,也不再多费口舌,抬手便推出一团黑雾,目的明确,直冲楚翊手中的木偶而去。

    他把握的很精准,绝不会伤到楚翊分毫。

    但显然,时刻关注着的楚翊反应更快。

    看见以闪电般的速度袭来的黑雾,只来得及转过身,自己硬生生挡下了那一击。

    顾凌来不及再收回,只能眼睁睁看着楚翊霎时喷出一大口血。

    花雾似的散开,旋即站不稳地倒下,掌心尽全力撑住地面,不让自己太过狼狈地躺倒。

    另一只手上还紧紧攥着木偶的身子。

    木偶里存有钟涟青的神识,绝对不能——

    让顾凌给毁了。

    “阿羽!”

    钟涟青神色慌乱,迫切地想做些什么。

    但这样一幅木头身体,显然,无法起到任何作用。

    钟涟青只能小声地一遍遍重复他的名字,声音不由自主发着颤,害怕曾经的惨状在自己眼前又一次重演。

    “别动阿青。”楚翊咬牙切齿地望着顾凌,唇瓣张合时血色明显,意识模糊也让他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含糊不清,“……求你。”

    他强撑着说完这句话后,再也支撑不住,意识陷入混沌。

    求他……?

    顾凌扯了下嘴角。

    这倒是楚翊鲜少和他服软的时候。真稀奇。

    ……

    被烛火宝石等装饰映亮的屋子,总有种奢靡过度的意思。

    屋里坐在床边的人也有种与之相称的奢靡气度,桃花眼微垂,紧盯着仍昏迷不醒的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