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鱼穿成豪门小竹马》 第1章 《小人鱼穿成豪门小竹马》作者：红桃乌龙奶绿【完结】 文案 【甜心小人鱼vs腹黑洁癖学霸】 俞夕是一只六岁的病弱小人鱼，穿进现实世界后，盼来了小学的第一堂游泳课。 全班孩子战战兢兢，看着最小最白的新同学扑通一声跳进泳池里，像一条鱼一样在湛蓝的水中流畅穿梭，美得像生在水里的精灵。 浮上来时，俞夕把岸边那个全班最高、脸最臭的小男孩扑腾了一身的水。 自知闯祸的俞夕眨巴着水光粼粼的小圆眼，刘海湿答答地搭在额前，伸手去拉人示好。 一旁的顾家管家来不及阻止：完了…… 在所有人的目瞪口呆下，看上去脾气很差的小男孩皱着眉头，将水里的小奶团子拉上来，用自己的浴巾把小小的身体包裹起来，有点生气：“公共泳池脏，以后在家游。” 游泳老师：…… * 顾家少爷顾北陆从小有洁癖，谁都不能近他身，除了他六岁时搬到对门的小祖宗。 俞夕刚玩完泥巴，顾北陆就迫不及待地把人家的手紧紧牵住。 高年级的学长递过来干净的手帕，顾北陆把手里的人挡在身后，冷着脸拒绝。 盯着人走远后，他才转过身，把俞夕的小泥手擦在自己的白衬衫上。 远处的管家：…… 内容标签： 豪门世家 青梅竹马 甜文 校园 轻松 搜索关键字：主角：俞夕 ┃ 配角：顾北陆 ┃ 其它： 一句话简介：谁又在看我老婆？ 立意：拥抱美好的生活 第1章 炎热的八月，顾家别墅迎来了新客人。 前几天，对门刚搬来了一对海归夫妇，听说还有一个跟顾家小少爷同龄的小男孩。顾家夫妇都是喜欢热闹的人，马上就向新邻居发出了热情的邀请。 顾宅客厅里，四个大人相谈甚欢，谁也没有注意到小客人从沙发后边溜了出去。 六岁的俞夕套着鲨鱼连体衣，脖子上挂着蓝色的鲨鱼水壶，在长廊里好奇地踩着自己的影子玩。 严格来说，这是他来到陆地世界的第一天，看什么都新鲜。 他原本是一条小人鱼，患有先天疾病，又是孤儿，从小就住在海底医院。一场高烧之后，稀里糊涂就穿进了床头的儿童故事书里。 他现在不仅能跑能跳，最重要的是，再也不用躺在病床上，也不再是孤儿了。 简直不要太幸福！ 俞夕兴奋地眨巴着眼睛，仰着头打量吊顶上的水晶灯。好漂亮啊，很像会发光的大水母。 最让他兴奋的是，这别墅里藏着一个私人游泳馆。 虽然方向感不好，但他本能地对水很敏感，当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时，他圆溜溜的杏眼一亮，循水而去。做了一天的人，他真的有些想念大海了。 望着清澈湛蓝的大泳池，他迫不及待就要往里跳时，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他低下头，摸了摸自己的衣服，陷入了沉思。 人类天天穿这么厚，怎么下水？可他抬起手捣鼓了半天，愣是没弄明白这身连体衣服该怎么脱下来。 他挠了挠头，找了一个小角落蹲下来，抓着衣服后的鲨鱼尾巴研究。但他刚扯了两下，就听见空旷中传来一串咔咔咔的声响。 俞夕耳朵一动，抬起头顺声望去。他没有听过这样的声音，有点像是一大把珍珠掉落在潮湿的礁石上，很清脆，但比珍珠更有力度。 注意力完全被吸引的俞夕松开手里的尾巴，迈着小短腿朝着声源跑过去。 声音越来越清晰，是从更衣室里传出来的。 他脚步顿了顿，确定自己没有听错，才靠近了那扇门。 室内没有开灯，门缝里漏出微弱的光亮。 他抬起手，轻轻敲了敲门。门里没有应答，但咔咔的声响还在继续。 俞夕歪着头想了想，里边可能是一台机器吧。 他又抬起手敲了一下门，这一次力气稍稍大了一些，原来门没扣紧，一用力就推开了。 他愣在原地。根本不是什么机器，是一个坐在地上的小男孩。 小男孩正戴着耳机，低着头很专注，手指咔咔咔地敲着一个大本本。这个东西他在书里见过，好像叫电脑，人类都很喜欢。 俞夕小小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疑惑。 他想不通为什么有人会在游泳馆的更衣室里玩电脑，光线那么暗，地方还狭窄，坐在这里根本就不舒服嘛。 他穿的这本儿童书，讲的是一个出身豪门的人类幼崽慢慢改掉霸道的性格，终于跟同学们成为好朋友的故事。 主角叫顾北陆，就是这陆宅的小主人。俞夕以前就特别羡慕这个顾北陆，身边有那么多人陪伴。不像他，从来没法游出病房跟其他的人鱼小朋友玩。 没想到，一觉醒来，他成了顾北陆的小邻居。 俞夕看着眼前的小男孩，一口咬定这一定不是顾北陆，因为刚刚听大人说顾北陆出门了。顾北陆这样的豪门霸道幼崽，就算在家也没道理躲在这种地方。 而且，他注意到男孩的膝盖上还有一道伤口，看起来很可怜，像是被欺负了。 俞夕吸了吸鼻子，回忆起了以前见过小海龟被大螃蟹欺负，缩进龟壳里好久都不敢探出头来。一时间，他觉得眼前这个男孩很像那只小海龟。 第2章 似乎是终于察觉到有人靠近，坐在地上的男孩猛地抬起了脸。 昏暗的光线中，俞夕就这样对上了一副警觉的眼神。男孩先微微一怔，然后立刻像个小大人一样蹙起了眉，警觉得像黑暗中的猎豹。 但俞夕只觉得好奇，他从来没见过同龄人。他蹲了下来，想近距离观察这个人类幼崽，就像以前观察小海龟一样。 男孩五官立体，虽然一脸稚气，但眼神中却带着超乎这个年龄段的成熟，跟他从绘本里看到的人类幼崽不太一样。 几秒钟后，他发现男孩眼中警告的意味越来越明显，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也是人类，这么看同类好像有点奇怪。 男孩果然被看生气了，摘下了耳机，啪地一声合上电脑，看他的眼神又更凶了一点。 这把俞夕吓了一跳，一屁股坐到了软绵绵的鲨鱼尾巴上。 男孩冷下了脸，不耐烦地说：“我不去，别烦我。” 俞夕没听明白这句没头没脑的话，但也看得出对方的不高兴。 “对不起呀，我不是故意吓你的。我刚刚敲门了，但你戴着那个……”他伸手指了指耳机，道歉的声音又软又甜，像棉花糖一样。 明明是被凶的那一个，但却在很真诚地道歉，还以为是自己吓到了对方。 顾北陆没答话。 他刚才在很认真地上网课，就被这个不知道哪里撞出来的小鲨鱼打断了。 他平时最讨厌做事被打断，只是这个小鲨鱼道歉实在太真诚了，让他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不，是打在了棉花糖上。 如果是其他小朋友，被他这么一吼，早就嚎啕大哭着跑去告状了。这个小鲨鱼是第一个不害怕他，还敢离他这么近的小孩。 俞夕突然想到了什么，小胳膊一撑，从地上站起来，小跑到墙边，想把灯开了。医生说过，黑暗中盯着那么亮的东西对眼睛不好。 但是他高估了自己的身高。一米多点的小鲨鱼跳了几下，根本够不着电灯开关。 他站在原地挠了挠后脑勺，忽地听见一记响亮的响指，房间就亮了。 “声控的。”男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这次听起来缓和了一些。 俞夕轻轻地哇了一声。好厉害的。 他转头看向男孩，弯了弯嘴角：“那你坐着别动。” 男孩还想说什么，小鲨鱼就跌跌撞撞地消失在他视线里，跑到了更衣室的另一边。 俞夕认出了红十字的标志，踩在椅子上，有点吃力地搬出急救箱，抱在怀里。 他小小的身体抱个箱子都勉强。 不一会儿，看着气喘吁吁的小鲨鱼又回来了，男孩紧紧地盯着他身后，好像在确认什么。几秒后，看见没人跟来，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这小鲨鱼小小的个子，怀里却抱着那么大的箱子，好像随时都要抱不住摔一跤。 不知怎么的，他突然很不高兴：“你抱着这玩意干什么？你放下。” 俞夕喘着气，弯下腰把比自己小不了多少的急救箱放在地上，然后指着他膝盖上的伤：“要处理伤口，不然会发炎的。” 男孩顺着他的手指，这才注意到了自己膝盖上划了一道浅浅的口子。原来这小鲨鱼想给他处理伤口？ 他先是一愣，然后立刻把膝盖收起来。 “我不要。你懂什么？你走开。” 俞夕打开药箱的手停住了。伤口如果不及时处理，后果很严重，他住院那么久这点常识还是知道的。 看来这个小朋友不信任他。 他抿了抿嘴，收回了小手，还是很有耐心地说：“要消毒的，我去喊护士来给你包扎好吗？” 男孩一听，脸色突然变了。 “不行！” 他直起身体，一把抓住俞夕衣服上的鱼鳍，力气很大，俞夕小小的身板不稳，被拽得一个踉跄。 好在他另一只手扶住了人。 男孩这时才注意到，这个小鲨鱼比他瘦小得多，矮了半个头，却生得白白净净的，身子软软的，好像稍微一用力就会扯坏。 俞夕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看见男孩死死盯着他，像一只随时要炸毛的狗狗。 感觉马上就会扑上来咬他。 他一向很怕疼。 “我，我不去了，你别紧张呀。” 男孩看着他，不太相信，手紧紧攥着鱼鳍，不肯松开，生怕一松手人就跑了。 两小只距离很近，男孩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你是谁？” 他没有见过这个小朋友。虽然他不爱跟别人玩，但记忆力很好，总不至于连同学的脸都记不住。 眼前这只小鲨鱼，脸颊白里透红，杏眼水灵灵的，乌黑的头发软趴趴地搭在额前，乖得不得了。他那群流鼻涕的同学里绝对没有这号人。 俞夕突然坐端正，两手乖乖地搭在膝盖上，介绍自己：“你好，我叫俞夕。你叫什么名字呀？” 男孩脑中迅速搜索着，确定没听过这个名字，只是前天管家说过隔壁搬来了新邻居，姓俞。 管家还说，今天小区里的其他小朋友都会在院子里玩，他爸妈让他一定要去参与集体活动，不允许他今天待在房间或书房里。 他最不喜欢跟小区里的那些鼻涕虫们玩，他们都太脏太吵，还笨。 他宁可花一下午在家学习，也不要出去跟他们玩泥巴。 第3章 今天他被管家送到了小区游乐场，又一个人悄悄跑回来了，从窗户溜进游泳馆，用事先藏好的电脑上编程课。 也就是爬进来时，不小心被窗台上的边角磕到了膝盖。 但他万万没想到，躲得这么隐蔽还是被找到了。 俞夕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目光无意间落到他电脑背面的名牌上。 derek。 “de……rek？”俞夕侧着脑袋，认认真真地拼读了出来。 男孩皱了皱眉，这个年纪能认字的小朋友不多，这个小鲨鱼到底是哪里来的。 不过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他把电脑放到一边，然后带着警告的意味一字一句道：“你不能跟别人说在这里见过我。” 他爸妈如果知道他偷偷跑回来，还躲起来上网课，非逼他下周天天去游乐场，他才不要。 所以他说得严肃，语气不容质疑，攥着鱼鳍的手捏得更紧了。 俞夕感觉到了袖口被拉扯，想把鱼鳍抽回来，抽了一下没抽动。这个男孩手劲好大。 衣服被扯着很不舒服，他有点委屈，不明白对方为什么总是这么凶：“我保密，你能先松开我吗？” 俞夕说着，戳了戳抓着鱼鳍的手，眼睛里满是友善和真诚。 但男孩还是不放心，又强调了一遍：“尤其不能让这个房子里的人知道。” 绝对不能被他们家的人知道，包括管家。 俞夕小鸡啄米似地点头，以为他是怕顾北陆，便安慰说：“我保证，绝对不告诉顾北陆。” 故事里，每个小朋友一开始都害怕顾北陆。 男孩露出了疑惑的表情，手不自觉松了松：“不告诉谁？” 第2章 “我不会告诉顾北陆的。” 俞夕重复了一遍，样子很认真。虽然他不知道男孩为什么会躲在顾家，但应该跟顾北陆有关系。 发现男孩一松手，俞夕马上机灵地把鱼鳍抽了回来。 绒布被攥得有点皱。他嘟着小脸，把鱼鳍的褶皱撑了撑，心想这个小朋友力气真的很大。他第一次穿衣服，很喜欢这套鲨鱼连体衣的。 男孩站在原地，表情不太好看，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问。 “你认识顾北陆？” 俞夕一边全神贯注地在摆弄鱼鳍，一边诚实地回答：“现在还不认识，但我的爸爸妈妈已经认识他的爸爸妈妈了。” 两家大人就在客厅聊天。 男孩解开了疑惑，却更加担心了。 家长一旦认识，秘密就更守不住了。他又不了解这个小鲨鱼，虽然长得可可爱爱，但万一是个告状精怎么办。 他看着俞夕一门心思在捣鼓鱼鳍，思索了一下，问：“你父母都在客厅，你不在客厅玩，来这游泳馆做什么？” 俞夕并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他抬起头，一五一十地告诉男孩，本来看见游泳池想进来游泳，但不会脱这件衣服。 男孩听着，脸突然拉了下来：“你自己来游泳？” 知道俞夕想自己游泳，就跟刚刚看见人抱着大药箱一样，让他莫名很生气。 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现在的语气有多严厉。 “没有大人在场，小孩子不能独自游泳，老师没有告诉过你吗？”小孩子在没有监护的状态下下水是很危险的。 “你会淹死的。”说完觉得不够，又补了一句。 俞夕这下才反应过来，他现在不是人鱼了。游泳对他来说，已经不像呼吸一样自然了。 “对哦，我忘记了……”他喃喃着低下头，心虚地把双手背到身后，像个犯了错的小孩子。 虽然他还不熟悉陆地，但也知道安全问题不是开玩笑的。 他又听见男孩说：“如果被老师知道谁擅自到泳池玩水，会在全班点名批评。” “他一整个学期都别想上游泳课了。” 最后那句男孩只是随口一说，毕竟他还没上一年级，没有正式开游泳课。 可俞夕听了这话，代入了半年不能游泳的惨剧，立刻就委屈得红了眼。 半年不能游泳……这对人鱼来说太残忍了。就算他现在是人，也不能这么长时间不下水啊。 人类的世界真的好严格。他越想越伤心，鼻子一酸，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 这回轮到男孩愣住。 眼前的小鲨鱼脑袋低低的，眼睛红红的，像刚被欺负过一样。 刚刚凶他他都没哭，这会儿好好讲道理反倒要哭了。 他也不是没看别的小朋友哭过。别人一哭他很烦，只就想把人赶走，眼不见心不烦。 但看着小鲨鱼的眼泪就要掉下来，他竟然有点慌。 “你哭什么？” “你不准哭，我又没说要告诉老师。” 他没有安慰过哭鼻子的小朋友，一时间不知道要怎么办，只能像平时一样发号命令。 他在班上是班长，都是这么跟别人说话的。 俞夕听见他不告诉老师，吸了吸鼻子，把酸意忍了下去，抬起头看他。 男孩见他不哭了，松了一口气：“别哭了，我们做个交换。” 俞夕揉了揉眼睛：“什么交换？” 虽然眼泪已经止住了，但鼻音还是暴露了他的委屈。 下意识地，男孩说话的语气竟然轻了不少，好像怕自己再严肃下去这小鲨鱼又该哭了：“我不告诉别人你要自己游泳，你也不能告诉别人我今天在这儿。” 第4章 俞夕想了想，乖乖点了点头。他刚才就已经答应不说了，他答应了的事情就会做到。 他迫不及待伸出小拇指，要拉钩。 拉钩就代表着约定生效，这样就没有人知道他今天想擅自下水了，他就不会被禁止游泳了。 男孩看着面前的小手指，迟迟没有动作。他以前从来没做过拉钩这种事，太幼稚。 但看着小鲨鱼期待的眼神，他还是伸出了手。 俞夕兴奋地一下钩住他的手指。现在他不会半年不能游泳了，这个交换还蛮划算的，他很高兴。 两个人类幼崽达成了人生中第一笔秘密协议后，各自松了一口气。 男孩发现，俞夕的手竟然比他小一圈，也比他白得多，还软乎乎的。他甚至感觉他们不是一个物种的。他现在更加觉得这个小鲨鱼就应该是棉花糖变的。 手指松开之后，俞夕的目光再次落到男孩伤口上。 “derek，我帮你消毒伤口吧，我跟护士姐姐学过的。” 男孩有点疑惑，这么点小擦伤根本不需要……但他这一次只迟疑了片刻，并没有拒绝，很配合地弯起了膝盖。 都跟人家拉钩了，再碰一下膝盖也没什么，他花一秒就说服了自己。 见男孩不再抗拒，俞夕又开心又认真地打开急救箱，有条不紊地拿起了酒精和棉签。 男孩看着他熟练的动作，感觉很奇怪。这个小鲨鱼怎么会懂这些？这是他的管家和家庭医生做的事情。 “可能有点疼，你忍一下啊。”俞夕学着护士说的话，他知道伤口会疼，他每次都疼哭。但是不能因为疼就不消毒。 俞夕想了想，先放下手中的东西，把衣服上的毛茸茸的鲨鱼尾巴给了男孩。 “疼你就用力捏它。”以前他怕疼时，医生护士也是这样让他捏着海藻娃娃。 男孩毫无防备地手中被塞了一条鲨鱼尾巴。 以前他妈妈也给他买过这样的睡衣，他嫌幼稚没穿。 但这条尾巴居然又软又弹，还怪好摸的。 趁俞夕不注意，他又摸了好几下。 本来就只是很轻的皮外伤，俞夕的动作很轻很快，快到他只浅浅摸了两三下，伤口就被贴上了创可贴。 “好了，你不要碰伤口哦，今晚回家你的爸爸妈妈会给你换药的。” 俞夕把药箱盖上，又问：“你也住在这个小区吗？” 男孩点头，又摸了一下尾巴。 下一秒俞夕站起来，尾巴就从他手里被抽走了。 男孩：…… 看着俞夕又要抱起巨大的急救箱，男孩眼疾手快抢先一步，嘱咐俞夕在原地等他，自己把箱子抱回了原处。 等男孩回到更衣室，俞夕正在往外走。 他快速跑过去，一把拉住人：“你去哪里？” 俞夕说：“我要回去了，不然爸爸妈妈该找我了。” 男孩下意识想挽留人，但想来想去没有理由，只好松开手。 俞夕又问：“你怎么还不回家？” “你先回了我就回。” 俞夕摆了摆手，愉快地跟新朋友道别：“derek再见。” 男孩说：“你记得我们拉过钩。” 俞夕用力地点了两下头，脑袋上的呆毛晃了晃。 “当然记得，我们已经是朋友了。” 看着小鲨鱼的背影慢慢跑远，男孩在原地怔了好一会儿。 * 午饭时间，管家正准备出门接小少爷，没想到小少爷就自己回来了。 顾北陆进门后，往客厅望了一眼，发现顾父顾母都在家，但客厅里没有其他人。 顾母看上去心情很愉悦：“回来啦？今天跟小朋友玩得好吗？” 顾北陆是高智商儿童，但幼儿园老师反应他很不合群，根本不跟小朋友玩。所以他们才下了命令，必须让儿子定期去参加小朋友们的集体活动。 顾北陆走向客厅，没什么表情。大人们看上去很正常，他稍稍放下了心。 顾父喝着茶，看着自己儿子问道：“明天还去吗？” 顾北陆想都没想就拒绝：“不去。” 他今天就没去，说好的一个月玩一次，他再也不可能让步了。 “呀，少爷受伤了？”一旁的管家终于发现了他膝盖上的创可贴，紧张得马上让佣人去拿药箱。 顾北陆低下头，踢了踢腿，才发现俞夕选的还是一张卡通创可贴，黄色底上有一张小太阳笑脸。跟小鲨鱼一样可可爱爱的。 他从来不喜欢卡通的衣服鞋子，但这次不一样。 顾父顾母对视了一下，他们在儿子脸上看见了一丝笑意。虽然只有短短一瞬，但这小子可是从生下来就不爱笑。 看来还是得多跟同龄人接触。 昨晚发现账户上扣了一笔买课的费用，他们就知道顾北陆憋着坏。 今天上午，他们在手机上看了游泳馆的监控，发现顾北陆跟俞夕玩了很久。虽然听不见两个小家伙在说什么，但这还是顾北陆第一次对别人那么有耐心。 看起来他很喜欢俞夕。 管家从佣人手中接过药箱时，顾母却笑道：“没事儿，小孩子玩耍难免磕磕碰碰，破了点皮不要紧。” 管家担心地看着他们家少爷：“那小少爷，那您洗完澡后我再给您换药。” 顾北陆拒绝：“不用换，没受伤，我贴着玩的。” 第5章 “贴着玩？”管家一脸不可置信，甚至怀疑顾北陆是不是被俞家小公子掉包了。 谁不知道他们小少爷有严重的洁癖，从来不会把东西贴到自己身上。有一次一个小朋友往顾北陆身上贴了一张小贴纸，顾北陆当场把人凶哭了。 “我说贴着玩就是贴着玩。”顾北陆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转身就往楼上跑，就怕大人不相信，非要揭开他的伤口看。 晚上，顾北陆反常地问管家上次那套动物睡衣去哪了，管家一天中第二次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情。 “少爷，你要那个做什么？” 顾北陆觉得管家一定是老了，越来越神神叨叨。 “我的睡衣，我还不能穿了吗？” 管家：“能，能，我这就让他们给你拿。” 临出房间前，还一步三回头地打量顾北陆。是他们家少爷没错啊……怎么又像又不像的。 顾北陆洗完澡，穿着恐龙连体衣在镜子前沉默了几分钟。 这衣服也没有想象中那么蠢。 但如果是俞夕穿应该更合适。 他想着，抓着起恐龙尾巴捏了捏，觉得可以多备几套这样的。 顾北陆是一个很守时的准小学生，每天晚上七点半准时温书。通常他能够一秒进入状态，但今天桌上的电子钟已经跳到7：40了，他的精神还是没法集中。 在数次努力失败后，他默默地拉开抽屉，拿出了日记本。 说是日记本，但其实就是他每日安排的计划和行程，每天晚上他会在完成的事项后边打勾。 他拿出笔，用工整的字体加了一条“认识小鲨鱼”，然后打了个勾。 * 晚上九点，顾母拿着一杯牛奶进房，差点没认出这穿着恐龙睡衣的是他儿子。 但她一眼就看出来，这跟小俞夕的是同款。她早上还在羡慕俞夕这孩子又乖又可爱，不像自家这个小老人，6岁的身体，16岁的思想…… 她放下牛奶，故作不解道：“derek，你上次不是嫌弃这套衣服太幼稚了吗？” 顾北陆盯着书本，手里捏着恐龙尾巴，头也不抬：“6岁就该有6岁的样。” 这句话顾父常常用来教育他。 顾母看着他面前的编程入门教材，翻了个白眼。 如果你看的是童话书我就信了。 第3章 俞夕是早产儿，从小体弱多病，在医院一待就是两三年，成长轨迹跟正常孩子不同。俞家夫妇对儿子没有别的期望，只求小家伙能健健康康长大。 夫妻俩旅居国外多年，今年接到工作调动的通知时，他们是犹豫的，就怕换了地方俞夕没法适应。但医生告诉他们，如果将来还是要回国的，那就宜早不宜晚，年龄越小越容易融入新环境。公司也答应给半年的反悔期，可以先回国待一段时间，半年里如果改变主意了随时回来。 可没想到的是，俞夕第一天去邻居家就认识了新朋友。从监控里看见俞夕和顾北陆在玩耍的时候，四人都很惊讶，都说自己的儿子从来不主动跟别的小朋友亲近。 当然，顾北陆是因为太早熟孤僻，而俞夕是因为没上过幼儿园，没机会接触同龄人。 从顾家回来之后，俞母就抱着儿子问：“夕夕今天这么开心，在邻居家是不是交到新朋友啦？” 俞夕本能地要点头，突然想起了约定的秘密，小脑袋停顿了一下，用力地摇了摇。 他要保密，但又不想骗妈妈，只好瘪了瘪嘴：“妈妈对不起，我不能告诉你。” 说完他还是很愧疚，双手抱着妈妈在脸颊上亲了一口。从小就不会说谎的孩子，连心虚都显得很真诚。 俞母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傻孩子。他们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俞夕的社交进展很顺利，这让他们很惊喜。 “我们夕夕长大了，有自己的秘密也是正常的，那等你想告诉妈妈时再告诉。” 没有被责怪，俞夕心里都暖开了花。妈妈真的好漂亮好温柔，原来有爸爸妈妈有家的感觉这么幸福。 他觉得这本故事书里的世界真是太美好了，除了不能随时随地游泳…… 当俞夕说想游泳时，俞父俞母才想起还没有联系好游泳教练。 俞夕以前总是感冒发烧，当时国外的儿科医生说这孩子免疫力太弱了，建议去学游泳。 夫妻俩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报了几节婴幼儿游泳课，没想到儿子特别喜欢这项运动，而且天赋极高。最让他们欣慰的是，一段时间下来，俞夕体质渐渐好了起来。 这次回国匆忙，他们光顾着先找房子和学校，游泳课还没来得及定下来。 * 周日早晨，顾北陆按时起床吃早饭。当顾父顾母见儿子恢复了平时的穿着时，彼此使了一个眼色。 “derek早啊，今天有什么计划？” 作为一个智商过于高的孩子，顾北陆坚持一周自己安排一天生活，但不出意外这一整天他都在看书和学习。 “上编程课。”吃完最后一口营养师配好的麦片，他擦了擦嘴，眼神中透露出对知识的尊重。 顾母对儿子说的内容不感兴趣，拿起高脚杯品了一口早餐红酒，缓缓道：“你不想去跟邻居家弟弟玩吗？” 说好的6岁该有的样子呢？ 突然顾北陆小脸一沉，不露声色地盯着他妈妈：“什么邻居？我为什么要跟他玩？” 第6章 难道俞夕说漏了什么？ 顾母耸了耸肩，无辜道：“没什么，我们昨天请他们一家来做客，人特别可爱一小男孩，我以为你会喜欢这样的朋友。” 顾父赞同：“嗯，挺好一孩子。人家小俞两口子都是高知，教出的小孩差不了。” 别人看不出来，他们自己亲儿子他们不会不知道。以前让他去跟别的小朋友玩，他都懒得反驳。今天的反应这么大，明显就是心口不一还故作老成。 顾北陆垂下眼默默喝了一口牛奶。 他昨晚思考了一下，他的确不讨厌这个小邻居，甚至可以说是他愿意接近的第一个同龄人。 俞夕是他见过的最可爱的小朋友。不仅不怕他，还会对他笑。 但他面临着一个尴尬的问题，俞夕不知道他就是顾北陆。 他还没想好怎么解释，怕吓到人家，毕竟那小鲨鱼看起来胆子不大的样子。 正想着，儿童手表响了。是上课时间的提醒。 顾北陆跳下椅子：“我吃完了，你们慢慢吃。” 望着儿子上楼的背影，顾母说：“算了，不告诉他夕夕要过来。” 昨晚俞母给她打电话问游泳私教的事，她马上就安排上了，让俞夕到顾家来上课。他们家的游泳馆是扩建的，小区的其他房子都没有。 * 在书房上完一小时的课，顾北陆伸了个懒腰，儿童手表响了。到了课间餐时间，楼下餐厅里，管家已经准备好了果汁和点心。 顾北陆一眼就发现今天的份量比平时要多出一倍。 “有谁要来吗？”他拿起橙汁问。 “对门的俞家小少爷正在游泳馆上私教课，下了课就过来吃点心。” 顾北陆拿着杯子的手停住了：“他怎么来了？” 管家以为他介意别人用了自家泳池，毕竟他们家小少爷有洁癖，接触身体的东西都不愿意与人共用。 “这……太太说你也不太喜欢游泳，泳池有点浪费，所以就……如果你想用，下午我就让人消毒换水。” 顾北陆小大人一般地皱起眉头：“谁说这个了？我问的是他来我怎么不知道？” 管家有点无语。小少爷可从来不关心家里来什么人，只要不让他见就行，这次怎么还兴师问罪起来了。 “少爷，你上课时间我们不敢打扰。” 顾北陆放下橙汁杯，在原地没动。他既想回房间，又想去看看俞夕。 * 俞夕欢乐地上完了游泳课后，被佣人带到餐厅吃课间餐。 游完泳的俞夕神清气爽，听说还有好吃的，开心坏了。更开心的是，一进餐厅就看见了自己的新朋友。 “derek！” 俞夕小跑着到桌边，踮起脚尖，甩了甩额前还未干透的刘海，抬起头去跟坐在椅子上的顾北陆打招呼。 “derek上午好呀。” 顾北陆一时间有种被抓包的错觉，杯里的橙汁差点洒出来。 看着俞夕圆溜溜的眼睛满是水汽，还有脸上笑出的小酒窝，热情得像小太阳一样，他到嘴边的你好突然说不出来了。在外人看来，便是一副不好相处的样子。 但俞夕也不在意，只顾着高兴。 管家看着顾北陆一脸纠结的表情，赶紧把俞夕抱上座椅，系上儿童围兜。 “谢谢管家伯伯。”俞夕看着围兜上的小鱼，又是喜欢得不得了。 管家正感叹这小朋友真乖，下一秒就被自家少爷说的话吓了一跳。 “我也要围兜。” 管家：……？？ 三岁开始就拒绝围兜吃饭的顾北陆，竟然主动要求戴围兜。 顾北陆勾了勾手示意要他弯下腰，在他耳边嘀咕了一句“别叫我少爷”。 “好的derek。”虽然依旧一头雾水，但专业素养很高的管家还是照做了。 戴好了同款围兜的顾北陆看向俞夕。 但俞夕没在看他。俞夕正两眼发光地盯着桌上的黑森林蛋糕和橙汁，小舌头舔了舔嘴唇。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但看起来就很好吃的样子。 顾北陆抢在管家之前，把食物推到了俞夕手边。 俞夕的注意力全在蛋糕上，快速地说了一句谢谢就抓起了小叉子。 顾北陆蹙眉，他认为俞夕肯定是游泳消耗太多，饿着了。这私教也不看俞夕这小身板，就给人这么强的运动量。他莫名地觉得不满，决定回头要去找找这个私教。 俞夕第一次吃到蛋糕，香香甜甜的，整个人沉浸在美味中。儿童份量的小蛋糕本来就没多少，但俞夕吃得很慢，一小口一小口的。顾北陆三口能吃完的东西，他得吃十口。 吃完还舔了一下嘴角，一副意犹未尽的表情。 “derek，你的蛋糕……你不吃吗？”看着顾北陆面前的小蛋糕一口未动，俞夕的目光又黏在了上边。 满眼写着还想吃。 顾北陆沉默了几秒，他并不喜欢吃蛋糕，但也没有直接把整块蛋糕给俞夕。 他刚刚看出来了，这小鲨鱼吃东西没节制，给多少吃多少，回头该吃坏肚子了。 在俞夕热切的目光下，顾北陆又做了一件从来没做过的事。他拿起自己的叉子，叉了一小块，小心翼翼送到俞夕嘴边。 身后管家的下巴差点掉下来。 俞夕想都没想，乖乖张嘴一口咬住了送来的美食。肉嘟嘟的脸颊一嚼一嚼的，摇头晃脑，满脸写着满足。 第7章 而顾北陆发现，给俞夕投食的感觉还挺好。 本来只打算给他吃一口，但当俞夕又投来期待的小眼神时，顾北陆没忍住，又给他喂了一口。 这一口俞夕头偏了点，一抹巧克力色的奶油留在了嘴角。 顾北陆顿了顿，浑身难受。俞夕还没察觉到，吃完了还想要，又盯着蛋糕看。 “先擦嘴。”顾北陆提醒他。 顾北陆的意思是用餐巾擦嘴，俞夕下意识抬起手抹了抹嘴巴，巧克力色的奶油晕开了一大片。 小花猫脸。 顾北陆倒吸一口空气，呛得自己连咳好几声。 好在管家眼疾手快，很快就用餐巾把俞夕的小脸和小手擦干净了。 “derek，让我来吧。”管家很担心顾北陆会发脾气，想把这活揽了。 顾北陆却不让。这件事他做得很愉快，这个小插曲也不会影响他的愉悦。 俞夕还小，不太会吃东西，他这样告诉自己。 他接着喂俞夕吃蛋糕，就好像刚刚的一幕没有发生过。 明明两个人年龄相当，但他就是觉得俞夕比他小很多。小到让他觉得这人怎么这么容易哄，一口蛋糕就能高兴成这样。 俞夕吃得有点忘乎所以，以致于顾北陆说“只能再吃最后一口”时，他露出了委屈巴巴的眼神。 就跟昨天听见不能游泳一样，在顾北陆看来下一秒俞夕就能哭出来。 他心里提醒自己不能再给俞夕吃了，再吃下去就真的要生病了。 “不能吃这么多甜点，吃多了要去医院打针的。”顾北陆坐直，学着大人的语气警告，“明天再来吃。” 虽然嘴馋，但俞夕最知道生病的严重性，他再也不想去医院了。于是他听话地点了点头，重复着顾北陆的话，说不能吃太多，不要去医院。 顾北陆听着小奶音，突然忍不住上手捏了捏小脸颊。 好软。真的像棉花糖一样。 俞夕的皮肤很白，很容易留下痕迹，轻轻一捏，就红了一片。他不明白为什么突然被捏了一下，但不疼，所以也没有在意，只是抬手挠了挠被捏过的脸。 “derek，你明天还会来吗？”他看着顾北陆问。 “我？”顾北陆回过神，“不知道，可能不来。” 但是如果俞夕要见他，他也能披着马甲来。 “哦……”俞夕有点点失望，“那我只能吃一块蛋糕了。” 顾北陆听见这个答案，沉下了脸，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你就只为了吃蛋糕？” 俞夕歪了歪脑袋，想了想，说出了实话：“还有游泳。” 顾北陆：“……” 俞夕不知道他的内心活动，继续说：“对了derek，我觉得顾北陆是一个很好的小朋友。” 他觉得顾北陆可能不像书里写的这么小霸王，可能只是性格内向不合群，不然这么会这么慷慨地招待他们，但脸都不露一个。 顾北陆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俞夕耐心地说：“他把游泳池借给我，还给我们吃这么多好吃的东西，我们该去感谢他。” 在书里，顾北陆本质不坏，只是不知道怎么交朋友。俞夕现在觉得，既然他看过故事，就该主动推动友谊的小船扬帆远航。 顾北陆一时间忘了俞夕是在说自己，气鼓鼓地反驳：“他做了什么他就好？是我给你吃我的蛋糕，我难道不好吗？” 第4章 顾北陆这话一出口就有些后悔了。 他平时在班上一用这种语气说话，身边的小朋友都吓得离他远远的。俞夕这么容易委屈，还不得吓哭。 但俞夕没有。 俞夕吸了吸鼻子，伸手去拉他的手，可因为胳膊太短，没拉着。 顾北陆下意识就想抬手去够，不过还没来得及，俞夕的小短手在空中扑腾了一下，就攥住了他短袖t恤的袖口，还晃悠了两下。 像是一个小一点的小孩儿在向大一点的小孩儿撒娇。 顾北陆心中突然升起一股不服输的劲，用另一只手把俞夕的手拽下来，握在自己手里。 手好小，平时都不吃饭的吗？他又皱了皱眉。 俞夕露出小门牙对他笑：“你也好呀，你可是我第一个朋友。” derek是他目前为止认识的第一个同龄人，而且他们之间有秘密，还分享食物，他很喜欢这个朋友。 但顾北陆不满足，又问：“最好的朋友？” 这下俞夕不知道应该怎么比较，毕竟他就这一个朋友，那就是最好的吧。 短短几秒，顾北陆紧紧盯着俞夕脸上的神情变化，直到对方点了点头，他放下心来。 但马上又被下一句话气得不行。 俞夕说：“我们给顾北陆送一份小礼物吧。” 顾北陆彻底拉下了脸。 他记事以来就没有把自己的东西让给别人过，何况是最好的朋友。 “好啦，我也给你送个礼物，你不要不开心。”在他表现出不满之前，俞夕就开口哄他了。 这两天，俞夕已经在他脸上看见过好几次这样的表情，知道这是有情绪的表现。小朋友们就是要团结友爱，互相帮助互相照顾，不能随便闹脾气，这样才是好孩子。 顾北陆还在暗自较劲，学霸的血脉不合时宜地觉醒，非要争出个第一第二：“给我的礼物要最大最好。 ” 第8章 在他较真的目光下，俞夕答应了下来，心想得好好准备，人类好像很喜欢礼物的样子。 顾北陆这会儿终于想起，自己在跟自己攀比，好像不太聪明的样子……但是这样就能得到两份礼物了。 一番内心较量之后，他终于说服了自己。 再看向俞夕时，他决定先保密这个身份，至少也要等收到两份礼物再说。 两小孩约好了下午去俞家准备礼物后，俞夕就要回家休息了。 经过这一顿上午茶，管家终于也看懂了他家少爷在做什么。看着顾北陆站在门口再三跟小邻居确认上门时间，问东问西，一副生怕对方毁约的模样，看来是交到新朋友了。顾家夫妇一直担心儿子一辈子都交不到朋友，这下可以放心了。 管家本来打算去向老板报个喜，但很快发现，他们少爷说是送人，已经拉着人在门口说了十五分钟的话了。而且基本上就是一问一答，小邻居明显已经累了，但还在很耐心地回答一些奇怪的问题。 管家忧心忡忡，担心这样下去，很快就把人家小邻居吓得再也不敢来了。 “夕夕如果再不回家，就不能按时吃饭午休，下午就没法起床跟你玩了。”老管家语重心长地在顾北陆耳边提醒。 顾北陆难得听进去了，没有反驳。他也不想俞夕再瘦下去了，俞夕必须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终于把人送走了之后，顾北陆立刻问管家，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俞夕在他们家吃住。 管家一时间语塞，硬着头皮说：“少爷，俞夕有自己的爸爸妈妈，要跟爸爸妈妈住一起。就像你也跟你的爸爸妈妈住一起一样。” “不能让他的爸爸妈妈也一起住过来吗？” “这恐怕不太行……”管家听着他的迷惑言论，汗流浃背。 顾北陆已经操起了心。俞夕这样给吃就听话的性格，很容易被坏人骗走。万一他在外边被骗走了怎么办？ 他看了看手表，再对管家说：“老周你去打个电话给他们家，看他到家没。” 管家：……对门不到十米，这还是个高档小区，倒是也没必要。 但为了结束跟顾北陆的对话，管家还是向电话的台子走了过去。 接下来的时间，顾北陆亲自打开了家里的高级礼品柜，一心一意挑起了礼物。 顾父路过时，扶了扶眼镜，花了十秒确认这是自己的儿子。 “你在做什么？” 顾北陆正在研究一盒名贵的普洱：“我下午要上门做客，不能空手去。” 顾父看着满地价值不菲的烟酒茶，心生疑问。 “是去对门俞家？” “嗯。” “人家邀请你了？” “俞夕邀请我了。” 顾父看穿了儿子的心思，继续问：“哦？我记得你早餐时说不想去跟人家玩的，怎么？这么快就认识了？” “那是早上的事了。”顾北陆放下手里的茶叶，抬起头，“俞夕是我最好的朋友。你去你最好朋友家里做客一般带什么？” 顾父对顾北陆的教育就是从不把他当小孩儿，幼儿园就开始学谈判。 顾北陆交了人生的第一个朋友，这让顾父也来了兴致。他拿起了那盒被选中的普洱，心想这小子还真识货，挑了一盒最好的。 他决定要教育教育儿子：“我带什么跟你有什么关系？这些东西也不是你的。再说了，你一小孩送这么贵重的礼合适吗？” 顾北陆决定要教育教育他爹：“我刚学了一个成语叫礼尚往来，人家昨天来给你送了不少东西，我第一次去人家里做客，送什么就看你的面子了。” 顾父清了清嗓子，觉得孩子读书太早也不好。 “也不是不行，你选吧。不过，有条件，拿一件就要参加一次集体活动。” 顾北陆看着他得逞的表情，伸手把普洱茶要了回来，心里想着他爹真是个资/本/家。 下午两点，顾北陆就换上了一件新的白衬衫，扣子系到最上边一颗，喊管家拿上礼品带他出门。 管家差点以为自己的表慢了：“少爷，你们约的是三点，现在才两点。” 顾北陆：“不能迟到，而且万一路上耽搁了怎么办。” 管家：“少爷，对门不到十米，再怎么耽搁也用不到一小时。” 顾北陆坚持：“不行，现在就出门。” * 俞夕回家之后，吃了营养午餐就美美地午睡了。因为上午游泳的运动量不小，所以他今天的午睡时间比平时要长。 等他睡醒，顾北陆已经把他儿童书房里的连环画都看了一遍了。 被阿姨带下来时，俞夕显然有些懵逼，脸上还留着睡觉被压出的印子，头上竖着两根呆毛，整个人呆萌无害。 顾北陆又伸手去捏了捏他的脸颊，俞夕这才彻底清醒过来。 “derek你来啦，那我们可以做手工啦！”他想起来下午该和derek一起做手工给顾北陆，突然兴奋。 但当他拿出一整套沙画工具时，顾北陆脸都绿了。 他不知道顾北陆有洁癖，从来不玩沙子。 尤其是打开沙盒时，还不小心把一小把洒在了地上。 在他身后的顾北陆石化在原地。 俞夕沉浸在有沙子玩的喜悦里。从小他就最爱玩沙子，何况这还是五颜六色的沙子。 第9章 “derek，你快坐下来呀。” 俞夕一边排着颜色一边催促，等他抬起头时，看见了顾北陆坐到了他对面，手上已经戴上了白色的手套。 人类画画是要戴手套的？ 顾北陆看出他在想什么：“你画你的，我给你打下手。” 俞夕说要蓝色，他就小心翼翼拿起蓝色的盒子递过去。等俞夕用完了，他又迅速把盒子拿回来放回原处，动作很是谨慎。画画被他搞得像精密的实验，从头到尾一粒沙子也没洒在桌面上。 顾北陆全程坐得笔直，要盯沙子，又要盯俞夕，还要保证桌面的整洁。明明画画的是俞夕，但他比俞夕还要累。 终于等到俞夕把最后一片空白涂满，顾北陆把所有的盒子盖上，又将桌上的一粒漏网之沙捏起来，这才放心把手套摘下来。 “derek，给你先选，你喜欢哪一个？”俞夕兴高采烈地展示着自己的作品。 他画的是海底世界，有各种各样的海洋生物。 刚才顾北陆的注意力都在沙子上，现在认真一看才发现，俞夕的画很特别。倒不是说技巧有多好，但就是有一种特别的美。 画里的每一条鱼都不一样，但却不是小孩子随便乱画的，每一条都是他在海洋百科全书里看见过的。连鱼的大小比例、身上的斑点和花纹都对上了。尤其是画面整体颜色的搭配，就像是真正的海底世界。 原来俞夕是这么有天赋的小朋友，顾北陆看得有些出神。 直到俞夕戳了戳他：“说呀，你喜欢哪一幅呀？” 顾北陆收回眼神，扭头对他说：“你帮我挑吧。” 俞夕立刻说：“那就左边的。” 顾北陆：“你喜欢左边？” 俞夕：“嗯！这里有我最喜欢的贝壳和珍珠，你看。” 俞夕指给他看时，表情和语气都十分得意，就像在给他看自己了不起的珍藏宝贝。 “谢谢，画得很好，我很喜欢。”顾北陆接过，反正两幅都是他的。 幸亏两幅都是他的。 俞夕晃了晃头，又认真问他：“derek，你说顾北陆收到礼物后，会不会就肯跟我们玩了？” “你为什么那么想跟他玩？” 还好顾北陆就是他自己，要不然他真的要被俞夕几句话不离的名字气死。 “也不只是他，我想跟所有的小朋友玩。”他可太喜欢跟同龄人玩耍了。 顾北陆：“……” 我谢谢你。 已经在生气了。 第5章 隔天早上顾北陆特意守在客厅，在游泳教练进门时就叮嘱他今天早点下课，不能让俞夕太累，说完就躲回了书房里，掐着时间等下课。 接下来的几天，俞夕天天到顾家来上游泳课。而每次一结束，就能看见derek在餐桌旁等他。他觉得derek一定很想跟顾北陆玩，否则怎么会每天都跑来顾家？ 他每次都会问顾北陆今天在家吗？顾北陆收到沙画了吗？顾北陆会来跟他们玩吗？顾北陆怎么还不来…… 以至于顾北陆本人最近一听到自己的名字就板起脸，往俞夕嘴里塞各种口味的小蛋糕。至少在品尝到美味时，俞夕能暂时忘掉这件事。 几天下来，俞夕真的差不多忘记了。而顾北陆的喂蛋糕技术有了很大长进，已经能够熟练用餐巾将俞夕嘴角的奶油渍抹掉，保证俞夕吃饱之后还是干干净净、可可爱爱的。 两个人都很开心。 顾北陆觉得很奇怪，从前他没发现自己有这么个爱好，喜欢给人投食。但仔细想了想，他只喜欢给俞夕投食。 * 这天晚上，顾北陆温完书，目光落到书桌上的两个画框上。 从小到大，所有东西他都有优先选择权，但他知道这只是因为他是顾北陆。管家和佣人惯着他，老师们都宠着他，同学们都躲着他。 只有这两幅画，让他觉得珍贵，因为是他的好朋友送的。 他还发现俞夕这些天好像很在意自己的画作有没有被人喜欢，总是关心顾北陆的看法。 他当然喜欢，但他觉得还不够。 他也想为俞夕做点什么，但他不知道该怎么做，于是决定去问这个家里情商最高的人——他妈妈。 厨房中岛台旁，顾母正从烤箱里拿出热腾腾的小蛋糕。 “derek，过来吃一个新口味，看看我的厨艺进步了没？”她最近喜欢上了烘培，经常让全家人帮她品尝新品。 顾北陆拒绝：“很晚了，这不是吃东西的时间。” 这话顾母听了不乐意：“你一个6岁的娃，为什么有人家60岁的生活习惯？” 顾北陆知道他妈妈热衷于聊天，为了节省时间，在顾母打开话匣子之前他就直接切入了正题：“妈，你的朋友为你做什么你会觉得开心？” 顾母此时正沉迷于自己的美味，对儿子的不捧场表示不满：“夸奖我蛋糕做得好，给我颁个奖我就开心。” 顾北陆没听出言外之意，但觉得很有道理。 他应该把俞夕的画送去参赛，这么好的画作就该获个大奖让俞夕开心。 果然在社交这件事上，还是他妈妈有办法。 “妈，俞夕爱吃蛋糕，让老周送点给他们家吧。”这么多蛋糕也吃不完，别浪费了。 顾母白了倒霉儿子一眼，就知道他没听懂。 第10章 “你管这么多干什么，这本来就是给俞夕明天带去海边野餐的。” “哦，那就好。”顾北陆停了几秒，突然反应过来，“什么？什么海边野餐？” 他们今天才在一起玩，怎么俞夕没告诉他这么大的计划。 顾母佯装无辜：“我和俞夕的妈妈明天带他去海边玩。” 顾北陆眉心拧起：“什么时候决定的，为什么我不知道？” 顾母笑了笑，拿起一块小蛋糕：“你为什么要知道？你又不去。” 这一点顾北陆的确没法反驳，因为他多次拒绝了顾母要带他出门玩的提议。 虽然有点着急，但他表面依旧保持冷静：“我也去。” “你去？” 顾北陆担心顾母不同意，紧急找补：“我前几天答应了去游乐场，但半路偷偷跑回来了，所以我得补上一次户外活动。”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要求出去玩，还自爆了这么个自认为非常合理的理由。 顾母看在眼里，故意一挑眉：“derek，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想跟我聊聊吗？” 她知道她儿子是天塌下来嘴撑着的性格，虽然这段时间跟小邻居相处得不错，但这性子如果不改改，只怕用不了多久就得闹掰。 顾北陆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那倒是不用勉强，你明天好好上课吧。”顾母缓缓拿起酒瓶倒了半杯，没再追问。 顾北陆理亏，说不过，很生气，生闷气。 * 第二天一早，顾母下楼时，就听管家说少爷已经整装待发到对面邻居家去了。 顾母不慌不忙，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让他去，反正他只是derek，又不是我儿子。” 管家已经把两小孩吃蛋糕时的对话传达给了顾父顾母，两人都有点担心。 “臭小子，正好借着这一次机会，给他上一课。” 顾家今天司机开了一辆suv，顾母上车时，两小孩已经在而儿童座位上安置好了。 俞夕耷拉着小脑袋，明显还没睡醒。顾北陆则在帮他检查安全带。 “顾太太早上好。” 顾北陆看见顾母，抢先把招呼打了。他才不会认输，他妈妈不给他去，他照样能想办法去。 “morning derek。”顾母摘下墨镜，优雅地上了车，也没多看她儿子一眼。 相比之下，俞母就温柔细心得多。俞夕一路上都在宝宝座椅里抱着毛绒鲨鱼睡觉，但顾北陆挺得笔直，眼睛瞪得像铜铃，一言不发。 俞母见了有些担心：“derek，你不舒服吗？想不想喝水？” “我没事，阿姨。” 顾母借机转过头“夸奖”他：“derek真懂事，不像我们家顾北陆，一天天的没个好脸色。” 朦胧中听见主角的名字，俞夕突然惊醒，用带着睡意的小奶音问：“顾北陆……来了吗？” 顾北陆不乐意地瞪着他，顾北陆顾北陆，俞夕只知道顾北陆。 顾母转了个语调，笑眯眯地哄：“夕夕醒啦？顾北陆不在呢，他不喜欢出门跟小朋友玩。” 顾北陆气得说不出话，头一回有了吃瘪的感觉。这种有理说不清的感觉太难受了，他不喜欢。 俞夕毫不知情，揉了揉眼睛，又问：“阿姨，顾北陆为什么不喜欢我们？” 他明明都画画送给顾北陆了，顾北陆怎么还像木头人一样，一点反应都没有。 人就在边上的顾北陆立刻解释：“他只是不喜欢跟他们班的人玩，没有不喜欢跟你玩。” “那他今天怎么不来？”俞夕软绵绵地问。 “他……”顾北陆如鲠在喉。 俞夕想起好几天去顾家都等不到人，有点点沮丧：“derek，你说他是不是不喜欢沙画？不然我们再……” 话还没说完，顾北陆就抢断：“胡说，他当然喜欢。” 以前从不解释任何事情的小少爷，发现自己让自己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他怕俞夕误会了，以后不再给他送礼物。 他很想说不仅喜欢，还很欣赏，昨天特意找了画框装裱起来摆在桌面上。他的桌面从来都收拾得干干净净，不放别的东西。 可惜俞夕看不到，他还不能直说。 6岁的顾北陆第一次尝到了后悔的感觉。早知如此，那天在游泳馆他承认自己是顾北陆就好了。 俞夕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睛，看着顾北陆有点着急却又无比坚定的样子，他也说不上为什么，但就是很相信对方。 他心情一下好了不少，多云转晴地点了点头。 这边顾北陆还想着怎么解释，俞夕已经抓起鲨鱼水壶，美滋滋地喝起了牛奶。 边喝边想，才短短几天，derek已经从最开始的躲着顾北陆，变成为顾北陆说话了。看来他真的为大家友谊的小船推波助澜了。 他真棒。 第6章 在车上，俞母要给孩子们涂防晒霜，顾北陆坚持要自己涂，涂完了还要帮俞夕涂。 还没等顾北陆开口，俞夕已经乖乖地将两只胳膊伸出来了。他下意识就认为顾北陆会帮他搞定这些事情。就像这些天他已经习惯了吃完自己的蛋糕后，顾北陆还会喂他好几口。 俞夕不带迟疑的动作让顾北陆也安心了不少，甚至还暗自开心。他觉得最好的朋友之间就是应该这么信任。 俞夕配合着他把胳膊和腿涂完，又自觉地闭上眼睛抬起头，等着喷雾往脸上喷。顾北陆换上喷雾摇了摇，小心地避开了俞夕的眼睛。 第11章 全程俞母都看在眼里，觉得顾北陆真是个好孩子。 今天天气很好，来海滩的人不少。好在他们到得早，能找到不错的位置。 俞夕一下车就欢呼雀跃，拿着小桶和小铲子要去玩沙子捡贝壳。 顾北陆蹙着眉，紧紧拉着他的手，生怕他乱跑。 不知道为何，看着这满沙滩的人，他总感到隐隐的不安。尤其是俞夕在他身边欢脱得像条乱蹿的小鱼。 “derek，”俞母先注意到了顾北陆的异常，担心地在他额头上摸了摸，“脸色怎么这么差？是不是发烧了？来坐下量个体温。” 因为俞夕小时候爱生病的关系，她出门都会带着急救药物。 顾母拦着她：“不用管他，他只是没来过海边，看人多紧张的。” 身体素质比一般小朋友好不少的顾北陆看了看天，挺晒，转身拿了顶黄色的小帽子给俞夕戴上。 “行了，你们去玩吧，别离开视线范围。” 顾母把孩子们支开，把吃的拿出来摆在野餐布上。 俞母看着两个小身影蹲下来挖沙子，放下心来，这才回头问：“linda，我看今天你跟derek挺奇怪的，怎么了？跟孩子置气呢？” 顾北陆今天一早过来找俞夕她就看出来了，这母子俩肯定闹别扭了。 顾母笑道：“是那小子单方面跟我示威呢，昨晚说想跟来，又不肯说实话，我说那你就别来了。” 俞母听着也笑了：“我以为什么大事呢。我看derek这孩子不像你们说的那样，挺好相处的，你们是不是对他要求太高了？” 顾母：“那是因为他在你们家不一样，他就喜欢你们家夕夕。他什么性子我最清楚，也就是夕夕脾气好，换了别的小朋友早被他吓走了。” 这是顾北陆第一次交朋友，顾家夫妇也都很喜欢俞夕，这孩子性格好，顾北陆真能从人家身上学着点就好了。但他们也担心自己儿子欺负人家，那令人头疼得脾气会让俞夕受委屈。 在这一点上，他们对顾北陆真的没有信心，特别是发现了顾北陆并没有真诚对待人家之后。会不会这就是儿子以为的正确的交友方式？ 俞母也看出了她的担忧，体贴地开解：“夕夕跟derek在一起，我可放心了，你看derek像个哥哥一样，不仅能照顾自己，还能把别人照顾得妥妥贴贴的。” 顾母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derek到现在都没把实话告诉俞夕，我们好几次想跟他谈谈，他根本不听。” “哦？那你们怎么跟他说的？” 顾母沉默了一会儿，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们的确没有尽到为人父母应尽的责任。 顾北陆不到一岁时他们就出国了，那段时间他们在国外的公司出了问题，两人一待就是三年，错过了小孩子成长最关键的时期，导致顾北陆形成了这种孤僻的性格。 当他们回来发现孩子的问题，顾北陆已经不愿意跟他们交流了。表面上成熟得像个小大人，谈判辩论讲道理倒是头头是道，但从来不对他们袒露感情。 * 沙滩上，俞夕正用小铲子挖出潮湿的沙子，然后堆出小城堡，玩得不亦乐乎。 顾北陆在一旁，像上次画画一样，陪着俞夕玩。 说是陪玩，其实就是他在看俞夕玩。 俞夕跟沙滩上的其他孩子一样，穿着清爽的t恤和短裤，只有顾北陆穿着长袖卫衣，裹得严严实实的。要不是管家提醒，他差点就穿白衬衫来了。 他不明白沙子到底有什么魅力，能让俞夕这么着迷。他只觉得俞夕认真堆沙子的样子，真的很可爱。 “derek，你一起玩呀。”俞夕对他发出邀请，要一起盖一座大城堡。 顾北陆摇了摇头：“你玩，我看你玩。” 俞夕挠了挠脸，他觉得derek好委屈，为了陪他玩自己不爱玩的东西，坐在一旁肯定很无聊。 “derek你饿不饿呀，你去妈妈那边吃点东西吧。”他贴心地建议。 顾北陆当然没有理会这个建议，从俞夕胸前的兜里拿出他的小手帕，替他把脸上的污渍擦干净。 不管俞夕怎么劝，他就是不碰沙子，也不肯回到大人身边，像焊在身边的似的，弄得俞夕都有点别扭。 没办法，俞夕只好把注意力放在他的城堡上。不过他毕竟没有见过真的城堡，不知道要怎么堆，好半天就堆出了一个好小的房子。 正好旁边来了一群年纪跟他们差不多的女孩子，也在推城堡。见俞夕孤零零一个人在玩，便喊他加入她们。 一个女孩说：“我们要盖一座大宫殿，睡美人住的，你一起来呀。” 俞夕眼睛一亮：“我可以加入你们吗？” 另一个女孩说：“当然可以。” 俞夕可太高兴了。虽然他自己玩沙子也挺开心，但很多小朋友一起玩耍的感觉肯定不一样。 正当他准备拍手喊耶时，身旁的顾北陆开口了。 “我们也要盖大城堡，我们很忙的。”他戴上了手套，已经开始在原来的小房子旁挖地基。好像刚才不肯碰沙子的人不是他。 “derek，你也要盖城堡？”俞夕疑惑地挠了挠头，刚刚不是说不想玩的吗？ 顾北陆看了他一眼，继续低头挖沙子：“给美人鱼住的城堡。” 美人鱼是他知道的唯一一个童话人物，那天在俞夕的书房里看书看到的。 第12章 听见他说人鱼，俞夕突然双眼一亮。原来derek喜欢人鱼？那他们可太有缘份了。 女孩们窃窃私语了一阵，觉得那个扑克脸的男孩不好相处，她们还是想邀请这个可可爱爱的男孩。几人决定派出一个胆子最大的女孩去拉拢他。 大胆e人女孩伸出了橄榄枝：“你来我们这一队吧，我们的城堡是最漂亮的，里边有很多钻石珠宝，我们给你留一个房间。” 俞夕问女孩：“我们两个人能一起过去吗？” 女孩坚定地说：“你能来，他不能来。我们这里是公主城堡。” 俞夕听见这句话，第一时间转头去看derek，他担心derek听见会伤心。 虽然顾北陆的气质的确跟公主沾不上边，但没有人喜欢被拒绝，他不能抛弃最好的朋友。 他认认真真地看着女孩，软软地说：“对不起呀，那我不能跟你们玩了，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我要跟他一起。” 俞夕对她们摆摆手后，又说：“祝你们玩得开心。” 说完他就蹲回了顾北陆身边，盯着他的脸看。 “看什么？”顾北陆没抬头，继续挖地基，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看我最好的朋友是不是生气了呀。”俞夕歪着头看他，刚刚的顾北陆的眼神分明是不高兴了。 顾北陆说：“我才没有。” 话音未落，俞夕就张开手迎了过来，抱住了顾北陆。 与其说是抱住，不如说是他整个人飞扑在了顾北陆身上：“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啦，不可以生气的。” 突如其来的抱抱顾北陆突然僵着身子不敢动，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从来没有人这样抱过他，他从不会让别人靠他这样近。 俞夕的小脑袋还在他耳边蹭了蹭，毛茸茸的，痒痒的，像是在哄他，又像是在对他撒娇。 等俞夕松开了手，他才反应过来。整个人顿时都没了脾气。 第7章 俞夕发现，derek可能是个天才，第一次玩沙子就玩得这么好，不到一会儿，一座又高又大的城堡就快盖好了。 而且全程都没让他动手，他只需要坐在旁边吃脆脆冰，描述自己喜欢什么样的屋顶，什么样的窗户，什么样的花园…… 最重要的是，derek刚刚对他说，里边全部的房间都是给他的，他想住哪里都行。 俞夕觉得derek是世界上最好的朋友，想了想，把手上还剩一半的脆脆冰伸到他嘴边。 烈日高照，顾北陆正在专心盖沙堡，一心想着不能输给旁边的女生组，要给俞夕盖最好的城堡时，冷不防被喂了一口冰沙。 冰凉的草莓味瞬间填满他的口腔，甜甜凉凉的。喂脆脆冰的人不知道，别人吃过的东西顾北陆平时是绝对不会吃的。 但今天的顾北陆顿了几秒，没有反应。一直等嘴里的草莓冰完全融化，他才抬眼看向俞夕。 俞夕瞪着圆眼睛，正投来期待的目光，问他：“好吃吗？” 顾北陆表情复杂，还没完全消化人生中吃了别人第一口食物的事实。但在俞夕穷追不舍的期待中，还是回答了一句很好吃。 俞夕得到了意料中的答案，心满意足地回到原位，开始寻思要捡些贝壳来装饰城堡。留下顾北陆一个人在回味，好像……心里也不是很抗拒？ 他低下头又舔了舔嘴唇，的确好吃，很甜。 吃过脆脆冰的顾北陆更加有劲，城堡越盖越高。 吃多了冰沙的俞夕想上厕所，顾北陆把他带回妈妈们身边后，又赶紧回来继续盖城堡。城堡越大俞夕觉得他越棒，这是他今天悟出的道理。 他的城堡已经引来了不少游客的围观，大家都夸这个小朋友真厉害，纷纷要求合影。甚至有人不相信这是出自一个小孩之手。 “小弟弟，这城堡是你自己一个人堆的？” 顾北陆被人群围得不舒服，板着脸说：“两个人堆的。”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叽叽喳喳的，他有点烦躁地想，俞夕怎么还不回来，再不回来城堡都要被路人看坏了。这是他给俞夕盖的城堡，凭什么要给别人看？ 有路人好奇地用手指碰了碰城堡屋顶，差点把尖尖顶戳坏。 正当他快发火时，突然听见了顾母的声音。 人群让出一条口子，他看见顾母焦急上火地四处张望：“derek你人呢？看见俞夕了吗？” 顾北陆倏地站起来，焦虑感如潮水汹涌袭来。 * 刚才从卫生间出来时，俞母一转眼的功夫，俞夕就不知所踪了。 广播找人在不断重复，查找监控的、出动搜索的，沙滩上一片喧嚣。 顾北陆被带到了安保室，脑海中出现了最近看到的拐卖儿童的新闻，心脏吊到了嗓子眼。 俞夕这么可爱，又容易被小零食诱惑，万一碰上了人贩子可不敢想。 他突然极度后悔，刚刚怎么没跟着去上厕所，怎么没把给俞夕也戴个宝宝定位手表。俞夕的方向感本来就不好，在他家都能走丢，何况是这么拥挤的海滩。 顾北陆根本坐不住，要求出去找人，被顾母勒令不许添乱。 “derek，你要真的想帮忙，就坐着别动，好好想想俞夕刚刚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比如有没有说想去哪里？”顾母一边安慰俞母，一边给他下任务，以免他不安分。 第13章 顾北陆则是一边恨自己怎么不是大人，一边逼迫自己冷静下来，头脑里快速过着俞夕刚才跟他说过的所有话。他记忆力向来很好，能够一五一十地复述出每一句话。 俞夕最后说的一句是“人鱼住的城堡要有很多贝壳……” “他要去捡贝壳！”顾北陆几乎是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快去有贝壳的地方找！” 守在他们身边的安保叔叔往对讲机里传达了线索，顾北陆一直紧盯着他，时不时补充细节，一定要让他完全传达准确。 短短十几分钟，顾北陆已经设想了几十种可能性，意识到以前的解题思路在这时候根本用不上。俞夕如果就这样丢了，他没有任何办法，想到这他就冷静不下来，像个小陀螺一样绕着房间在走。 当他们从对讲机里听见“人找到了”、“安全”的消息时，一直强忍着的俞母哭了出来。 俞夕被抱进警卫处时，一直等在门口的顾北陆就先冲了上去，把抱俞夕的安保阿姨都吓了一跳。 在阿姨她怀里，俞夕小脸脏兮兮的，一路左顾右盼。看见顾北陆的身影，俞夕表情一变，瘪了瘪嘴，对他伸出了胳膊。 顾北陆想都没想，惦着脚就要去抱人，但小孩子身高不够，阿姨弯下腰把俞夕放下来。 两个小孩终于抱在一起的时候，俞夕才嚎啕大哭起来。 就在刚才，他以为家人和朋友都不要他了，他又要变回孤儿了。但他越是害怕，越是不敢哭。 直到derek又出现在他的面前，他才鼻子一酸，所有委屈都一下涌了上来。 顾北陆边拍着俞夕的背，边说没事了没事了。安抚得差不多了，俞夕不哭了，他才依依不舍地把人交给俞母。 俞夕已经不哽咽了，看见妈妈红着得眼眶，伸出手去给妈妈擦眼泪，还懂事地道歉。 “妈妈对不起，我再也不乱跑了。” 安保阿姨说：“小朋友刚刚说在给好朋友捡贝壳，说有两个朋友，要找两个贝壳，所以才跑远的。” 几人目光都齐刷刷看向俞夕，俞夕点了点头，乖乖地摊开手。 小小的手掌里，有一枚又大又漂亮的白色贝壳，光滑透亮，还带有浅浅的圆形斑点。 俞夕说：“我给derek捡了一个，还想给顾北陆再捡一个……但我没找到……” 这么好看的贝壳，他在海底都很少见到，太难得了。derek是最好的朋友，顾北陆也对他们很好，他想他们都能得到一个。 顾母听了，转头看向顾北陆，心里都捏了一把汗。万一俞夕真的出什么事，她真是没法向邻居交待了。 顾北陆意识到他闯祸了，并且是很严重的大祸。他这一辈子还从来没有犯过这么大的错。 如果他不装成两个人，俞夕就不会要去找第二个贝壳，就不会乱走了。 因为他，差点弄丢俞夕。他突然后怕了。 他低着头，走到俞夕身边，鞠了个90度的大躬。 “对不起，我就是顾北陆。” “我骗了你，derek和顾北陆都是我。” 认识到自己错误的孩子心虚得不敢正视任何人。 他怕俞夕不会再跟他做朋友，也怕大人不让他再跟俞夕玩。 整个房间陷入了寂静，他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视线中，一只小手突然抓住他的手，被捂得发热的贝壳塞进了他手掌里。 他缓缓抬起头，对上了俞夕的笑得弯弯的眉眼。 “太好啦，我不用捡两个贝壳啦！送给你！”俞夕脑子里第一反应是，顾北陆就是derek！他真是太高兴了，顾北陆跟derek一样好！ 顾北陆突然鼻子酸，喉咙紧紧的，难以再对视，只好又低头看着大贝壳。 “你喜欢吗？”俞夕问。这可是很好很好的贝壳，他非常非常喜欢，也特别希望能跟最好的朋友分享。 顾北陆点了点头，俞夕笑得更开心了。 俞夕之前的笑容就是盛夏里灿烂的艳阳，明媚耀眼，一旦对视就无法移开视线。 今天的笑是冬日里的暖阳，给了他一剂温暖的强心剂。 想到这，顾北陆突然抬起头，抱住了俞夕。 就像抱住一个温暖的小太阳一样。 俞夕刚刚就是这么抱他的。 他突然觉得，原来小太阳是具象的，就是俞夕。 “谢谢。”在耳边的声音很轻，只有俞夕听见了。 身后顾母看着这一幕，震惊之余拿出了手机拍了下来。她第一次看见儿子主动拥抱别人，心里惊讶又感动。 顾北陆松开俞夕后，又对俞母说了一句对不起。 俞母早已破涕为笑，摸了摸他的头：“derek，阿姨今天要谢谢你。如果不是你记得俞夕要去捡贝壳，我们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他，所以阿姨非常感谢你。” 明明自己犯了错，没有等来责备，顾北陆心里也不是滋味：“阿姨，是我的不对，如果我没有对俞夕撒谎，他就不会走丢，您千万别怪他。 ” 虽然他觉得俞母是讲理又温柔的妈妈，但还是有一点儿担心俞夕会被责怪。 “derek，保护孩子是我们大人的工作，今天俞夕走丢是阿姨的责任，阿姨要检讨自己，跟你和俞夕都没有关系。不过，不是每个人说谎之后都有勇气承认错误的。你今天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道歉了，非常勇敢，我很欣赏你。”俞母把两个孩子的小手手拉过来，叠在一起，“你们是好朋友，以后要互相帮助，互相包容，学习对方的优点，好不好？” 第14章 顾北陆听到了重点，信誓旦旦回答：“阿姨，你放心，我也快长大了，我以后一定好好保护俞夕。” “等你长大了，俞夕也长大了，都有能力保护别人了，到了那个时候，你们还要互相帮助。”俞母的声音让人如沐春风，但顾北陆有点听不明白。 回家路上，他想了一路，怎么都想不通。他想保护俞夕，但俞母好像说俞夕不需要他保护。 这个问题让他浑身难受。 晚上，顾母发现了他还在闷闷不乐。联想到今天的事情，担心小孩子真的留下什么心理阴影。又想到今天俞母那么耐心地跟孩子们讲道理，她也深受启发，决定要温柔一些，多跟孩子谈心。 “derek，今天的事情不怪你，虽然我没有当众夸你，但你的确做得很对，帮助了大人。” 顾北陆心事重重，不解地问她：“妈，为什么我不能保护俞夕？” 顾母显然没有预料他会问这个问题，想了想，用温柔的声音说：“你们之间说保护不太准确。俞夕他跟你同岁，又都是男孩子，以后能成为好兄弟，在对方需要的时候帮助对方，而不是谁保护谁。” “好兄弟不能保护吗？” “等你们有能力了，可以保护自己喜欢的女生，保护自己的孩子，保家卫国。” 顾北陆一脸冷漠：“那我不要喜欢的女生和孩子了，这样可以保护俞夕了吗？” 顾母扶额：跟小孩谈心太难了…… 第8章 那天晚上，顾北陆抱着俞夕送的白色贝壳睡觉，半夜做了个噩梦，梦见怀里的贝壳变城了大帆船，船上有很多美味的小蛋糕。俞夕两眼放光地跳上了贝壳船，船就载着他飘向了大海，最后消失在海平面。 半夜从梦中惊醒，顾北陆把贝壳从被窝里拽出来，对着它耳提面命一番，然后把它关进柜子里锁了起来。 这样它就不会把俞夕载走了。 经历了海滩走丢和噩梦之后，想保护俞夕这件事成为了顾北陆的执念。暑期剩下的时间，他都在制定详细的计划。 他绝对不会再让这件事发生第二次。 经过详细的分析，他认为俞夕被美味小零食骗走的概率最大，于是决定从这里入手。 俞夕承认自己贪吃，因为人类世界的美味食物太多了，但他也不是什么人给的东西都吃。 但顾北陆不这么认为，他认为俞夕太好骗了。 所以，当俞夕听见顾北陆说他好骗时，气鼓鼓地反驳。 “我才没有！我才不会被骗！” 顾北陆问：“如果有人告诉你他有最好吃的红丝绒小蛋糕，让你跟他去小厨房拿，你会怎么做？” 俞夕回忆起红丝绒的味道，立马说：“去小厨房！” 顾北陆：…… 这样的结果是，俞夕只要待在顾家，就能听见顾北陆在旁边不停让他背诵两家人的电话号码，家庭地址，以及“走丢了怎么办？如果陌生人给你零食怎么办？”这样的安全意识问题。 到后来，俞夕已经不过脑就能抢答出他要问的问题时，顾北陆终于觉得安全教育可以告一段落。 不过，很快就发生了另一件让他不愿意接受的事。 这天顾家又请了俞夕一家过来吃饭，聊到马上就开学了，顾母说：“开学之后你们俩的班级就在隔壁，derek，夕夕这是第一次在国内上学，学习上和生活上你都要多帮助夕夕。” 顾北陆点头点到一半，反应过来之后愣住了。 看不懂他的反应，顾母奇怪道：“你不会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到吧？” 顾北陆放下汤匙，非常谨慎地问：“隔壁班？意思是我们不在一个班？” “嗯，你们不同班，但是不远，教室挨着。” 他们小区的小学和幼儿园都属于同一个国际学校，幼升小是直升的。顾北陆上的班级是重点班，但俞夕因为刚回国，以前也没怎么上过幼儿园，所以只能先去平行班。 “当然了，等到二年级就可以重新分班，到时候你们俩还是有机会一个班的。”两家家长知道两个孩子最近玩得好，上学不愿分开也可以理解。 餐桌前的顾北陆听完，一脸不可置信，他压根没有想过这种可能性。 他转头看了看俞夕，俞夕正津津有味地在吃餐后小甜点，小脸颊一嘟一嘟的，似乎根本不在意能不能跟他同班。 一时间他有点生气。俞夕怎么一点都不在乎！ 但转念一想，俞夕本来就不了解学校，不知道分班意味着什么。 但是他知道。 不在一个班级，意味着他们大部分在学校的时间都没法见面。而俞夕会有别的同桌，一大半时间都会跟同桌待在一起。而且还不知道是哪个笨蛋会成为俞夕的同桌，万一欺负俞夕怎么办？ 顾北陆又在头脑风暴，短短一会儿就做出了十几种假设，没有一种是他能接受的。 他郑重地表示了反对：“不行，俞夕要来一班，一班是最好的班。” 同时给出了最直接的理由：“幼儿园有个最笨的同学都上了一班，俞夕凭什么不能上。” 顾父放下筷子，敲了敲儿子脑袋：“人家小本不是笨，人家是凭特长上的。” 顾北陆不妥协：“那俞夕也有特长，他会游泳。那黄毛教练说过，他游得可好了。” 第15章 顾父严肃纠正：“不许给教练起外号。” 事实上两家大人很乐意看见两个小朋友感情这么好，尤其是俞家夫妇。只是他们对俞夕学业上的期待不高，只要孩子在学校能健康快乐地成长就好，所以在上不上重点班这个问题上，并没有太多要求。 俞母发现顾北陆是真的很在意这件事，耐心地解释道：“一班的特长是需要获奖证书的，夕夕平时游泳只是爱好，没参加过什么比赛，没有证书。不过没关系的，derek，夕夕，不管你们在不在一个班，每天都还是可以一起上学放学，晚上一起写作业，还是最好的朋友。” 顾北陆觉得，怎么可能一样，那可太不一样了。 但现在他以一对四个大人，要让家长同意俞夕跟他同班，俞夕的意见也很重要。 “俞夕，我们去一个班好吗？” 俞夕正好吃完了最后一口蛋糕，舔了舔嘴，终于开始参与这场谈话。 顾北陆抓住机会循循善诱：“我们在一个班，我能辅导你所有的功课，在学校里你也不怕迷路。” 俞夕一听，高高举起胳膊：“好耶！”。 虽然他没什么概念，但在学校也能跟顾北陆玩也挺好的，而且万一像故事里写的，其他小朋友不喜欢顾北陆，他还能帮助大家。 顾北陆气势大振，他们俩统一战线了，现在终于能够一致对外了。 “俞夕也同意了，现在只欠东风了。” 两家父母一头雾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这个小大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顾父说：“你要说什么？” 顾北陆跳下椅子，跑回房间抱来了电脑，点开了“东风”——一封电子邮件。 那是一封“获奖通知书”。 顾北陆把电脑屏幕转向四个大人：“俞夕的沙画获奖了，本来我打算等实体证书寄到了再公布这个惊喜。” 上一次俞夕送他的海底世界沙画，他送去参赛，获了一等奖。 当时他没多想，只是觉得获奖能让俞夕高兴。结果无心插柳柳成荫，还能有这么一个附加的用处。真是天助他也。 俞夕当然看不懂那么多字的邮件，对获奖也没有什么概念，但看大家的反应，这好像是一件大好事。 而且顾北陆告诉他，这个奖能让他们在同一个班学习，他觉得这个奖是一个好奖。 四个大人惊讶得下巴都快掉了。 这两个孩子认识不到两个月，就捣出这么大动静！一方面惊讶于俞夕的天赋，另一方面，顾北陆居然懂得帮俞夕报名参赛。 经过这一番折腾，家长们商量后觉得把俩孩子放在一个班上也好，毕竟他们性格互补，能够互相取长补短。 * 开学当天，两名小学生穿着校服白衬衫和蓝裤子。顾北陆的扣子系到了最上边一颗，俞夕嫌不舒服，扯了扯领子松开了一颗。 走来学校的一路上顾北陆强迫症犯了，好几次想帮俞夕把扣子系上，但看着俞夕欢脱的样子，还是自己忍住了。 他们手牵手走进了一年级一班的教室。朝阳透过玻璃窗户照进来，二十多张课桌整齐地排列着，等待着它们新的小主人。 他们来得最早，班上还没有其他人。每张课桌上都放着一张名字卡片，老师已经提前把座位安排好了。 顾北陆看了一眼，他的名牌前写着班长的职位，旁边的桌上没有别的名牌。他幼儿园就不喜欢自己旁边有别人，也没人敢坐他旁边。这是全校都知道的事，新老师估计也正为怎么给他排座发愁。 “你想坐哪一排？”顾北陆拿起自己的名牌问。 俞夕指了指窗边，他喜欢可以看见蓝天的地方。顾北陆点了点头，就把两人的名牌换到了一起。 一坐下，俞夕就兴奋地打量四周，顾北陆则淡定拿出了消毒喷雾，往两人的桌上喷了几下。 不一会儿，就有其他同学陆续进来了。这个班的小朋友基本上都是幼儿园的同学，所以互相都认识，见面就嘻嘻哈哈打招呼。 当然，除了顾北陆。 几乎所有看见顾北陆的人都会立马绕开，但走到一半又回头看几眼俞夕，表情里充满了疑惑和好奇。 当他们知道一年级就要有固定座位时，都很害怕被安排当顾北陆的同桌。 谁都知道，顾北陆虽然很聪明，但脾气非常不好，还有洁癖，在幼儿园时就没人敢靠近他。 前排的小朋友们都在低声讨论，顾北陆的同桌好像是不是他们幼儿园的。刚来就被分到顾北陆这个小阎王旁边，好可怜的。 “他长得好好看，他叫什么名字啊？” “你去问问。” “我不敢，他旁边可是顾北陆……” 俞夕好几次对上了前排投来的目光，刚想招手打招呼，人就转头避开了。 “derek，怎么他们都不想理我们的样子呀？”他小声问，不知道这是学校里的什么规矩。 顾北陆整理着桌上的课本，抬头扫视了半圈教室。他从来没有想理过谁，自然就没有别人为什么不理我们这种疑问。 所以他不知道怎么回答，也只好如实说：“不知道。” 俞夕歪了歪头，陷入了思考。 临近上课时间，教室里的同学越来越多。顾北陆不喜欢人群，何况这教室前后桌还靠得这么近，还吵闹。 第16章 他像大人一样揉了揉太阳穴，问俞夕要不要跟他一起去上个洗手间，俞夕说不去，他便一个人去了。 顾北陆一走，前后左右的目光又都汇聚了过来。终于有一个戴眼镜的小朋友跑过来跟俞夕打招呼了。 “喂，你叫什么名字？” 俞夕拿起课桌上的名牌：“你好，我叫俞夕。” “俞夕？你是新来的吗？” 俞夕点了点头，对方又指了指前排的一片同学：“我叫沈迪，我和他们幼儿园都是一个班的。” “那你们和顾北陆也同班吗？” 沈迪神色突然慌张，马上用手指在嘴边做了一个“嘘”的动作，压低了声音说：“你不知道吧，你快让你妈妈爸爸跟老师说，换个座位。” 他看上去很认真，但俞夕没跟上他的脑回路：“不知道什么？换座位做什么？” 沈迪望着他不太聪明的样子，着急得不行，又怕顾北陆突然回来，时不时地还扭头往窗外看，像个身怀重任的特工。 “哎呀，没有人想坐在这个座位的！这是个死亡座位！我现在没有时间跟你说那么多，总之你记住，不要惹你同桌，明白吗？” 俞夕觉得他神神叨叨的，还是没听明白，便诚实地摇了摇头。 “你你你……算了，你少说话就行，”沈迪看着他们两张桌子上课本都快贴到一起了，突然唤起了某些记忆，连忙上手要把两堆书分开，“记住记住，别碰他的书，千万别超三八线！” 有一次他把自己美术课的蜡笔落在顾北陆的书本上，现在想起来都害怕。 他边说边做，因为太着急，导致动作太大，顾北陆刚摆整齐的课本被推掉了一本。沈迪大叫一声，自己吓了自己一大跳，掉下去的书本夹在两张书桌中间，他想捡又捡不到，一时间手忙脚乱。 俞夕看着他慌慌张张的样子，不明白他这是怎么了。旁边的其他同学也都突然骚动起来，俞夕挠了挠脸，觉得很奇怪。 他想把掉的书捡起来，俯下身的时候，沈迪也蹲下去捡。俞夕先抓起了书，结果两人的脑袋撞到一起，沈迪重心不稳，一屁股坐在地上，俞夕手上的书也不小心扯了一下。 课本封面被撕裂了一道小口子。 周围突然安静了下来。 “啊哦。”俞夕看了一眼，没多想就放到桌上，转头去问沈迪有没有摔疼。毕竟同学摔了比较严重。 沈迪一脸震惊地盯着他这一连串的动作，突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第9章 响亮的哭声充斥着整个教室，有同学跑出去找老师，但就是没人敢靠近他们。 这下轮到俞夕被吓到，还以为他真的摔疼了，赶紧去安慰他。 “你怎么啦？摔着哪啦？” 沈迪嚎啕大哭，哭声越来越大，俞夕觉得耳朵快聋了。 他揉了揉耳朵，使尽全身力气去拉人，但无奈身材瘦小，没拉起来，自己踉了个跄。 他看着沈迪越哭越伤心，以为真的摔出毛病了，自己又毫无办法，着急得也哇地一声哭出来了。 顾北陆在走廊上就听见了哭声，还认出了其中有俞夕的声音。他心下一惊，冲回教室，果然看见了俞夕站在课桌旁哭。 顾北陆立刻拉过俞夕，第一时间从头到脚查看人有没有受伤。 确认俞夕完好无损后，他才冷静下来：“你怎么了？” 俞夕止住了哭声，红着眼睛说：“沈迪哭了，不知道为什么……” 他看见顾北陆突然就安心了，打心底里相信顾北陆能处理这些问题。 顾北陆蹙眉：“沈迪是谁？” 俞夕这才发现，沈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跑回了自己座位上，躲在了椅子后边缩成一团。 俞夕：…… 顾北陆黑着脸，把俞夕拉回座位上坐好，准备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直到他的视线落到了课桌上。 被撕坏的封面下，他写在扉页上的名字露了出来。 是他的课本。 顾北陆的眼神又冷了一点。他的书本永远保管得完完整整、干干净净，从不允许出现任何瑕疵。 隔壁桌的同学正好瞥见了这个表情，吓得一哆嗦，赶紧背过身。 “谁弄的？”顾北陆盯着课桌上的书，像看着什么怪物一样，连碰都不想碰。 俞夕总算想起这件事，吐了吐舌头：“啊，是我不小心撕坏了。” “刚刚他掉在这里了，”他指着两张桌子之间，比划着，“我捡起来的时候……扯破了。对不起呀，我会帮你贴好的。” 知道自己闯祸了，便乖乖地道歉。 做错了事情就要主动认错，好孩子俞夕坚信不疑。 短短十几秒，周围害怕的目光中都参上了些许同情——这个可爱的小奶团子还不知道自己将要面对什么。 顾北陆脸色又一变，突然猜到了俞夕为什么哭。 “你捡书撞到桌子了？”他说着就要去看俞夕的头和肩，一脸紧张。 整个班级的人都在屏息凝视，只有俞夕觉得哭完有点渴，拿起鲨鱼水壶，放出小吸管，咬着喝水。 边喝边任由顾北陆揉着他的脑袋，问他这里疼不疼，那里疼不疼。 同学们：……？？？？？？ 因为这一幕太过于离奇，除了顾北陆和俞夕之外的所有同学都在面面相觑，全班二十多脸的震惊。 第17章 大家小小的心灵受到了大大的震撼，一时间有暑假看多了综艺节目的小同学在怀疑，这是不是老师安排的一场真人秀，让顾北陆演一出团结友爱的情景剧…… 还有人猜测，难道顾北陆有个双胞胎弟弟今天来顶替他上学来了。 总之，没有人相信那就是顾北陆。 他们心里的顾北陆，从来没有跟任何一个小朋友说过这么多话，也从来没有在别人弄脏弄坏他的东西之后居然一点都不生气…… 顾北陆发现俞夕哪儿哪儿都不疼，应该是真的没受伤。 他冷静地想，这桌角太硬，太危险，明天要让管家里加几个缓冲橡皮。 俞夕终于喝够了水，打了个饱嗝。顾北陆顺手接过他的水壶，盯着吸管看了两秒，对他说：“以后不许咬吸管。” 沈迪远远地盯着这边发生的一切，觉得太不真切了，转头对同桌说：“喂，你掐我一下。” 但同桌也陷在震惊之中，并没有理他。 开学的第一天，一年级一班的同学们就在诡异的气氛中度过了，连老师都感叹从没有带过纪律这么好的新生班，真是一群小天使。 下午最后一节课，顾北陆要去上编程兴趣班。他在反复叮嘱俞夕放学别乱跑等他回来，并且确认了儿童手表正常工作之后，才离开了教室。 顾北陆前脚一走，沈迪就后脚就溜到了俞夕身边。 “那个……俞夕，你跟顾北陆认识吗？”他已经跟同桌和左右桌用纸条讨论了一天了，今天不搞清楚这件事他们都不想回家。 俞夕一副理所应当的表情：“当然啦，你们不也认识吗？” 沈迪更好奇了，又问：“你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怎么认识的？” 俞夕想了想：“我来的第一天就认识他了，在他们家认识的。” 沈迪镜片后的小眼睛突然瞪得老大：“你是说，你还去过他们家？” 俞夕点了点头。 “那……刚刚你撕破他的书，他真的没有说什么嘛？” “啊，对了，他让我今晚去他们家给他贴书。” 沈迪一拍大腿，露出了“我就知道”的表情。 他就知道！顾北陆不可能突然变得这么好！不仅没有变好，还更可怕了！ 在学校不好发作，要晚上把人喊到家里为难人家。 他暑假看过一部宫斗剧，里边有个娘娘让人晚上到她宫里抄书，接过又是吹蜡烛又是让人跪着，太可怕了！ 呜呜呜，好可怜的新同学…… 他觉得，新同学乖巧可爱，他得帮帮他。 “俞夕啊，你其实可以跟你爸爸妈妈说你生病了，今晚不过去。” 俞夕眨了眨眼，这个沈迪怎么老是说些奇奇怪怪的话，怎么能骗爸爸妈妈自己生病呢？ “不能对爸爸妈妈撒谎，小孩生病，父母会很难过的。” 沈迪着急得差点原地转圈圈：“你怎么就是不明白，顾北陆刚刚都是装的，他很吓人的！” 俞夕拉住了像陀螺一样的沈迪：“顾北陆很好的，他只是不爱说话。他放学会回来，你等一等，我们一起回家吧……” 沈迪一听，吓得撒腿就跑。 话还没说完的俞夕瘪了瘪嘴，今天开学第一天，他才交到一个新朋友，而且还是一个喜欢来去匆匆的朋友。 明天他一定要认识更多的人，他暗下决心。 * 晚上，在顾北陆的指导下，俞夕的作业完成得很快。 写完作业后，他迫不及待地拿出五彩缤纷的卡通胶带，仔仔细细地给顾北陆把今天的课本贴好。 “你看你看，是不是比原来更好看了？” 他把贴着花花绿绿带子的课本捧给顾北陆看，积极地介绍这胶带上都是什么小动物和小植物。 正在温书的顾北陆抬起头，看见俞夕在他面前得意洋洋的样子。 俞夕好像特别热衷于给他贴各种各样的小贴纸，上一次是卡通创口贴，这一次是卡通胶带，真可爱。 “很好看。”顾北陆把俞夕的“杰作”跟一堆干净工整的本子摆在一起，书桌上还有俞夕第一次送的两幅沙画。几抹彩色在他简约严肃的书桌上特别显眼。 顾北陆突然意识到，他的房间以前只能出现黑白灰三种颜色，但自从认识了俞夕，越来越五彩缤纷。 “我就知道你喜欢。”俞夕更得意了，心里想着沈迪说得一点都不对。 顾北陆人这么好，为什么大家都不跟他玩？ 不行，他一定要让大家知道顾北陆是个超级好的小朋友。 * 第二天，顾北陆又牵着俞夕来到教室里时，先摸了一下桌角，发现都已经贴上了橡皮，这才松开俞夕让他活蹦乱跳。 “derek，班上好多同学我都不认识，你今天能带我认识大家吗？” 顾北陆低头看了看俞夕扯着他袖口的手，顿了顿：“为什么要认识他们？” 如果有得选，他宁可全班就他跟俞夕两个学生。人越多越吵，有什么好。 “来学校就是要认识很多朋友的呀，他们不都是你的幼儿园同学嘛？我也想跟他们玩。” 顾北陆把他的手从自己的袖口上拽下来，不过动作很轻。 “来学校是学习的。而且他们有什么好玩？” 俞夕也很认真：“来学校是学习的，但也是要交朋友的，我们要有很多很多的朋友。” 第18章 顾北陆沉默了一会儿，闷闷道：“我不喜欢跟他们玩。” 俞夕：“为什么不喜欢？” 顾北陆结束这个话题：“没有为什么。” 在这个话题上，俞夕越是期待，顾北陆就越不开心。一想到俞夕会跟别人当朋友，也会围着别人打打闹闹，他就烦躁。 眼见顾北陆的脸越来越臭，俞夕脸上的兴奋也肉眼可见地黯淡下来。 顾北陆真固执。俞夕心里想，没有朋友绝对不是好事，他以前就经历过。 “不带就算，我自己也能去。” 听见这句话，顾北陆更焦躁了。他打开笔盒，把削好的铅笔递给俞夕时，俞夕并没有接，而是自己拿出了自己的铅笔。 顾北陆收回了铅笔，不说话了。 两人一直到第一节课下课都没讲一句话。 沈迪一进教室就时不时地回头瞄，发现了两人的不对劲。 肯定是昨晚顾北陆欺负俞夕了！顾北陆就是个恶魔！下课他一定要带俞夕去告老师！ 第10章 下课铃一响，沈迪还没来得及站起来，就看见顾北陆冷着一张脸，拖着俞夕往办公室走。 顾北陆气俞夕为了这些不认识的同学，居然都不跟他说话了。连上课铅笔断了都不找他帮忙，自己又不会用卷笔刀，铅屑撒了一桌面，硬是不让他插手。 还有前排那个人，不知道叫什么名字，为什么一直看俞夕？莫不是想抢他最好的朋友。 这些流鼻涕的麻烦鬼，他们难道没有自己的好朋友吗？ 顾北陆越想脸色越不好看。他腿长，跨着大步子，身后牵着俞夕的手，不自觉就加快了步伐。 “顾北陆你要去哪里？”俞夕要小跑才能跟得上。刚刚削铅笔不顺利本来就委屈，顾北陆一早上就垮着张凶巴巴的脸，现在手还这么大力，他都快疼哭了。 虽然是喧闹的课间，但顾北陆依然敏锐地捕捉到了俞夕声音中的一丝哭腔。他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手下意识松了点，还是不撒手。 俞夕还在委屈着，一只手就伸过来揉了揉他的脑袋。 他抬起头，看见的还是顾北陆的脸还是那张臭脸。 顾北陆说：“等我去拿花名册。” 俞夕根本不认识花名册是什么东西，没等他反应过来，顾北陆已经跑进办公室里，很快就又空着手出来了。 “不是拿花的名册吗？”俞夕看着他疑惑道。 顾北陆耸了耸肩：“老师不给我拿走。” “……那？”俞夕挠头。 “回教室吧。”顾北陆抓过他正在挠头的手，“带你去认识他们。” 虽然他不情不愿，但俞夕想认识。认识就认识吧，他们那么笨那么脏，俞夕认识之后一定不会喜欢他们的。 只有一个问题——他也不认识这些人。不过幸亏他记忆力好，刚刚看了一眼花名册，就把名字和脸对上了。 “那个四眼叫沈迪。”顾北陆指着教室门口狗狗祟祟看着他们的人说。就是刚刚一直盯着俞夕的人，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俞夕点了点头，这个他认识啊。 “站旁边那个叫赵宇，他们是同桌。” 这个俞夕还不认识，兴奋地朝人家招手。 赵宇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速度回了一个招手，然后迅速躲到沈迪身后，缩着脖子问：“你不是说他们吵架吵去老师办公室了吗？这也不像啊……” 沈迪不相信顾北陆有那么好，即使亲眼看着他领着俞夕绕了教室一圈，一个一个给介绍班上的同学。 “真见鬼……”沈迪扶了扶眼镜，戳了戳赵宇，“顾北陆有记得过你的名字吗？” 赵宇恍然大悟：“对哦……” 昨天顾北陆的反常只是对俞夕，大家虽然觉得奇怪，但毕竟本来也不接触。 今天的顾北陆，可是反常到了每个人面前。看着他貌似彬彬有礼的打招呼，更让人害怕。还不如像以前一样，对他们爱答不理。 但是除了这个课间，顾北陆其他时候又恢复了正常的臭脸状态。 下午的大课间，沈迪上完洗手间，甩着刚洗完的手跑着出来时，一股脑儿撞上了路过的人，把自己的眼镜都撞歪了。 他以为是赵宇，骂骂咧咧地重新戴好眼镜，看清眼前人之后，小脸都吓白了。 顾北陆冷着脸，一言不发地看着他，雪白的衬衫上是没擦干的手留下的小手印。 沈迪下意识地把自己湿乎乎的手背到身后，试图掩耳盗铃。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惹上顾北陆了。 还在幼儿园大班时，他有一次在班上炫耀自己的新玩具水枪，没想到那款新的水枪射程太长，他一激动水柱就喷到了坐在角落看书的顾北陆…… 后来他的玩具水枪下场凄惨，被丢在垃圾桶里，四分五裂。 沈迪绝望地发现，顾北陆现在的表情跟当时一模一样，他的手可能要被丢进垃圾桶了…… 想到这里，他鼻子一酸，但哭声刚到喉咙，就被顾北陆一句话呛回去了。 顾北陆说：“你敢哭一个试试。” 沈迪不敢，咬着牙暗自坚强。他现在多么希望有老师路过，这样他就能大哭着向老师告状说顾北陆威胁他。但这个时间大家都在吃课间餐，并没有人出来。 他望眼欲穿地盯着远处的教室，终于等到赵宇出来找他了。但大老远望见了顾北陆，赵宇又折返回去了…… 第19章 沈迪此时的心就像过山车，表情全都写在脸上了。 顾北陆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复杂纠结的表情，厌恶地后退了一步，拉开了距离。他最讨厌这样的人，明明先犯错的是他们，还有脸哭。 他低下头看见了自己衣服上清晰的水渍，嫌弃都快从眼神里溢出来了。他沉着脸，马上用宝宝手表发信息，让管家送新衣服来学校。 听着顾北陆异常不耐烦的声音，沈迪汗流浃背。就在他觉得顾北陆马上就要像电视剧的黑/道杀/手一样，把他的手卸下来时，一道天使般的声音救了他。 “derek！” 俞夕看见了他们，朝这边跑来，怀里还抱着两瓶小酸奶。 课间他去讲台领完酸奶，回头顾北陆就不见了。 顾北陆一把抱住撞进怀里的小棉花糖，摸摸额头，然后严肃提醒：“以后不要在过道跑，会摔跤。” 俞夕来得很凑巧，顾北陆心里的阴霾一扫而光，甜甜软软的小棉花糖让人看了就是生不起气来。 听着完全不同的语气，沈迪疑惑地发现，顾北陆一眨眼的功夫竟然变了一副嘴脸。 刚刚还是一副要把他揍一顿的凶像，一转身就成了团结友善的好同学？ 最让惊讶的是，从冰箱里拿出来的酸奶盒子布满了小水珠，蹭上了顾北陆的衬衫，顾北陆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沈迪愤愤不平！怎么的，冰箱的水比洗手间里的水干净呗？ 俞夕把一瓶酸奶放进顾北陆的口袋里：“你忘记拿酸奶啦！” 说完他才发现沈迪就在旁边看着顾北陆。 咦？顾北陆都单独跟沈迪说话啦，看来友谊的小船划得很顺利！果然上午让顾北陆介绍同学的法子真不赖。 俞夕开心之余，看见沈迪表情有点怪异，以为他是没有拿到酸奶不开心。 他没给沈迪领酸奶，但看了看自己手里的那瓶，还是递了过去：“沈迪，你也没有喝吧？你先喝。” 沈迪愤怒中的思绪被酸奶打断，俞夕不仅救了他，还给他课间餐，真是小天使！ 但还没等他伸出手，顾北陆就一把牵过俞夕：“他不爱喝酸奶，快上课了回去吧。” 看着俞夕被拖走的背影，沈迪气得直跳脚。 他现在明白了，顾北陆有两个版本，并且能够无缝切换。一个是有俞夕版，一个是没有俞夕版。但是一定有阴谋！俞夕单纯容易被骗，但是他身经百剧，他能看得出来！ 最后一节自由活动课，沈迪躲在课本后边假装睡觉，眯着眼等顾北陆一出门，立马蹦起来戴上眼镜，拉上同桌去找俞夕。 他觉得，他一个人的话俞夕不信，多一个人总该信了吧？ “俞夕，顾北陆今天怎么突然……”他想了想，“突然跟全班人打招呼？” 正在画画的俞夕停下画笔，弯了弯眼：“他是不是很友好？你们以后可以当他是好朋友啦。” 沈迪：才怪…… “你如果不相信我昨天说的，你可以问赵宇，他能证明我说的是真的。” 赵宇站在一旁，点头点成了小鸡啄米。 沈迪趁热打铁：“去他的家里很危险的，就像电视上那个小主，把另一个小主骗去她的宫里学习，结果就是为了使坏，抄书抄到三更半夜，不抄完不给回去！” 暑假沈迪看这段时，留下了很深的心理阴影。这跟被单独留堂有什么区别…… 俞夕叹了一口气：“你们不要再看这么多电视剧了，那都是假的。” 沈迪费劲心思地解释，俞夕不听，只觉得他已经被电视剧荼毒了。 “沈迪，你晚上回家是不是都在看电视？” 沈迪点了点头，他是一个年仅6岁的资深煲剧爱好者。父母平时没时间管，爷爷奶奶又溺爱，每天一回到家他就看剧，黄金档暑期档都能倒背如流。 “怪不得……把眼睛都看坏了。”俞夕昨天就想问他，戴眼镜是不是很不方便，“别看电视了，再看电视以后眼睛坏掉了就要一直住在医院了。” “每天都要打针吃药，还没有小朋友一起玩，很痛苦的。”他撑着脸，想起了海底医院的日子，他不想再生病，他也希望所有人都能健健康康的，不要去经历那种痛苦。 不知怎么的，沈迪觉得俞夕说的很真诚，不像是在玩闹，也不是吓他。 俞夕说医院时，眼神里透着一种隐隐的难过。 “那……那……你别难过了，我不看就是了。” 但俞夕很快就抽离了难过的情绪，主动给朋友们出点子：“那我们一起来画画吧，你们晚上回家，如果想看电视，就把画纸当作电视机，画电视里的人呀。” 四十分钟后…… 顾北陆下了编程课回到教室时，在窗外就看见俞夕和沈迪赵宇一起围着桌子，脸色顿时黑了一个色号。 俞夕正好画完最后一笔，抬起头正好和他对视上。 “derek！”俞夕甜甜地笑起来，朝着他开心挥手，“你快看，我们画了好多画。” 顾北陆脸色又好了起来。 俞夕迫不及待给他展示他画的海滩：“这是我们那天去的沙滩，这是你堆的大城堡，这是我捡的大贝壳，这是大阳伞下的妈妈。” 顾北陆心情又更好了一点：“这幅画也能送给我吗？” “当然可以啦！”俞夕开开心心地把画给他，又指了指旁边的座位，“你再看看沈迪的，他画的是……是个电视剧？” 第20章 俞夕犹豫了一下，凭心而论，他也看不出沈迪画的是什么。 顾北陆顺着俞夕指的方向看过去，沈迪的画纸上一乱乱麻，依稀能辨认出有几个灵长类生物。整个画面黑乎乎的，充斥着焦虑和压力，唯独有一个显眼的小红点。 不过就半小时的时间，沈迪好像迷恋上了作画。 此刻他正在埋头苦画，抓着蜡笔疯狂上色：“嘘——这集是滴血认亲，很关键的，别吵。” 顾北陆：…… 俞夕：…… 第11章 顾北陆面无表情地评价：“你画得这么好，应该去参加美术兴趣班。” 沈迪停下了手上的画笔，求知欲满满：“学校还有美术兴趣班？” 他从来没有参加过兴趣班，他所有的课余时间都花在看剧上了。更奇怪的是，顾北陆居然主动夸奖他，他没有听错吧？ 顾北陆边帮俞夕收拾书包，边敷衍回答：“把分镜头画好，你以后可以当导演。” 俞夕哇了一声：“对哦，好厉害，导演要学好多东西的。” 他觉得顾北陆这个提议很好，顾北陆真是热心乐于助人的好朋友。 沈迪的思路被打开了，沉浸在当导演的幻想中，仿佛已经看见了自己拿下小金人大奖。他觉得他一定有天赋，像顾北陆这种惜字如金的优等生都忍不住夸奖他！ 顾北陆收好了书包，拉起俞夕的手，走之前还提醒一句：“明天就报班，别耽误了。” 他觉得要趁早打发走沈迪，省得天天下午缠着俞夕。这人脑子不太好，一会儿把俞夕带坏了。 * 沈迪果然当天晚上就不看电视了，躲在房间里画画，并且在父母回家时献上自己的抽象派大作，吵着要去上兴趣班。 沈父沈母喜出望外，也不在乎孩子画成什么样，重要的是小兔崽子终于不再看电视成瘾，有了正经的兴趣爱好了。 再一仔细问，是受到了班上两个同学的鼓励。沈家夫妇连夜给老师打电话，要感谢这两位同学。 第二天早上的班会，顾北陆和俞夕得到了表扬，老师分别给发了两朵小红花。 “derek，我们为什么会有小红花？不是只有表现好才能有小红花吗？”俞夕很喜欢小红花，但他不太明白，他们刚上学几天，没有测验没有比赛的，怎么就发奖了呢？ 顾北陆一边帮他把小红花系到手上，一边说：“老师说你表现很好，帮助同学发掘了他们的特长，去上了兴趣班。” 今天沈迪就要去上兴趣班了，这个效率他很满意。 “真的呀？” “真的。” “那我如果帮所有同学都找到特长，是不是就能得到很多很多的小红花？” 顾北陆在俞夕的手腕上打了个活结，不咸不淡地说：“把他们都送去兴趣班。”这样教室就安静了。 俞夕从小就羡慕上学的小朋友能有小红花，这一次他自己得到了一朵，最好的朋友还送了他一朵。他高兴极了，转身就跟前后左右的同学说，这是顾北陆送给他的花，试图再次给同学们安利顾北陆是个善良的好朋友。 一下子得到两朵花的喜悦一直持续到了下午。 下午大课间，老师带来了两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说要给大家打预防针。 老师说：“现在我们的医生要去做准备了，同学们可以开始排队，谁愿意排第一个呢？” 打……打针？！ 啪地一下，俞夕的快乐突然就没有了。 打针以前对他来说虽然是家常便饭，但也是很难吃的饭，因为他真的很怕疼。 都是刚上一年级的小朋友，知道要打针时就有同学吓哭了，没有人愿意第一个上去打。 听见别人的哭声，俞夕头脑一片空白。一些往日的记忆涌上心头。 他咬着嘴唇，努力压下心里的害怕。他知道他不可以哭，因为他哭了会给打针的护士姐姐添麻烦。 不可以给人添麻烦。 他的嘴唇越咬越紧，给自己加油打气。 为了安慰自己，他用海底护士教他的做法，深深吸了口气，闭上眼，拍着自己的胸脯喃喃自语：“夕夕不怕，夕夕不哭。” 正在念到第二遍时，顾北陆的声音打断了他。 “张嘴。”顾北陆手拿着糖果往他嘴里送，“松口，咬糖。” 俞夕刚刚自己安慰自己的样子，他看了心疼坏了。 还好他带着糖，不然俞夕都快把嘴唇咬破了。 听见顾北陆的声音，俞夕睁开眼，脑子还没反应过来，但却下意识地咬住了糖。 奶糖，好吃。 奶香味一下子就把恐惧驱散了大半，他的脑子又能思考了。 顾北陆真好，他想。他现在不是一个人打针了，有人陪他一起了。 “好吃吗？”顾北陆用手帕给他擦拭额头上的汗珠。 “好吃！” 顾北陆拍了拍他的脑袋，对他说：“一会儿我先打，我先试试疼不疼。” 俞夕鼓着腮帮子，觉得顾北陆总是把他当小孩子：“你别骗我了，我打过很多针，我知道打针会疼的。” 顾北陆沉默了一刻，跟他解释每种针不一样，以前他打的针疼，但这种针不疼，打针的医生技术也好，一秒就打完了。 心理暗示很重要。 趁着俞夕吃糖心情好，顾北陆又说：“我第一个打，你第二个，好不好？” 第21章 第一个打？俞夕犹豫着，看向窗外，医生护士正拿出药箱戴上手套。 他还是有点怕，不想这么快打。 顾北陆看出他的紧张，继续说：“先打完了还有糖。” 他知道，那么多人排队打针肯定还有更多人会哭。等待时间越久，就会越紧张。 俞夕怕打针，但实在是没法抗拒嘴里的奶甜味，经历了几秒的心理斗争，味蕾打败了恐惧。他鼓起勇气，点了点头。 先打就先打，他要快点吃到糖。 顾北陆牵起他的小手，第一个站到了医生面前。 医生看着面前端端正正的小同学，校服衬衫都穿得比别人笔挺，一脸肃穆的样子。 医生以为他紧张，笑着安慰道：“别怕孩子，这个针不疼。” 顾北陆说：“我不怕。” 俞夕躲在他身后，探出了个小脑袋：“医生叔叔，他是全班最勇敢的。” 刚刚他们走过来时，全班都投来了钦佩的目光。本来害怕得在哭的同学也不哭了，现在都趴在教室的窗户上忐忑地看他们俩打针。 只要他们不疼，其他同学就不怕了。 俞夕突然觉得，顾北陆真了不起，要给全班做勇敢的榜样。 但是当顾北陆卷起衣袖，医生开始消毒时，俞夕闻到药水的气味，又紧张了起来。 眼看细细的针头戳进皮肤，俞夕猛地闭上了眼睛，仿佛戳的是他。 短短几秒，等他再睁眼，医生已经很熟练地贴上了针扣贴。 顾北陆面不改色，好像真的没有感觉。 “同学表现不错，一班第一勇敢。下一个同学，来。” 打针这种事情，看别人打和轮到自己打，是完全不同。针不扎到自己身上，永远都不知道疼不疼。 俞夕怯怯地走上前，乖乖拉起衣服，露出了粉白的胳膊。 他盯着医生拿起针管，不自觉就要捏紧拳头，却发现顾北陆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握着他的手了。 顾北陆抓着他的小手，轻轻捏了两下：“没带鲨鱼尾巴，捏我吧。” 俞夕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了，刚想说什么，胳膊上就微微感到刺了一下。 医生已经打完抽出针管，用棉签压了压针眼：“好了同学，你也很勇敢。下一个同学过来。” “谢谢……医生。” 他愣了愣，顾北陆把他拉开：“没骗你，真的不疼。” 俞夕沉浸在打针竟然不疼的欣喜里。 这是他第一次打针不疼，这里的医生真棒。 因为他们俩做了很好的示范，同学们终于敢过来排队了。 往回走时，路过队伍的尾巴，沈迪和赵宇战战兢兢地拦着俞夕是不是真的疼不疼。他俩也很怕疼，所以拖拖拉拉地排在最后，想观望一下。 俞夕骄傲地展示胳膊：“一点都不疼，你们别怕！” 突然想到了打针前的那颗糖，又转头问顾北陆：“还有糖吗？给他们两颗吧。” 吃了糖就不害怕了。 但是顾北陆手插在兜里，冷冷地摇了摇头。 俞夕遗憾地哦了一声，不是说打完针还有糖吃吗？ 听说不疼，沈迪赵宇的神色轻松了不少，又好奇地问：“你说的什么糖啊？” 俞夕刚想回答，发现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牌子的糖，看向了顾北陆求助。 顾北陆臭着脸说：“止痛糖，吃了才不痛。” 说完就冷酷地拉着俞夕离开了，留下两脸惊恐在原地纠结。 回到座位上，顾北陆才从兜里掏出糖，剥了糖纸，给他塞嘴里。 奶糖的香甜又在嘴里散开，本来已经做好没糖吃的俞夕眼睛一亮，喜出望外。 “不是说……没有了吗？” 顾北陆说：“又找到了。” 第12章 顾北陆想，俞夕是真的很害怕打针。 不知道他更小的时候，住在医院里是怎么度过的。那个时候要打的针肯定多得难以想象。 幸亏顾母今天早上非要给他塞这两颗奶糖，不然俞夕打针该有多紧张。 当天晚上，顾母准备做新的甜点，突然找不着原材料了。 “周叔，你看见我昨天带回来的那一盒进口奶糖了吗？” 管家看了一眼正从客厅路过的顾北陆：“是……少爷拿走了。” “derek？”顾母充满疑惑，她儿子今天早上对她这些糖明明还一脸嫌弃，“厨房里的奶糖去哪儿了？” 顾北陆停下了脚步，面不改色地承认：“我拿走了。” “你不是不喜欢吃吗？” “俞夕喜欢吃。”这个牌子是进口的，网购都很难买得到，他就索性都拿了。 看着自己妈妈不解的模样，他想了想，干巴巴地问：“我可以拿吗？” 顾母双手环在胸前，打量着看上去有点不一样，但又说不出哪里不一样的顾北陆。 “行，糖可以给你，不过你不能白拿，我有条件的。” 顾北陆：“什么条件？” 顾母微微一笑：“帮我试吃新点心。” 顾北陆：“ok。” 顾母：“连续一个月。” 顾北陆：“……” 顾母：“每次写300字的试吃体验。” 顾北陆：“……” 顾北陆虽然我行我素，但也知道天下没有免费午餐这个道理。就这样，他做了一个月尽职尽责的试吃员。 第22章 顾母的搭配创意非常天马行空，有时候觉得口味尚可的，他会给俞夕留两块。如果觉得口味不佳，他也会如实写进报告里，不仅会从口感味道上分析，还能结合成本给出改进意见。 试吃顺利进行了一个月，这天晚上顾母又拿出了一包奶糖，笑眯眯对他说：“刚到的新货，给你留一包，再给我试吃一个月。” 顾北陆这么着调的试吃员不好找，能用一包糖收买了多划算。 顾北陆不想再吃了，终于忍不住问：“妈，你为什么喜欢做甜点？” 顾母笑了笑：“爱好，就像你学编程一样。” “你有想过发展成生意吗？” “生意？” “我觉得你可以考虑一下，毕竟你有丰富的从商经验，不要浪费了你的才能和兴趣。” 他这一个月发现了，顾母其实只是需要有人给出反馈，正面负面的她都乐意接受。如果是市场能给出反应，那对她来说会是更大的满足。而且生意的筹备是一件麻烦的事，这样顾母就不会天天在家让他试吃了。 顾氏夫妇回国之后，公司业务已经很成熟，不需要太过于操心，顾母便闲了下来。本来觉得这样就有时间陪孩子了，可顾北陆早就养成了独立自主的性子，智商高有主见，不仅不需要辅导作业，连课外学习都给自己安排得明明白白，她确实也插不上手。 虽然开店做生意也不是一两天能决定的，但这件事还是在顾母心里埋下了种子。 * 开学已经有一段时间，俞夕适应得很快，很喜欢学校的生活，天天期待上学。 学校每天都会教他们不一样的知识，每天都有不一样的乐趣。而俞夕的这种乐趣，在开学一个多月之后达到了顶峰。 因为一年级要开始上游泳课了。 俞夕乐坏了，一早上都叽叽喳喳个不停。游泳诶！居然可以在学校游泳诶！学校真是一个神奇的地方，什么都有。 班主任公布了这个消息后，顾北陆板着脸思索了好一会儿，问出了最困扰他的一个问题：“游泳课是所有人在一个泳池里游泳吗？” 班主任保持着微笑：“当然是的。” 顾北陆：“我能不能申请上私教课？” 班主任：“顾北陆，游泳课是选修的，你父母已经跟我说了，你可以不上。” 顾北陆放心地舒了一口气。 俞夕疑惑地看着他：“derek，你不喜欢游泳吗？” 顾北陆摇了摇头：“我不喜欢水，衣服湿了好脏。” 尤其是公共泳池这种地方，谁肯定是脏的。 俞夕瘪了瘪嘴，虽然他不明白衣服湿了为什么就是脏的，但是认识这么久刚知道自己最好的朋友不喜欢自己的爱好，他有点不好意思。 班主任把目光转向俞夕，继续笑着说：“俞夕，你爸妈说你很喜欢游泳，一会儿游泳老师想让你先给同学们展示一下，你可以吗？” 俞夕顿时开心了起来，拍着小手：“好呀好呀，我最喜欢游泳了！” 暑假在顾家上了几节课之后，私人教练就请假出国了，他已经有一段时间没下过水了。现在开心得像得到了十朵小红花。 顾北陆站在一旁不说话，表情有些难猜。 * 下午，学校游泳馆。 游泳课是两个班级一起上，一年级一班和二班的学员被分到了一起。 小朋友们几乎都是第一次上游泳课，好奇兴奋但又有点害怕。 身材健硕的教练为了拉近跟孩子们的距离，特地穿了一件卡通泳衣，拉着可爱的夹子音说：“同学们，今天我们要开始学习游泳这个非常有趣的技能。游泳不仅能让我们在水里像小鱼一样自由游动，还能让我们更强壮哦。” “在你们心中，游泳游得最好的是谁呢？” 教练的亲和力成功地勾起了小学鸡们的兴趣，一群熊孩子开始抢答。 “尼莫！” “海绵宝宝！” “不对，是水行侠！他是最厉害的！” “你们都是笨蛋，明明就是潜水艇！” 就在同学们七嘴八舌时，一个甜甜的声音引起了教练的注意。 “旗鱼游得最快。” 在一群兴奋的小脑袋里，眼尖的教练发现了俞夕。小孩儿个头很小，长得唇红齿白，十分可爱。 “这位同学，你的答案是什么，能再说一遍吗？” 这个问题本就没有标准答案，只是个热身话题，但这个回答很不一样。 “旗鱼！旗鱼是游得最快的！”俞夕自信地重复了一遍自己的答案，那可是他们海洋里的游泳冠军，全世界游得最快的鱼儿，“每小时可以游200千米！” 比他以前游得快多了。 这个答案显然超出了其他小朋友的认知，连教练都有些惊讶：“你从哪里学的呢？” 这么专业的知识，很难想象出自一个六七岁孩子之口。 “我……”俞夕挠了挠头，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要怎么解释这种人鱼从小就知道的常识。 “哦，我知道了。”教练眼睛一亮，“今天我们有一位很喜欢海洋知识，很会游泳的小朋友，是不是就是你呀？” 俞夕拼命点头！ 教练示意助理过来：“好，那让我们副教练先带你去换衣服，然后给其他同学演示一下好不好？” 第23章 俞夕兴高采烈：“好！” 会游泳对于这个年龄的孩子来说，本来就是很了不起的事情，旁边的同学们都投去了羡慕的目光。 沈迪万分惊讶，俞夕这软软糯糯的样子，根本就不像喜欢运动的。 他戳了戳身边的赵宇：“你相信俞夕会游泳吗？” 赵宇摇头：“我觉得顾北陆都比他像会游泳的。” “顾北陆？”沈迪一把顾北陆和水联系到一起，就打了个寒颤，“别提他，还好他不来。” 就在沈迪对着空气挥了几拳以表不满时，一个二班的同学凑了过来。 “顾北陆？就是你们班的班长？” 沈迪点了点头，看着这个陌生的高个同学：“你是谁？” “我是二班班长，我叫李一明。” 沈迪对班长有点过敏，不打算再理他。 但李一明好像对顾北陆很感兴趣：“听老师说他学习成绩很好，是真的吗？” 李一明觉得自己已经很聪明了，但是开学之后总是有人说顾北陆是全年级最聪明的小孩。 “是挺聪明的，但是他不敢游泳，他有洁癖，怕水怕脏。”沈迪承认顾北陆是聪明，但他也有做不到的事情啊。 想到这，他的心情突然好了一点。 俞夕很快换好衣服出来了，穿了一件小鲨鱼的蓝色游裤，浑身白得像瓷娃娃。 “好了，大家安静，我们一起来看俞夕同学游……” 扑通一声——俞夕迫不及待地跳进了泳池里。 小小的身体在水中舒展开，如同海豚一般轻盈，每一次抬臂都像是在挥动一双无形的翅膀，轻柔而有力。 不仅同学们目瞪口呆，连教练都不太敢相信，这小学里竟然有这样好的苗子。虽然动作不是特别标准的学院派，但有一种特别的水感，这是天赋。 顾北陆走进学校游泳馆时，看见的是湛蓝的泳池里，几乎跟水融为一体的小精灵。 跟其他所有小朋友一样，他几乎看呆了。 这也是他第一次看到俞夕游泳。暑假俞夕在顾家游泳时，他怕掉马甲一直没去看人上课。 俞夕不知道大家的目光都在他身上，下了水就撒了欢。他的身体轻轻上浮，然后又灵活地潜入水下，仿佛与水之间有着天生的默契。 他已经超过一个月没有下水了，现在好开心，好快乐！ 岸上的同学们在惊讶之后逐渐回神，发出了阵阵惊叹。 “好漂亮啊……” “俞夕就是游泳最厉害的人！” “我们班的！我们班的！” 在学校都有集体意识，一班同学的惊叹声逐渐变成了加油声，同学们兴奋地喊着俞夕的名字，脸上写满了骄傲。 顾北陆也从惊讶中回过神，黑着脸从管家手中抓过白色的浴巾，快步穿过一群闹哄哄的同学。 俞夕听见了岸上同学们的声音，终于想起来这是在上课，乖乖地游了回来。 从水里浮起来时，他调皮地转了个身，溅起了一片水花。 顾北陆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了岸边，浑身上下都被这一大片水花打湿了。 同学们的突然哑声，他们看见顾北陆的脸色又黑了一个色号。 完了，这一次俞夕惨了。 俞夕灵活地从泳池里探出了身子，眨了眨圆圆的杏眼。 顾北陆的表情好像有点不高兴？ 他定睛一看，顾北陆的白衬衫、蓝裤子和黑鞋子都湿了。 他伸了伸舌头，知道自己闯祸了。顾北陆今天才跟他说过最讨厌水…… “对不起，derek……”他伸手去够顾北陆，声音有点糯，除了第一次见面，顾北陆还没对他这么凶过。 远处的管家看到这一幕，知道自家少爷要发脾气了，赶忙冲上前。 但下一秒，就看见顾北陆把湿漉漉的小团子拉了起来，一把用浴巾抱住。 “公共泳池脏，以后在家游。” 俞夕：？ 管家在原地来了个急刹车，又默默退回了一边。 教练刚想夸俞夕，被这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臭脸小孩呛得语塞。 一班的同学们集体震惊，除了沈迪。 沈迪耸了耸肩，觉得别人都没见过世面。这有什么大惊小怪，他早在开学第二天就习惯了。 第13章 一方面，顾北陆是真的嫌弃公共泳池，他觉得这是世界上最不卫生的地方。另一方面，他因为自己没有早发现俞夕的游泳天赋而恼火。 他只知道俞夕喜欢游泳，游得还不错，今天才发现这哪是不错，这是令人刮目相看。 还有，一群流鼻涕的小孩闹哄哄的，看着俞夕又喊又叫，这也让他很不爽。 总之这个游泳馆，上上下下都让他很不舒服。 他只想着快点把俞夕从这个几十个人泡过的水池里捞出来。 游泳教练见状，清了清嗓子，为自己的地盘正名：“这位小同学，我们的游泳池可是五星级的，用的国际最高消毒过滤标准，跟其他的公共泳池不一样。” 顾北陆冷着脸，拒绝跟他说话，一心一意在用浴巾包俞夕。 俞夕一动不动乖乖配合着。他刚刚闯了祸，现在不敢跟顾北陆说话。 教练还在继续正名：“我们学校内部的泳池，严格控制使用人数，24小时循环，泳池里的水我都能喝。” 第24章 顾北陆终于把俞夕包好了，这才转向教练：“关于公共泳池的调查数据显示，大约17%的人承认他们曾在泳池里撒过尿。在研究的约83万公升的泳池水样本中，检测出了75公升的尿液含量。” 班上同学鸦雀无声，虽然小朋友们不一定听得懂，但教练露出一种看怪物的表情。 管家顿时感到汗流浃背，尴尬地跟大家道了歉，赶紧上前把顾北陆拉回来：“少爷，你衣服湿着会感冒，我们先去把干净衣服换上好吗？” 顾北陆执意要让俞夕一起去，直到教练对他说这节课没有下水的任务了，他这才松口。 因为俞夕的天赋实在太过于难得，教练一下课就找到了俞父俞母，想要邀请俞夕加入市里的儿童游泳队。 俞父俞母对此很是犹豫，他们让孩子学游泳的初衷只是强身健体，或者培养一个爱好，没想过要参加竞技。而且不用想都知道，竞技体育的训练是很辛苦的，他们也担心俞夕会吃不消。 但是俞夕对游泳的热情最近愈发浓烈，他们还是决定问问孩子自己的意见。 晚上，俞夕来到顾北陆的房间写作业。 俞夕发现今天的顾北陆不太对劲，一直神情严肃地在键盘上敲敲打打。 他跳下椅子走过去，轻轻地用笔杆戳了戳他的胳膊：“derek，你是不是还在生气？” 顾北陆沉默着，俞夕又小声说：“我今天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你在岸上，对不起……” 他很心虚，声音又软又糯，目光紧紧盯着顾北陆的脸。 顾北陆转头看他：“没有，我没有因为这个生气。” “那你为什么离我这么远？” 平时他们都是在一张书桌上写作业，顾北陆写得快，但写完了还在他身边看别的书。 今天的顾北陆却跑过来玩电脑，连最爱的编程书都不看了。 顾北陆也不好意思说他不是气俞夕，是在气今天的游泳池。 他只好说：“我在查游泳教练有没有骗我，那个泳池是不是真的干净。” 俞夕小小的脑袋里有大大的疑惑，屏幕上都是他看不懂的文字。 “那它干净吗？” 顾北陆的声音闷闷的：“很干净。” 俞夕听了很高兴，可顾北陆不太高兴。 他花了一晚上去查学校游泳馆的报告，从卫生标准到消防隐患到建筑质量全都看了一遍，就想找到一个不合格的地方。 如果不合格，就能举报让游泳馆闭关整改，这样就没有集体游泳课了。游泳课已经成为了他最不喜欢的课程，他不明白学校里为什么会有这种课的存在。 俞夕不知道他的目的，现在只觉得顾北陆真好，真是个好同学。 他开心得张开手臂，抱着好同学顾北陆贴贴。 顾北陆是最好的班长！不仅没有生他的气，还默默地帮大家把关游泳馆的卫生状况，老师就应该给顾北陆发小红花。 因为今天游了泳，俞夕心情大好，抱顾北陆时更加得意忘形，忍不住用耳朵蹭了蹭顾北陆的耳朵。 人鱼耳后有腮，这是他们表达开心和友善的打招呼方式。 两只小耳朵碰在一起，来回呼扇呼扇好几下。 俞夕没看见，顾北陆的耳朵瞬间红了起来。 * 写完了作业，俞夕要回家了，两个小朋友手拉手下楼时，正好听见俞母和顾母在客厅聊天。 顾母：“好事啊，市里的游泳队多棒啊，夕夕本身不也特别感兴趣吗？” 俞母：“还是得看看孩子自己的态度，现在游泳是兴趣爱好，哪天不想游了就可以不游。但这一旦进了专业的队伍，就得天天到少年宫训练，这性质就不一样了。” 顾母：“这倒没错，但夕夕才六岁，不一定知道自己真正想要什么，做家长的不得负起这个责任。” 俞夕听见大人在谈论他，但却听得一头雾水。 在他一脸迷茫时，顾北陆已经反应过来。 “俞夕要去游泳队训练？” 这个消息顾北陆不能接受。 今晚他才刚刚勉强说服自己接受了学校的游泳课，可这怎么又来一个天天要训练的噩耗。 顾母看着反应比当事人还大的儿子，不用猜都知道他在想什么。 “你激动什么derek？又不是你去。夕夕快过来，我们的游泳小明星。” 俞夕听话地走到大人们身边。顾北陆严肃地跟在他身后，如临大敌。 俞母把儿子抱到沙发上：“夕夕，今天的游泳课上得开不开心呀？” 俞夕认真地点头：“开心！游泳最开心了！” 俞母又说：“妈妈就知道夕夕会喜欢游泳课，教练也表扬了夕夕，说表现得很好。” 顾北陆看着俞夕笑得甜甜的样子，也不自觉地点头赞同。俞夕就是有天赋，他比谁都确定。 但是这个教练他一看就不喜欢，事情肯定没那么简单。顾北陆想着，果然俞母下一句话就让他拉下了脸。 “教练今天还说，夕夕的水平可以加入儿童游泳队，夕夕想去吗？” 俞夕眨了眨眼：“那是什么东西？” 俞母很有耐心地解释：“就是跟很多很厉害的小朋友一起学习游泳，可以去参加比赛的。不过呢，需要每天都训练，会很辛苦。夕夕想去吗？” 顾北陆的紧盯着俞夕的反应，手抓着皮沙发，都快抓出了五个洞。 第25章 教练没一个好东西。就知道把俞夕往那些乱七八糟的地方送。 他不想俞夕被送去那个什么游泳队，那种地方人又多又辛苦，还脏，而且还有可能封闭式管理。 那样的话，俞夕就不能每天跟他一起上学放学，一起写作业了。 他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在俞母跟俞夕说话的期间，他已经迅速想好了对策。如果俞夕真的想参加比赛，他就让他爸妈给俞夕请世界顶级的私人教练，用最高配的私人泳池训练，再配上五星级的营养师和医疗团队，势必把俞夕送进国际级大赛。 他就不信这样的配置比不上什么市队省队。 俞夕听完俞母的描述，清澈的眼神里疑问更多了。 他不明白，为什么有专门的游泳比赛，游泳就是很自然的事情，为什么要比赛呢？ 游泳能让他开心，但是比赛并不能呀。 “妈妈，夕夕可以不去比赛吗？” “当然可以，夕夕如果不想，我们就不去。”俞母也松了一口气。私心来讲，他们不希望儿子那么辛苦，但如果儿子真的喜欢，他们也会支持他去做。 俞夕往俞母的怀里钻，奶呼呼地撒着娇。 他妈妈真好，真是全世界最好的妈妈了！ 顾北陆坐在沙发的另一头，表情没什么变化，谁也看不出他刚刚如鲠在喉的那一大块骨头终于落地了。 他现在觉得，学校的游泳兴趣班简直太好了。卫生又正规，还不是每天上课，他下一层楼就能去接俞夕下课。这样的兴趣班千万不能关门。 但是那个游泳教练他还是不喜欢。 他现在想明白了，他们班上的那些流鼻涕小孩根本不值得担心。但教练是个大人，大人才有权力决定一个小孩的去留。 他只有长大了，才能跟大人抗衡。 他得快点长大。 这天以后，顾北陆每次去游泳馆接俞夕，都不正眼看教练。 每到周二和周四，顾北陆下了课就以最快的速度去到游泳馆接俞夕。只要他不接俞夕，俞夕就会忘记时间，继续在泳池里畅游。 顾北陆第一次觉得，拖堂不是一件好事。 又一个周四，游泳课已经结束好一会儿了，场馆里的小朋友已经走得差不多了。俞夕刚从更衣间走出来，就看见了顾北陆。 “de……”名字还没喊完，顾北陆就板着脸朝他走来，把他拖回了更衣间。 俞夕一路上哇哇叫，直到顾北陆拿起吹风机的那一刻，俞夕才意识到他要做什么。 俞夕不喜欢吹头发，他讨厌吹风机发出的声音，也讨厌热风。但是顾北陆每次都要确保他的头发干了才让他出去。 吹干之后，俞夕清清爽爽地抖了抖脑袋，对顾北陆说谢谢。 哪怕顾北陆已经n次告诉他不需要跟他说谢谢，俞夕还是很坚持做一个有礼貌的小朋友。 顾北陆放下吹风机，像往常一样剥了一颗奶糖给俞夕。 平时俞夕看到奶糖都会双眼放光，一口咬下去。 但是今天他只是舔了舔嘴唇，没有动。 “怎么了？”顾北陆拿回糖看了一眼，确实是平时那种奶糖没错。 俞夕眼巴巴地看着糖，很想吃，但他不能吃。 “derek，你吃吧，我吃过了，妈妈说我一天不能吃太多糖果。” 他下了好大的决心，才忍痛拒绝了这颗奶糖。 顾北陆放下了手中的糖。 “你吃了谁的糖？” 第14章 “李一明的，他今天也给了我两颗糖。” 顾北陆听见陌生的名字，戒备心高涨：“那是谁？” “他是二班的同学，也是班长，跟你一样！他今天带了一大罐水果糖，有这么大，“俞夕伸出手比划着，”好好看，好多颜色，有好多种不同的口味。” 他开开心心地分享着自己的经历，完全没有注意到顾北陆表情变化。 如果现在有人路过，会看见一个眉飞色舞在讲故事的可爱宝宝，和一个表情古怪的生气宝宝。 俞夕继续滔滔不绝：“我吃的是水蜜桃和甜橙味道的，他说这两种味道最合适我！还有同学得到了梅子味的，菠萝味的和草莓味的，好多好多我都没有吃过！” 听见俞夕对别人的糖如此熟记，顾北陆忍无可忍，把鲨鱼水壶的吸管弹出来，塞给他喝水。 俞夕虽然不太渴，但还是乖乖喝了一大口。 “为什么要喝水呀？”他咽下一大口后，眨了眨眼，问顾北陆。 顾北陆说：“你乱吃糖吃多了，当然要喝水。” 俞夕想了想：“哦……我没有乱吃呀！” “你忘记不能吃陌生人的糖了吗？”顾北陆觉得俞夕不仅吃了别人的糖那么开心，竟然还说那个人跟他一样…… 一样是什么意思？难道也要当最好的朋友不成？ 俞夕听着他的问题，歪着脑袋想了想：“李一明不是陌生人，他是我们游泳队的同学，我们是朋友。” 话音刚落，他又加了一句：“你还是最好的朋友。” 黑脸的顾北陆被这句话安抚住了，但心里暗暗计划着，以后要在上游泳课之前给俞夕吃糖。俞夕其实是个听家长话的乖孩子，知道不能多吃。所以只要吃了他的糖，就不会吃别人的了。 第二天上午的大课间，顾北陆破天荒地出现在了二班门口，随便拦下门口一个同学，问李一明是谁。 第26章 正在擦黑板的李一明听见是顾北陆找他，丢下黑板擦迫不及待地撞了一下身边的同学，冲出了教室。 “顾北陆，你好，你找我？” “我就是李一明，二班班长。” 顾北陆严肃打量着对方，很是不爽。 “你认识我？” 李一明愣了一下，随即笑着说：“谁不认识全年级最聪明的顾北陆？” 顾北陆主动来找他，他可太意外了。他早就听说顾北陆这个同学智商全校第一，但是性格孤僻谁都不理。他就知道，顾北陆只会跟聪明的人做朋友。 顾北陆不关心，面无表情地切入正题：“你跟俞夕一个游泳班，以后不要给他吃零食。” 他想过了，俞夕乱吃糖不是俞夕的错，不能怪俞夕，要怪就怪这些狐朋狗友。 顾北陆见对方毫无反应，皱了皱眉：“有问题吗？” 李一明懵逼了一秒，立刻反应过来：“没有问题，什么问题都没有，我不会跟他来往了，你放心吧。” 对方回答得太过于爽快，顾北陆不由得有些狐疑。但他不想多跟这个人说话，便没深究。 * 几天后，俞家夫妇接到电话来到学校办公室时，里边已经坐着另一对家长了。 李一明的父母在学校待了一上午，非要一个说法。 因为对方态度太过于强硬，年级组长老师很是为难，解释了两小时无果。现在终于等来俞氏夫妇，他便像是看见了救星。 “俞夕爸爸妈妈，不好意思，电话里实在说不清，才麻烦你们跑一趟。” 俞父说：“陈老师，您慢慢说，我们俞夕的学籍是出了什么问题吗？” 他们只在电话里听了个大概，说是跟俞夕入学有关的事情，但更具体的也不清楚。 年级组长拉开了两张椅子，客客气气地请他们坐在另一对家长面对。 “俞夕爸爸妈妈，是这样的，其实不是学籍的问题。俞夕是从国外回来的孩子，没有在国内上过幼儿园，按照我们学校的规定，本是不能进一班的。” 得知是这件事，俞母感到有些奇怪：“老师，这个我们知道，我们还特意问过学校，学校说国家级比赛证书可以破格特招。” 年级组长连连点头：“对，俞太太，您说得没错。当时让俞夕以特长加分进一班的事情是我经手的，程序上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俞母更不解了，思忖片刻又问：“那是还有什么别的问题吗？” “学校方面是没有问题的，只是李先生和李太太有些疑问，所以想见见你们……” 年级组长扶了扶眼镜，坐在对面的男子咳了一声，不太友善地加入了对话。 “自我介绍一下，我们是李一明的父母，我们家孩子也是今年才转到本市的，情况跟你们家类似。” 办公室的气氛一时间十分微妙，俞父俞母对视了一眼后，俞父开口问李父：“李先生，我们也刚搬过来，不知道你们想见我们是为何呢？” “我们为了一明的教育举家搬迁，就是为了能进这里最好的学校，最好的班。李一明的成绩和课外活动都远远高于平均分，不过当时学校告诉我们，一班早就招满了，我们这才被分到二班。” 李父边说边看着年级组长老师，眼神和语气中不乏质问。 已经解释了七八遍的年级组长再次解释：“李先生，一明是个优秀的孩子，但一班招满也是事实。而且我相信您也知道，俞夕参加的这个全国幼苗绘画比赛含金量很高。幼苗赛的金奖，全国只有三名……” “我们当然知道。”李母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我们知道这个比赛的权威性，我们家一明也每年都参赛。不仅如此，我们还认识这个比赛委员会的老师。我们听说了，俞夕的作品在他们内部也是有争议的。” 面对这样来意不善的家长，俞母的语气也一改往常的温柔，严肃道：“李太太，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母皮笑肉不笑地回应：“我们看过你们家俞夕拿奖的画作，是一幅《海底世界》，凭心而论，的确有拿第一的水平，画得非常好。或者说，画得太好了，不像出自一名六岁孩子之手。” 听见自己的孩子被这样污蔑，俞母保持礼貌的同时也毫不客气：“你在怀疑我们为了入学造假？李太太，你这样说一个六岁的孩子，我希望你为自己说的话负责。” “当然，这个世界上不乏天才儿童，他们一生下来就十分有天赋。但是据我所知，俞夕从来没获过任何奖，怎么偏偏这么巧，在入学前就拿了个第一？这奖来得可太是时候了，你们做父母的，真是会帮孩子规划。” 李母的语气愈发尖酸刻薄，一旁的年级组长都听不下去了，赶紧帮他们找补。 “李太太，这结论未必过于武断了。” 俞父俞母这会儿已经完全清楚对方的来意了，两人并不打算理会如此无理取闹之辈。 “我们俞夕获奖、拿到入学资格都是合规的，我想我们并没有任何义务其他人汇报。如果没有什么事，我们先走了。” 眼看俞父俞母起身要走，李父李母却不依不饶：“如果原本属于我家孩子的位置，被别人作弊抢走了，我们是不会放任不管的。” 与此同时，办公室外，李一明正趴在门上，像一只蜘蛛一样。只可惜门板隔音太好了，他什么都听不清。 第27章 顾北陆带着俞夕来到办公室门口时，看着门口的人形蜘蛛皱了皱眉。 “derek，他在做什么？” “不知道。” 俞夕早上领了一朵小红花，但是质量不太好，花瓣已经脱落了，顾北陆带着他来办公室换一朵新的。 李一明听见声音，转过头。 “顾北陆……俞夕？……”他望着两人愣了愣，似乎有点难以理解。 入学前他的父母就告诉他，要跟成绩好的同学交朋友，向他们学习，最终超过他们。顾北陆是全年级成绩最好的同学，而俞夕是游泳班最好的同学，他们本来都在他的交友范围内。 但是俞夕那天泼了顾北陆一身水之后，顾北陆就生气了，所以来找他让他不要给俞夕吃糖，孤立俞夕。 他原本以为这样自己就跟顾北陆抱团成功了，但没想到现在顾北陆和俞夕又手拉手了。 “顾北陆，你怎么又跟他玩了？” 俞夕没听出言外之意，还很开心地跟他打招呼：“李一明！我今天给你带了一颗奶糖……” “你别叫我！” 俞夕话还没说完，就被粗暴打断了。 李一明看起来很担心，大声解释：“我跟你不是朋友，我跟顾北陆才是朋友！” 俞夕有点震惊地呆住在原地，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前两天才分糖给他吃，说好交朋友的同学，怎么一转眼就不跟他玩了。 他觉得委屈，瘪了瘪嘴，口袋里握着奶糖的手不知道该不该再拿出来。 李一明却没理会他，立刻看向了顾北陆：“顾北陆，你不要跟他玩，他是作弊才进的一班，他获奖的画根本不是他画的！” 俞夕又呆住了，但这一次只有短短几秒，他很快就反应过来。 李一明在胡说八道。 “你乱说！我才没有作弊！”他要做诚实的人类宝宝，他才不可能作弊。 顾北陆当场拉下了脸，松开俞夕的手走向李一明：“你说什么？” “是真的！我爸爸妈妈就在里头找老师……嗷！！” 话音未落，一记拳头就重重地落在了他的脸上。 原本的争议只发生在老师办公室里，但李一明的大喊大叫引来了不少同学围观。长廊上一阵骚动。 两人打了起来。 最后，顾家夫妇也被叫来了学校。 办公室里，三对家长和三个孩子。 顾北陆牵着俞夕的手，狠狠地盯着哭着躲在妈妈怀里的李一明。 俞夕嘴里吃着奶糖，眼睛瞪得圆溜溜，奶凶奶凶的。如果有人责怪顾北陆大人，他要站出来为顾北陆解释。 是李一明的错！ 李一明不是一个好孩子，一点都不友好！ 年级组长连声道歉：“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们学校有很大责任。虽然说，今天发生的一切都是误会……” “对对对，是误会，都是误会，小孩子闹着玩的。”李一明的父母自知理亏，完完全全地换了一副嘴脸。 他们知道顾北陆是有名的天才儿童，顾家夫妇是本市有头有脸的人物，不管是儿子上学，还是他们想在本市发展，跟顾家打好关系总是没错。 “不是误会。”顾北陆冷静地打断了他们，“如果不是儿童书房有监控器，正好拍下了当天夕夕画画的过程，你们还不知道要怎么污蔑他。你们都是成年人，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但他打李一明不用负责任。 顾北陆第一次觉得，做小孩也挺好。 第15章 管家赶到学校时下了一大跳——两个狼狈的小孩，一个脸上有伤，一个在哭。而且他们家少爷不仅受伤了，衣服还脏了。 但最惊讶的是，小少爷对此完全没有脾气，还在好言好语地哄着别人。 老管家知道这也不是第一次了，但毕竟年纪大了，接受这么大的转变还需要点时间。 顾北陆带着俞夕离开老师办公室时，家长们都还在里边。 顾北陆相信他爸妈能处理好这个问题，一点都不担心。 但他担心俞夕。 俞夕的确有些委屈，而且想想还很后怕，连嘴里的糖都不香了。 这是他第一次目睹小朋友打架，吓得不行。一架下来，李一明贴了三张创可贴，顾北陆贴了一张。 对他来说，这就是大型事故现场了。 “俞夕，没事了。”顾北陆第一次这么语气严肃地喊他的名字。 俞夕显然还没有缓过来，还是一副小鹿受惊的样子。虽然还在害怕，但他很听话，顾北陆说没事了，他便信任地点头。 顾北陆看了心疼得不得了，不停拍着他的背安抚：“没事了，夕夕不怕。” 刚才在走廊上一片混乱，办公室里，虽然爸爸妈妈都在，但是李一明和他的爸爸妈妈也在，俞夕一点儿都不敢放松，提着一口气随时准备着要战斗。 这会儿身边只剩下最好的朋友，俞夕才像泄了气的气球，一放松，眼泪像珍珠一样，一颗一颗掉下来。 他本能地伸出手去要抱抱，顾北陆把他搂在怀里给他擦眼泪。 “夕夕乖，不哭了。” 但是俞夕的眼泪根本止不住，顾北陆的衬衫很快就湿了一大片。 管家在身后，拿着干净的衣服，也不敢打扰，只好用唇语问少爷要不要换衣服。 第28章 顾北陆眉心紧紧拧着，一边严肃地对管家摇头，一边给俞夕拍背顺气。 俞夕哭得整个人都软软的，整个人都陷在顾北陆的怀里，像一只小奶猫。 顾北陆咬了咬后牙槽。 刚才揍那王八蛋下手还是轻了。 他居然没有早看穿这个李一明的心思，让俞夕受这样的委屈。 “derek”俞夕抬起头，边哭边看着他脸上的创可贴，“你疼不疼啊……你以后不要打架了好不好？” 打架一定好疼的，呜呜…… 俞夕伸出小手去摸了摸他脸上的创可贴，湿漉漉的眼睛里全是着急。 顾北陆捉住正在戳创可贴的小白手。 俞夕第一次这么担心他。 这一架打得又值了一点。 * 那天之后，李一明的父母给他办了转学，还在学校的协调下写了给俞家的书面道歉信。年级组长也到俞家去当面致歉，并且保证类似的事情不会再发生。 俞家夫妇对道歉这件事不在意，但很担心俞夕会因此留下心理阴影，毕竟孩子刚融入集体生活没多久，就遇上了这样的事情。他们怕他之后不敢再真心交朋友了。 但在跟俞夕谈心后，他们欣慰地发现孩子并没有他们想象中那么脆弱，反倒在为顾北陆鸣不平。 顾北陆因为出手打人，被撤去了班长的职位。老师认为无论如何班长不能带头打人，给其他同学的影响不好。 俞夕很伤心，他宁可不要所有的小红花，也不想顾北陆受这个惩罚。他要去办公室找老师，被顾北陆拦下来，说他早就不想当班长了。 俞夕惊讶地望着他：“为什么不想当？” 在他眼里，当班长是最厉害的，只有最好的学生才能当，顾北陆就是最好的学生。 顾北陆想了想，说了一个简单的理由：“当班长太累了。” 实际上，他讨厌当班长有一万条理由，但开学前他答应接受这个职位，只有一个原因——班长能有特权换座位，这样他就能把俞夕换到自己旁边了。 现在目的已经达到，他早就想卸任了。 俞夕当然不知道这件事，但是他难得地神情凝重，因为他意识到了一件事。 此情此景，他恍然想起在原书里有这个情节的，而且是一个挺重要的节点。 他记得在故事里，顾北陆跟同学起了冲突之后，被撤了班长职位。顾北陆是一个高傲的孩子，表面上不露声色，但心里留下了很深的伤痕，因此更加疏远人群，成天闷闷不乐。 俞夕想到这，更加心碎了。没想到他竟然是那个导火索，让顾北陆越来越孤僻的导火索。 顾父顾母对老师的决定倒没什么意见，他们也不在意孩子当不当班干部，只是回到家里告诉顾北陆，打人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顾北陆反驳：“但是问题的确是解决了。” 顾父教育儿子：“如果没有我们给你善后，你真以为事情那么容易了结？” 顾北陆点头表示同意，而后又说：“等我成年以后，会自己善后的。” * 经过打架退学撤班长等一系列的事件，顾北陆发现，俞夕这些天越来越黏他了，像一条小尾巴，每天都拿各式各样的卡通创口贴给他选，还要帮他换新的。 可是他的伤口愈合太快了，没几天就不需要再贴了。他甚至在考虑要不要停止上药，让伤口晚愈合几天。 好在俞夕还再继续黏他。等他伤口好了，俞夕又开始关注他的开不开心。 晚上两人一起在顾家书房做作业，俞夕总是是不是抬眼偷瞄他，被他发现了又立刻假装看书本。 像只小仓鼠一样可爱。 顾北陆默默欣赏了小仓鼠一会儿，终于在小仓鼠第六次偷看他的时候，用笔敲了敲小仓鼠的头。 “不要分心，这道题你会的。” 俞夕被抓包了也不慌，干脆丢下了铅笔，贴近顾北陆，认认真真地看着他。 顾北陆被看得莫名其妙，但是没把人推开。 “看什么？” 俞夕目不转睛，问他：“derek，你怎么不笑啊？” 虽然顾北陆平时就不太笑，但自从想起了剧情之后，俞夕总觉得顾北陆心事重重的，一定是不当班长了心理落差太大。 顾北陆呼噜了一把俞夕软软的头发：“写作业为什么要笑？” 俞夕摇了摇头：“白天你也不笑，晚上你也不笑，你是不是不开心？” “开心就要笑吗？”顾北陆觉得最近还挺开心的，因为俞夕天天缠着他，有俞夕在身边他就开心。 “当然啦，不笑别人怎么知道你开心？” 顾北陆咧了咧嘴，挤出一个笑容。 俞夕不满意，觉得他在敷衍，不过也没关系。他这两天想通了一件事，顾北陆可能注定要经历这个过程，而他要帮助顾北陆快点找到治愈的方法。 还好他看过书，知道方法。就是还需要等一等，这段时间，就只能靠他自己帮助顾北陆了。 * 几天后，沈迪上学时，带来了一个“情报”。 “朋友们，我有一个最新消息，关于李一明的。” 顾北陆现在最讨厌这个名字，抬眼看了沈迪一眼，没作声。 俞夕听见这个名字，也鼓起了腮帮子气呼呼。 他不想沈迪在顾北陆面前提起这件事。顾北陆刚刚因为这件事被撤了班长，很伤心的。 第29章 沈迪不管，一把拉开椅子坐到他们面前，隔着书桌神神秘秘道：“你们不知道，二班的人都可害怕他了，原来他一直在欺负他们的同学。现在他被顾北陆打走了，顾北陆在他们班成了英雄。” 俞夕纠正他：“不是的，他不是被顾北陆打走的。” 顾北陆反纠正：“就是被我打走的。” 最好让沈迪这个小喇叭叫嚣出去，让全校都知道，以后谁敢再欺负俞夕，他就揍谁。 当天放学，顾北陆和俞夕走出教室，一群同学就立刻围上来。 顾北陆警惕地把俞夕护在身后。这群人虽然面熟，但是名字他一个都不知道。 俞夕轻轻戳了戳他的肩，小声说：“derek，这是二班的同学。” 他认识好几个，都是游泳班的。 “顾北陆，我们是来给你送小红花的，二班的同学要谢谢你。” 其中一个同学拿出了一束捆好的小红花，有十几朵，是他们班上的同学凑的，还用彩色的丝带绑在了一起，看起来非常精美。 学校每个学期末还会让大家用自己的小红花换奖品，越多小红花就能换到越大的奖品。在以小红花为荣的一年级，这简直就是一份豪华大奖，代表着小学生的最高荣誉。 “请你一定要收下。现在我们班没有人欺负我们了，是你的功劳！” 俞夕从顾北陆身后探出脑袋，满眼放光。这么多小红花，他得多努力才能攒出来啊。 他一开学就在收集小红花，努力当一个听话的好学生，有时候没有得到小红花，都会难过一整天。虽然顾北陆说让管家去买一箱给他，但他觉得不一样，学校发的小红花是有特殊意义的，是买不到的。 见顾北陆毫无反应，俞夕生怕他拒绝，赶紧推了推他。 “derekderek，你快接过来呀。” 顾北陆不情不愿，但想到俞夕那么爱小红花，只好伸手拿过花束，直接交进俞夕手里。 俞夕高高兴兴地帮他拿着。有了同学们的肯定，顾北陆应该就没那么难过了吧，他心里想着，还帮顾北陆回了一句：“谢谢你们呀。” “你们，还有别的事吗？”顾北陆觉得，花都收了，但这群人怎么还堵着路，他有点不耐烦了。 递花的同学转头跟其他人嘀咕了两句，然后回头说：“那个……顾北陆同学，我们知道你现在不是一班的班长了，但是没关系的，你还是我们心中最厉害、最聪明、最勇敢的同学，我们都听你的话，你让我们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 俞夕听了疯狂点头，他不能再同意了。顾北陆就是一个超级好孩子，全世界都应该知道。 顾北陆以前最讨厌这种抱团行为，又烦又蠢。 但这一回他没有直接拒绝，而是沉默了几秒。 几秒之后，他开口说：“就一件事，以后如果有人再欺负俞夕，第一个告诉我。” 第16章 俞夕听了有些不好意思，轻轻拉了拉顾北陆的衣袖，小声说没有人欺负他。 但是这软绵绵的抗议并没有用。不少同学那天确实都听见了李一明在办公室门口对俞夕大喊大叫的那些话，都知道他受到了欺负。 顾北陆一开学就天天跟俞夕贴在一起，一起上学放学，甚至有传言说俞夕是顾家的远方亲戚，所以也没有人觉得这个要求奇怪。关心自家小表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而且还是一个这么乖巧可爱的表弟。 二班的小同学们觉得，俞夕不是他们的表弟他们都想保护，马上一口答应下来，当场就开始内部分配任务，争当俞夕的小哨兵。 俞夕看上去有些难为情，又躲回了顾北陆身后。 为了打消他的顾虑，顾北陆对他说：“他们不会影响你的，你就当作多交几个朋友。” 俞夕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毕竟交朋友他是很喜欢的。 顾北陆第一次觉得，这些讨厌的同学们也没有那么讨厌了。 回家的路上，俞夕抱着大大一束小红花，蹦蹦跳跳地踩着影子玩，开心极了。 夕阳西下，两个小朋友手拉着手，地上的影子被拉得老长老长。 “derek你看！我们好高呀，我们长大了耶~” 俞夕一会儿故意把步子迈得很大，跟顾北陆比腿长，一会儿又靠在顾北陆身上，两个人的影子看上去像一个人。 俞夕边踩影子边问：“derek，你说我们要几岁才能长那么大呀？” “不知道。十八岁吧。”顾北陆盯着他们的影子说道。 “为什么是十八岁呀？” “因为十八岁成年。” “成年是什么？” “成年就是大人了。” “像爸爸妈妈一样大吗？” “嗯。” “那还可以吃糖吗？” “可以吃任何你想吃的东西。” “耶~长大好耶~” 俞夕在细数着长大了要吃什么好吃的，顾北陆已经望着地上的影子出了神。 这影子里一米八几的两个大人，肩并肩手牵手，一个怀里还抱着一束捧花。画面和谐得很微妙。 过了好一会儿，俞夕的声音才将他拉回现实。 “derek，你以后长大想做什么呀？” 顾北陆沉默了一会儿，才说：“赚钱给你买很多糖。” 不仅是买糖，俞夕要什么他给买什么。 第30章 他五岁就写过一篇作文叫我的理想，那时候他写长大想创办软件公司，融资上市，成为世界500强，赚比他爸妈更多的钱。 顾母当时看了他的作文后，神色复杂地问他赚了钱之后想做什么。 五岁的顾北陆没明白这个问题的意义，回答赚钱之后就投钱研发更新的技术，再赚更多的钱啊。 现在他知道了，赚了钱之后是要花的。给俞夕花。 他也没想清楚俞夕为什么要花他的钱，只是觉得理应如此。他的钱不给俞夕花给谁花？ 俞夕歪了歪头，他想他也要赚很多很多的钱，要比顾北陆赚得更多，因为他想买的东西比糖果大多了。 他要给顾北陆买一所学校。 在他看来，顾北陆成绩那么好，就是应该拥有自己的学校，当班长当校长都随便自己定的那种。 两个幼崽分别怀揣着赚大钱的小心思，踩着夕阳往家里走。 快到他们院子时，俞夕邀请顾北陆到他房间里去看看他们的小红花。开学时顾北陆就把自己的小红花给了他，说不喜欢花，让他一起存着。 他存得可好了，一定要让顾北陆看看他是一个多么合格的护花使者。 顾北陆也很喜欢去俞夕的家里，但平时都是俞夕到他家里来写作业，他去俞家的机会不多，好不容易来了个机会，他当然得抓住。 他知道俞夕肯定会非常爱护那些小红花，但当俞夕把小红花展示给他看时，他还是有些意外。 顾北陆本是想把花都给俞夕，但俞夕却老老实实地把两人的奖励分开来存放。 他的儿童书房里有两个箱子，是他的小红花银行，一个是放他的小红花，一个放顾北陆的。顾北陆每一科成绩都是年级第一，小红花自然比他多得多，他每次都仔细地帮顾北陆存起来。 “derek，你看你看，你的小红花都要满出来了！”俞夕打开了他的箱子，又把今天收到的一束花放了进去。 他最好的朋友拥有这么多小红花，他虽然很羡慕，但更多的是为他感到骄傲。 看！这些都是他最好朋友的小红花！ 顾北陆觉得俞夕未免也太乖了，明明就眼馋得不得了，但也没开口向他要一朵。 他想让俞夕在他面前成为一个任性的孩子，想要什么就直接据为己有，不用这样小心翼翼的，懂事得让人心疼。 “derek，我们来数一数有多少朵花花吧！”俞夕盯着可爱的小红花，喜悦之情难以言表。 最近他一直想方设法让顾北陆忘记班长被撤掉的烦恼，刚刚他想到一个妙点子——带顾北陆过来数一数小红花，提醒顾北陆他是一个优秀的小学生。 “你还没有数过？”顾北陆突然有了一个想法。 俞夕诚实地摇了摇头。他觉得这是一件大事，得顾北陆在场时一起来做，他不能擅自数花。 “好，那我们来数吧。” 两个小朋友坐在地上，开始数花花。 “一朵，两朵，三朵，四朵，五朵……” 顾北陆从箱子里往外拾一朵，俞夕就报一个数字。 一开始，俞夕还能很轻松地跟得上顾北陆的节奏。十几朵之后，顾北陆的动作越来越快，俞夕跟着念，眼睛都快看不过来。 一直数到快三十多，顾北陆突然“不小心”把旁边另一个箱子打翻了。 “咣”地一声，两个箱子里的小红花混在了一起，洒了一地。 “哎呀！”俞夕傻了眼。 这可怎么办？这下分不清谁是谁的了…… 罪魁祸首顾北陆淡定地道歉：“对不起，我太不小心了。” 俞夕面露难色，似乎遇上了人生中的大难题。顾北陆的小红花那么多，跟他的混在一起分不清了，该有多亏呀。 “derek，怎么办呀？”他下意识地问顾北陆。 顾北陆忍着愉悦的心情说：“那只有一个办法了。” “什么办法？”俞夕的目光终于从小红花上挪开，满怀希望地看向顾北陆。顾北陆这么聪明，一定有办法区分的。他甚至在期待，顾北陆刚刚看一眼就知道箱子里有多少朵了。 顾北陆故意停顿了两秒，假装思考，然后很认真地出主意：“我们现在只能把两个箱子的花朵放在一起攒了。” 俞夕着急：“可是有一箱是你的……” “夕夕，我们可以把我们的花朵都加到一起，建一个大一点的小红花银行，我们共同管理。不管谁得到小红花，都为这个银行贡献了一份力量。期末的换礼物活动，我们就挑一个我们都喜欢的大礼物。” 顾北陆说得非常真诚，列举了不少共同账户的好处，俞夕发现这似乎是最好的办法了。 他想，大不了他期末让顾北陆选礼物，毕竟顾北陆的贡献比较大。而他只要能参与积累小红花的过程，就很开心了。现在顾北陆比他更需要小红花的肯定。 他陷入思考的这一会儿，顾北陆已经把地上的小红花都捡起来，装到了一起，收好了箱子，拿出免洗洗手液消毒了手。 “你怎么收起来啦？还没数完呢……” 顾北陆说：“数完了，六十七朵。” “哦……好多呀！”俞夕摸摸头，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对，但又想不出来。 第17章 进入了秋天，昼短夜长，日子过得飞快，眼看就到了期中。 第31章 顾北陆科科满分，还获了编程大赛的大奖，俞夕在游泳班一直表现优异，他们的小红花银行日益庞大，已经换了一个更大的箱子。 这段时间，顾北陆比从前更加沉默了。以前在俞夕的怂恿下还会跟同学们搭一两句话，但最近除了俞夕，顾北陆谁都不理。 俞夕很担心，一直在掰着手指数什么时候才能等到期中的跳蚤市场。 在书里，顾北陆因为打人撤班长事件而低落了好一阵，最后是跟一个高年级的优等生学长交了朋友之后，受了开导才走出阴影的。 这个学长就是顾北陆在学校跳蚤市场上认识的。 期中考试结束后，俞夕终于盼来了这一天。一大早他就跑到了顾北陆家里，等着一起去学校。 顾北陆下楼时，看见俞夕胸前挂着小鲨鱼水壶，只穿了单薄的一件外套，正坐在他们家的沙发上晃着小腿等他。 看见顾北陆下楼，俞夕马上激动地蹦下沙发，差点把自己绊摔。 顾北陆蹙眉，三步并作两步地跳下楼梯，一把抱住俞夕单薄的小身体：“以后不要着急，就在原地等我，我会快点过来的。” 从他们认识起，俞夕走路就跌跌撞撞的，顾北陆常常怕他撞到摔到，所以总是紧紧地牵着他的手。 但即使是这样小心，也不能一天二十四小时都看着他。顾北陆有时候在想，如果能把俞夕放在口袋里揣着就好了。这样他不管是回家睡觉还是去上编程课，他都能带着俞夕，护着不让俞夕受一点点伤。 俞夕小小一只，白白软软的，又香又甜，像一粒棉花糖，正适合放进口袋里。 俞夕还在消化被顾北陆的上一句话，似懂非懂，敷衍地点了点头，只想赶紧拉人去学校：“derek我们走吧，要迟到了！” 他抓起顾北陆的手就要往外走，但是没拉动。顾北陆的手一收，就把人拽了回来。 俞夕冷不防地撞进顾北陆的怀里，一脸懵逼地抬头问：“不走吗？” 顾北陆的力气太大了，只要顾北陆不想走，他根本拉不动。 顾北陆沉默着把自己的围巾和帽子都摘下来，给他戴上。俞夕配合地被柔软的布料包裹起来，乖乖地一动不动。 “现在可以走了。”顾北陆说。 俞夕秒开心，拉起人就走，边走边说：“derek你的帽子好大呀。” “derek你的围巾香香的，跟你身上的味道一样。” “好好闻呀~” 他一心只想往前走，没看见顾北陆在他身后扬起的嘴角。 顾北陆心情很好地望着俞夕戴着自己的帽子和围巾，整个人都陷在自己的衣物里，被自己的气息包围着。 管家把俩孩子送到学校门口，还没来得及嘱咐一句，俞夕就波不急待地拉着顾北陆向操场奔跑而去。 老管家又站在原地感叹着：幼儿园时期少爷一次都没去过跳蚤市场，说是听这名字就觉得不干净。 * 校园里的大喇叭播放着欢乐的儿童歌曲，操场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摊位，都是各个社团和年级组织的义卖。学生们可以用他们的小红花当作货币，去买任何东西。 看见嘈杂的人群，顾北陆一路上的好心情全没了，一声不响地跟在俞夕身后。 路过的老师同学都注意到了一个小可爱拉着一个小可怕，正蹦蹦跳跳地满操场乱逛。 琳琅满目的小玩意让俞夕目不暇接，简直看花了眼。一会儿觉得布娃娃好玩，一会儿觉得小金鱼可爱。 “derek你想要什么呀？我给你买。”俞夕挥舞着手中的小红花存折，觉得自己非常富有，简直是年级首富。 “你来决定，随便选，喜欢什么买什么。” 俞夕转头看向他，眼神里神采飞扬：“我们那么有钱，是不是可以把这里所有东西都买下来？” 他没有接触过钱，自然没有概念，只知道小红花装满两个小箱子十分了不起。 顾北陆扫了一眼整个操场，回忆着刚才路过的那些价格，神速估算了一下所有几十个摊位的总价，大约是他们存折里小红花的上百倍。 俞夕期待地盯着他，等待答案。 顾北陆帮他调了调快要遮住眼睛的大帽子，肯定地说：“当然，你可以全部买下来。” 大不了让他们家管家去付钱。 “好棒！我们就是最棒的！”俞夕开心地绕着他转了一圈，然后踮起脚在他耳边悄悄说，“但是我们不要买完好不好？要留给其他同学，大家一起分享。” 他是真心实意地在为其他同学考虑，他们不能什么都买光，即使有钱也是不行的，要学会分享。 况且，他今天最重要的目的也不是买东西。 “你喜欢就买，不想买也可以，我去外边给你买更好的。”顾北陆一只手拉起他的手，一只手插在兜里，“不过，我们可以规划一下路线，从入口的一号台开始看。” 俞夕从一进来就毫无方向感地乱窜，有些摊位已经路过了三次了。 两人达成了共识，剩下的时间，顾北陆负责引路，俞夕听话地跟着他，一个摊一个摊在看。 一开始顾北陆觉得俞夕是好奇宝宝，什么新鲜事物都喜欢，但逛完了大半个操场之后，他发现了今天的俞夕有些奇怪。 路过低年级的摊位，俞夕顶多就是盯着好玩的商品看两眼，也不喊着想买，很快就离开了。 第32章 但经过高年级的摊位，俞夕就会多停留一会儿，向学长学姐问东问西，哪怕卖的东西是他完全不会感兴趣的。比如，数学社卖的珠心算练习册，篮球俱乐部卖的签名球衣…… 顾北陆很是疑惑，但并没有打断俞夕的兴致。 只是大半圈下来，俞夕什么都没有买，还是两手空空，他们的小红花一朵都没有花出去。 眼看就剩下几个摊位了，顾北陆忍不住问他：“夕夕，如果这里的东西你看不上，我去大商场给你买。” 他就知道，学校跳蚤市场能有什么好货？不是学生自制就是二手破烂，俞夕没看上也是正常的。 他就应该带俞夕去顶级大商场，最贵的品牌最好的服务，刷了卡还有专人送货到家。 “不是的，我们还有一个摊位没有看。”俞夕有点着急，顾北陆看上去有点没耐心了，他生怕顾北陆说累了不逛了要回家了，“我们再去看看好不好？” 顾北陆听着他软乎乎的声音，无奈点了点头。 俞夕怕他反悔，把他的手攥得紧紧的，向最后一个摊位跑去。 最后一个摊位商品不多，台面上只有几辆玩具汽车模型，看上去一点儿也不吸引人，但俞夕十分感兴趣的样子。 卖东西的高个子学长看见他们，热情地招呼：“小同学，你们好。” 俞夕鞠了个九十度的躬，十分有礼貌地问：“学长哥哥好，请问你这里是什么社团呀？” 高个子学长被他可爱到，伸手呼噜了一把他的帽子，弯下腰看着他：“小鲨鱼，你真可爱。不过呢，学长和哥哥重复了，叫一个就行了。” “是这样啊……”俞夕恍然大悟，重新组织语言，又问了一遍，“学长好，哥哥好，请问这里是什么社团呀？” 没等学长说话，俞夕就听见了顾北陆冷冰冰的声音：“it社的。” 顾北陆知道这个人，名字叫程亮，是编程班高年级组的。虽然没一起上过课，但这人的获奖事迹一直挂在电脑教室外边。 他本来对这个高材生没什么意见，但这人居然敢叫俞夕小鲨鱼！这可是他才能叫的。 还敢摸俞夕的头！没看见俞夕戴着是谁的帽子吗？ 更过分的是，居然诱导俞夕叫他哥哥！ 没见身边还站着个喘气的吗？ 顾北陆三秒钟给程亮数出了三宗罪，黑名单里又多了一个人。 第18章 程亮终于注意到了小鲨鱼边上还站着一个人，年纪看上去跟小鲨鱼差不多，但是感觉怪成熟的。 “对，我是it社的社长，六年级一班，我叫程亮。”做完自我介绍，他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顾北陆，“小同学，你怎么知道我是it社的？” 不怪程亮问出这个问题，it社本来就没有面向低年级的项目，顾北陆是被破格录取的。 “谁是小同学？”顾北陆狠狠地盯着他，像一头炸毛的小狮子，面对要侵犯自己领地的外来野兽，就差龇牙咧嘴了。 俞夕暗自高兴，知道他们要找的学长终于出现了。他拉了拉顾北陆的衣袖，示意他要友好。 又立刻帮他回答：“他叫顾北陆，我们的年级第一！他也是it社的！” 这可是顾北陆的贵人，书里就是跟顾北陆同一个兴趣社的。顾北陆智商这么高，只有高年级的高材生才能开导他！ 俞夕圆溜溜的眼睛亮晶晶的，满眼写着欢喜。不枉他等了这么多天，刚才又找了那么久，可终于把人找到了。 顾北陆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注意到俞夕见了这个程亮之后，眼神就肉眼可见地明亮了不少。 程亮似乎想起了什么，一拍桌子：“顾北陆啊，原来你就是那个小天才啊！智商全校第一那个？我早就听老师说过了。” 俞夕被这拍桌子的动静吓得身子一弹，顾北陆严肃地把人往后拉了拉，远离程亮。 程亮似乎也发现了自己的失礼，发现俞夕被吓到了，声音轻了不少问：“不好意思小鲨鱼，你叫什么名字呢？” 这次轮到顾北陆抢答：“你不要叫他小鲨鱼，他有名字，他叫俞夕。” 小鲨鱼小鲨鱼，学校里大庭广众的，这么喊像话吗？他自己都没舍得喊。 程亮被他们可爱笑了：“你们俩是好朋友吧？你们可真可爱，自己的名字不说，只管帮着对方介绍名字。” 不知怎么地，他觉得眼前这两个小崽子像动画片里的“没头脑和不高兴”。一个可可爱爱，一个奇奇怪怪。 顾北陆知道不会有人说他可爱，可爱的肯定是俞夕，但他也不喜欢程亮说俞夕可爱，于是转头拉起俞夕就要走：“这里没什么好东西，我们走。” 俞夕急中生智留人：“有的有的，我想买这个……” 慌忙中，他随便指了桌上的一样东西，正好是辆红色的玩具汽车。 顾北陆瞥了一眼，一改刚才买买买的土豪气势，不太满意地挑刺儿：“这破车，破破烂烂，有什么好的。” 他能想到一百条diss这破模型的理由，他甚至不明白这玩意有什么价值拿出来义卖。 程亮挑了挑眉，好似看出了他的心思，拿起了俞夕看中的那辆小车说：“你们真有眼光，这可不是普通的玩具模型，他是我最新的发明——智能扫地机器超跑车。” 接下来程亮演示着小汽车的用法，俞夕拍着小手叫好，顾北陆的脸更黑了。 第33章 眼看着俞夕的兴致越来越高，程亮继续滔滔不绝地继续给小客人们推销：“你看，这辆小车里安装了智能程序，只需要在这个小遥控器上选中模式，它就能帮你清洁家里的地板。它还能自动避开障碍物，吸力和续航都超强，最适合我们小学生帮助父母做家务。” 俞夕听得十分投入，他没有见过扫地机器人，觉得厉害得不得了。但顾北陆从小就烦这东西，经常在地上跑来跑去的影响他看书，出故障还会咣咣地撞门。他五岁时因此砸坏了一台，从此管家不敢选他在家时打扫卫生。 “那这个呢这个呢？”俞夕又指着另一辆小汽车。 程亮热情地介绍：“这辆更不得了了，这是智能管家车，集多功能为一体，还兼容了语音搜索功能，基本上想让它做什么都行。” “哇！”俞夕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完全被高科技征服。 顾北陆在一旁沉默着，看着俞夕问这问那，几乎把摊上的小汽车全都问了一遍。最后选择困难症犯了，目光在两辆车之间来回，迟迟无法决定，回头眼巴巴地望着他。 顾北陆的表情be like：终于想起我了？ 俞夕在犯难时就会下意识地看向他，知道他会给出正确选项。 顾北陆依旧想不通这种没有任何创新的产品有什么价值，但他不想再听程亮说话，也不想扫俞夕的兴，于是说：“都买。” 趁早买了带俞夕离开这个鬼地方。 俞夕开心地转头对程亮说：“程亮哥哥，我们两辆都要！” 程亮迟疑了一下，看看俞夕指的车，又抬头看看他们：“这两辆吗？这是我们这儿最顶级的两款，你们……确定吗？” 一般来说，一年级的同学是不可能有那么多小红花的，而且还一下买俩。 顾北陆又不高兴了，看不起谁呢？他把小红花存折往桌面上一拍，颇有要把整家店买下来的气势。 程亮看了一眼上边的数字，还真是足够的，不禁感叹：“大客户啊。” 年纪轻轻的就发了财，前途不可估量。 “快点，包起来，我们赶时间。”顾北陆不悦地催促。 俞夕担心他得罪学长，赶紧补了一句：“谢谢哥哥呀！我们下次还来。” 声音又软又甜，听得顾北陆气不打一处来。 程亮不跟小孩子一般见识，专业地把汽车装进纸袋里：“我们还提供免费的维护升级和保修，如果使用过程中有任何问题，都可以找我们。” 俞夕大幅度点头：“好呀好呀，我们一定会去找你的，程亮哥哥！” 回头让顾北陆去找学长，顾北陆这人慢热，第一面不太说话，不过没关系，他相信聪明的学生肯定能成为好朋友。 “来，小心拿。” 程亮把包装好的袋子递给俞夕，被顾北陆挡在前边，毫不客气地抢了过来。 他不满地瞥了程亮一眼。 居然敢把这么重的东西给俞夕？没看到俞夕这么软软一小只，像是能拿得了这么重的东西吗？ * 回到家，俞夕兴高采烈地拿出小汽车，想试试看，是不是真的那么厉害。 但他卡在了安装电池的一步，于是又转头向顾北陆求助，小大眼睛眨巴眨巴的：“derek，我忘记刚才程亮哥哥教的了。” 顾北陆难得没有伸手去帮他，而是黑着脸不说。 “derek你怎么了？你是不是不舒服？”俞夕歪着头看他，小手在两人的额头上来回试探，发现没有生病。 顾北陆没有生病，那这么表情一定就是不高兴了。 “你不高兴吗derek？” 顾北陆气呼呼：“你为什么一口一个哥哥的叫那个傻大个？” 俞夕不明白顾北陆为什么因为这个不高兴，还在认真解释：“人家是我们的学长，比我们大，当然是哥哥呀。” 顾北陆不服：“那我也比你大，你也应该叫我哥哥。” 他可比俞夕大四个月，实打实的四个月，俞夕从来没叫过他哥哥，居然叫外面的阿猫阿狗做哥哥。还是刚见了一面的阿猫阿狗！ 联想起俞夕今天看见程亮后就变了一个人似的，哥哥长学长短，他越想越气，俞夕真不是个乖孩子！ 俞夕抓了抓脸，无辜地看着炸毛的顾北陆，糯糯地喊出一句：“哥哥……” 顾北陆愣了愣：“你说什么？” 俞夕眨了眨眼，又重复了一遍：“哥哥？” 他想了一下，按年龄来讲的确顾北陆是哥哥。 下一秒，他手里的智能玩具车被顾北陆拿走，霹雳巴拉一顿操作启动了之后，又回到了他的手里。 第19章 小汽车终于开始嘟嘟嘟地动起来，俞夕喜出望外，又忘乎所以地钻进顾北陆怀里，蹭着耳朵示好。 顾北陆的耳后又红了一大片。 俞夕太软糯了，顾北陆觉得自己的脾气又打在了棉花糖上。 接下来几天，俞夕发现顾北陆开朗了不少。但就一点，顾北陆特别特别喜欢让他叫哥哥。 有点过于喜欢了。 现在他不仅问作业要叫哥哥，甚至要叫哥哥才能得到奶糖。他对此表示了不满，以前顾北陆都是主动喂他吃的糖，什么要求都没有。 这天顾北陆去上编程课的时候，沈迪又窜座位过来跟俞夕说小话。 “俞夕，我怎么觉得顾北陆最近有点……”他想了想，语气不确定，“友善？” 第34章 难得听见沈迪夸，俞夕好奇问道：“他做了什么呀？” “我也不太确定这个叫不叫友善，”沈迪扶了扶大眼镜继续说，“我上午不小心把粉笔掉在他外套上，他居然没有凶我，还对我说了没关系。” 俞夕很高兴，顾北陆这么快就走出阴影了，一定是在it社受到了程亮的开导。 “顾北陆他本来就很好的，跟他熟了才会知道。” 沈迪看着俞夕，又问：“不过俞夕，你今天好像有点心事，怎么了嘛？” “我？我没有呀……” “你别骗我了，电视剧里的人有心事都是你这样的。” 俞夕叹了一口气，告诉沈迪他的苦恼：“为什么有人会喜欢人家叫他哥哥？” 他想了两天都没想清楚，顾北陆怎么突然有了这么个爱好。 沈迪一副看透他的小表情：“顾北陆喜欢你叫他哥哥？” 俞夕：…… 沈迪一拍大腿：“我还以为什么大事。他喜欢你叫你叫吧，反正他最近人还不错。” 俞夕觉得沈迪不懂他的苦恼，别过脸去，软乎乎地趴在桌子上独自烦恼。 沈迪想了想，又绕到他面前接着说：“我知道了！顾北陆刚被撤了班长，以前所有人都喊他班长，他习惯了，现在没办法听了，所以他想听大家喊他哥哥。” 俞夕抬起头，眨了眨眼：“是这样的吗？” 如果是这样，那也是小朋友互相帮助的体现，他可以多叫几声哥哥。 沈迪为了证明自己是对的，第二天特意跑到顾北陆面前叫了一声哥哥，结果顾北陆脸色秒黑，吓得他再也不敢提这茬。 * 一年级开始上劳动课了，老师带着每个班的同学在校园里种小番茄。 俞夕特别爱他的那一株小番茄，每天都要去看好几遍，给小番茄施肥松土，经常把手和脸蛋弄地脏兮兮的。 顾北陆最近上学都要多带一瓶消毒液，还让管家每天上午下午各来一次学校，给俞夕送干净的衣服。 俞夕一听见下课铃，就抡起袖子跑出教室，欢脱奔向小苗圃。他要看看他的小番茄又长高了多少。哪怕顾北陆告诉他四十分钟内不会又太大的变化，但他还是很执着地每节课间都跑去探望小番茄。 周五下午的最后一节课间，俞夕来给小番茄松土，边松边对小番茄说：“我的小番茄呀，这是我这星期最后一天照顾你了，我给你吃最好的饭饭，你周末要努力长高高哦。下星期见面的时候，我们都能长高高。” 上午刚下过雨，小苗圃里比平时更泥泞，俞夕瞅见了两只小蜗牛和小蚯蚓，便好奇地跟它们玩了起来。 小蚯蚓钻进泥土里，俞夕也跟着挖泥土，就这样玩着捉迷藏，丝毫没有察觉手上和衣袖上沾满了泥巴。 顾北陆下了编程课，连教室都没有回，直接去了小苗圃，果然看见小小一颗棉花糖蹲在地上玩泥巴。 “derek！”俞夕抓起一只小蚯蚓，得意洋洋地炫耀起来，“你看你看，我抓到蚯蚓了！” 顾北陆看着满身泥巴的俞夕和他手中的无脊椎生物，僵在原地。 俞夕高高兴兴地问：“derek我可以把它带回家养吗？” 顾北陆坚定地摇头：“不行，蚯蚓是益虫，不可以抓。它在苗圃里能让植物长得更好。” 幸好蚯蚓是个益虫，否则他就得编一段假话让俞夕放弃带它们回家了。 “啊哦……那好吧。”俞夕很乖地松开了小手手，让蚯蚓掉在泥土上。 他想着，让蚯蚓和蜗牛陪小番茄过周末也好，不然小番茄太寂寞了。 俞夕盯着小蚯蚓消失在泥土之间，然后才抬起头：“derek你下课啦。” 他今天玩泥巴玩得太欢脱，这会儿才发现自己的小手全是泥巴：“啊哦……” 本来伸手去拉顾北陆的小泥手停在了半空中。 “擦擦手，小脏包。”一条干净的手帕递了过来。 俞夕仰起脸，看见了程亮。 “程亮哥哥！” 眼看着程亮就要给俞夕擦手，顾北陆抢先一步抓住俞夕的小泥手，把人挡在身后。 “顾北陆？”程亮又终于注意到小鲨鱼身边还有个人，“你下课了？” 顾北陆冷着脸：“要你管。” 他的目光落到程亮手中洁白的手帕上，不屑道：“不用，我们有。” 程亮礼貌一笑，把手帕收了起来。远处有同伴喊他，走之前回头对俞夕说：“下次来我们it社玩呀。” 顾北陆没好气地回了一句：“it社是玩的地方吗？” 盯着程亮走远了，顾北陆才转过身，把俞夕的小泥手擦在自己的白衬衫上。 雪白的衬衫被抹得一片污渍。 远处拿着干净衣服赶来的管家恰好看见了这一幕，再次汗流浃背。 俞夕一直觉得顾北陆和程亮已经顺理成章地成为了好朋友，直到今天看见两人还是不太对付的样子。 第二天，俞夕上学时，带上了那台扫地机汽车。 顾北陆面无表情地看着丑陋的小汽车：“你带它干嘛？” 俞夕还从来没有对什么玩具这么爱不释手，他以前也没觉得俞夕这么爱汽车啊。 “它好像坏了，开不动了。”俞夕避开他的目光，看着小汽车，“程亮哥哥上次说车子坏了可以找他……” 第35章 顾北陆看着明显很不自然的俞夕，抓错了重点：“他叫程亮学长。或者程亮。” 俞夕抬起头，迷茫地望着他，又点了点头。顾北陆这么在乎称谓让他很困惑。 “那……这个……可以拿去给程亮学长修吗？”他讪讪地问，心虚得不行。这可是他研究了一晚上才找到的方法，拿掉一个小零件，车子就不开了，但又没有真的坏掉。 顾北陆昨天就不太美好的心情，今天这一早更是雪上加霜。俞夕向来是个诚实的好孩子，一撒起谎来连话都说不利索。 “你想去找程亮？”顾北陆心中警铃大作。 昨天程亮提了一句，今天俞夕就找蹩脚借口要去玩……俞夕这么喜欢跟程亮玩，简直是气死他了。 比俞夕叫程亮哥哥还要让他生气， “不是我去，是你去。”俞夕认认真真地说，完全没注意到顾北陆的情绪因为他这一句话又好了一点点。 “为什么要我去？你不去？”顾北陆调整了一下心情，虽然他也不想见程亮那个傻大个。 “你下午不是要上编程课嘛？顺路拿去给他修就好了。”然后跟他聊聊天，交交朋友。 顾北陆默默地接下了这个任务，当天晚上就把一台完好的扫地机汽车交还给了俞夕手上。 “这么快就修好啦？”俞夕高高兴兴地抱着小汽车，“程亮学长很厉害的对不对？” 顾北陆：…… 他根本没拿去找程亮，他是自己修好的。 第20章 在顾北陆看来，程亮虽然让他很不开心，但也并非一点帮助都没有。 俞夕快过生日了，这段时间他一直思索着要送什么礼物。他从没参加过生日派对，更不用说准备生日礼物了。 这是俞夕认识他之后的第一个生日，他必须把礼物送好了。因为听说俞家请了好些小朋友，他作为俞夕最好的朋友，又是邻居，送的礼物必须是俞夕最喜欢的。 他因此苦思了一个月，这一个月比以前更不爱搭理别人，直到他发现俞夕喜欢汽车。 程亮那两辆破玩具车都能让俞夕开心这么多天，那他送一辆更好的，好上一千倍一万倍。 星期天上午，顾北陆难得没有给自己安排任何课程，而是在客厅等着预约上门的高级玩具销售。 九点整，高级玩具销售准时出现，带来了十几辆最新款的儿童跑车。 “顾少爷，您看，这是根据您的要求为您选出的新款。”销售和助理把带来的儿童跑车摆满了顾家客厅，像一场迷你版的豪车展。 顾北陆跳下沙发，围着十几辆车看了一圈，首先把没有副驾驶的单座车排除了。 他不乐意，他觉得俞夕的车得是双人座，否则他怎么坐？ 最终他选中一辆蓝色的超跑，还特别定制了小鲨鱼的内饰。 顾北陆边熟练地验车，边严肃地问：“这个小区最近没有别人在你们家订车吧？” 玩具销售捏了一把汗：“没有没有，而且这是限量款，全城只有一辆。” 车买了，但顾北陆远远不满意，他还要亲手进行改装。 接下来的几天，他编程课上都在做一件事，给车子写智能程序。他要给车子安装一个语音助手，只能够识别俞夕和他顾北陆的声音。 这天他又在it社写程序，正投入着，冷不防被身后一个声音打断了。 “不错嘛，要做语音系统？” 顾北陆啪地一声盖上电脑，回头看见程亮一脸得意的表情，气不打一处来。 “你父母没教过你不要偷看别人的东西吗？”顾北陆觉得这人真没有礼貌，果然黑名单里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人。 程亮笑着拉了张椅子坐到他身边：“我可没偷看，是你太投入了，我敲门你都没听见。” 顾北陆看见他嬉皮笑脸的，更生气了：“你要干什么？” 程亮把一份报名表放在他面前：“我们要组团参加全国的小学编程大赛，算你一份。” 这个比赛的金奖是所有编程学童的最高殿堂荣誉，顾北陆也不例外。只是，虽然他的水平是完全足够参加的，但组团参与的大多都是高年级的学生，而且他习惯了独来独往，也懒得去拉人组团。 程亮看着他疑惑的表情，胸有成竹地说：“放心，我跟老师说了，他向主办方申请了，低年级的同学可以加入我们的队伍，只要你不拖后腿就行。” 他上一次注意到顾北陆之后，去看了顾北陆的很多作业，发现这是个天才。 顾北陆冷笑道：“谁拖谁后腿还不一定呢。” 程亮直到他这是答应了，又掏出一张时间表给他：“这是我们的小组时间，你记得准时参加。” 顾北陆瞥了一眼，说：“这周六不行。这周六我给俞夕过生日。” “小鲨鱼生日？” 顾北陆一秒警觉：“他可没邀请你。” 幸亏没邀请，不然该有多扫兴。 “你们小屁孩过生日，我才不想参加呢。”程亮又在时间表上敲了敲，“那这周六放你假。” 出门前，他回头抛下一句：“替我祝小鲨鱼生日快乐。” 顾北陆没有回答，等门关上后，他才自言自语了一句才怪。 * 俞夕听说爸爸妈妈说这周六是他生日，还要给他办主题生日派对，别提多开心了。 第36章 他也是第一次开生日派对，从前都只在图画书上见过，只知道会有很多好朋友在一起，分享好吃的和好玩的，但从没体验过。他从星期一就开始期待，掰着手指头数。 周六一大早醒来，他光着脚就冲到客厅，看见海底世界的主题装饰时，不禁哇了一声，太漂亮了！ 俞母抱起光脚丫的儿子，贴着脸颊亲了一大口，说宝贝生日快乐。 俞夕又甜又重地回亲了两大口，想都没想就说妈咪你也生日快乐。 俞母被逗笑了，勾勾他的鼻子，边给他穿鞋边说：“也对，是我生我宝贝的日子。” 第一个来的就是顾北陆，他到时俞夕才刚吃完早餐。本来他可以更早，但出门时被管家提醒，才知道生日派对不应该穿白衬衫，花了半小时时间才找到一件合适的t恤。 沈迪和赵宇两人约好了一起来，也比原定时间早了半小时。顾北陆听见门铃声自告奋勇跑去开门，看见是沈迪之后面色又沉下来。 “还没到时间，你们来那么早做什么？” 沈迪对于开门的是顾北陆也很意外：“你怎么也来这么早？” 顾北陆不情不愿地放人进来，想到一会儿还要有更多的人，他更不开心了。 大人们还在准备点心，俞母让俞夕先带早到的三个小朋友到儿童书房玩。 说是让俞夕带，结果顾北陆走得最快，牵着俞夕的手，后边跟着两个跟屁虫。 “这里就是我的小书房啦，你们想看什么书，随便拿哦。”俞夕把人带进书房，给他们搬来可爱的小凳子。 “哇，俞夕你的书好多呀！有宫斗剧的漫画吗？”沈迪扶着眼镜感叹着。 “没有。”顾北陆对俞夕书房的书了如指掌，“看点有用的。” “有小猪佩奇吗？”赵宇问。 “左边第三排第一本。”顾北陆说。 沈迪白了他一眼：“显得你很熟悉似的。” 顾北陆心里想，顺序就是他上次整理的，他能不知道吗？ 等所有小朋友都到齐了，表演的小丑也来了。小丑表演了好几个炸场的魔术，俞夕第一次看见这种表演，惊讶得都忘了拍手。 他不禁赞叹；“好厉害呀！他怎么做到的？他是神仙吗？” 沈迪转头告诉他：“啥神仙啊，这些都是假把戏！我都看过了，假的，都是假的。” 俞夕更惊讶了，小白兔变小花朵怎么还能是假的？ 小丑说最后一魔术他能把一个小朋友变不见，问那个小朋友想试试？ 顾北陆默默把沈迪推了上去。 第21章 沈迪直到被小丑请上台，才反应过来自己要被消失了。他没看过这种魔术，只记得电视剧里说让一个人消失的意思是砂死他。 他扭头再看小丑，愈发觉得那张脸诡异，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小丑抱起他，用滑稽的嗓音安慰：“小朋友，不怕啊，没关系的，我还会把你再变回来的。” 沈迪根本听不进去，只知道小丑的大脸离他更近了，他哭得更大声了。 俞夕鼓起勇气举手：“换我换我，小丑叔叔，换我上去。” 他很好奇，这个小丑到底有多神奇。而且他觉得他今天是小主人，要照顾所有小客人的情绪，不能让别人不开心。 小丑咧着大红嘴把沈迪放回了座位上，沈迪立马不哭了。 紧接着小丑又转头开心地向俞夕发出邀请的手势：“那就有请我们今天的小寿星上台吧！” 俞夕跃跃欲试地站起来，但感觉身后有一股劲死死地拉着他，他完全站不起来。 他回过头，看见顾北陆嘴唇抿成了一条线，紧紧地拽着他的衣角。 “derek，我要上台啦，你不要抓着我。” 顾北陆不松手，也不说话。 俞夕觉得很奇怪，又用食指戳了戳他的拳头，但他还是不肯松开。 小丑在台上催促，俞夕有点着急，但顾北陆又不说话，他也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了。 顾北陆虽然知道魔术是假的，但这身临其境的气氛让他很难不代入。看沈迪消失，哪怕只有一秒，他就能爽一秒。但如果眼看着俞夕消失，即使一秒他也不要。 俞夕走丢的阴影还一直在他心里挥之不去，他不要再模拟一遍。 小丑看见两个孩子陷入了僵持，嘻嘻哈哈地哄：“啊哈，看来另外一个小朋友也想参与，那就两个人一起上来吧！” 俞夕愣了一瞬，就被顾北陆拉着一起上了台。在小丑和其他小朋友的掌声下，他们站上了魔术小桌子上。 “好了，亲爱的小朋友们，今天最最最最精彩的表演来了！你们认真看好了，千万别眨眼哦。” 话术是说给小观众的，但魔术桌上的俞夕也不自觉地点了点头，深吸了一口气，眼睛瞪得圆圆的不敢眨一下。 他有点兴奋又有点紧张。不见，那会是去哪里呢？小小的脑袋里满是这个疑问。 顾北陆侧头看着僵硬的俞夕，背着的右手握着拳头，左手轻轻捏了捏俞夕的小小手。 手有点凉，顾北陆知道俞夕这是紧张了。 他侧头在俞夕耳边小声说：“别怕，我陪你一起。我们还能再变回来的。” 俞夕的身体放松了下来，想转头说他不怕时，小丑一掀桌布，他顿时两眼一黑。 第37章 回过神时，他们已经被自动桌送到了下半层，桌布把他们严严实实遮起来。 顾北陆就在他对面，捏着他的手，又捏捏他的脸，还给他嘴里塞了块奶糖。 “d…”他刚发出半个音节，就被捂住了嘴。顾北陆朝他做了个嘘的手势，他才注意听见小丑正在外头哈哈哈地大笑，问小朋友们他们去哪儿了。 原来魔术是这么玩的！俞夕恍然大悟。 密闭的小空间里，他怕漏出马脚破坏了这场表演，不敢乱动，不敢出声。 俞夕平时十分欢脱，很少有这么拘谨的时刻，浑身都缩起来，连眨眼都不敢，显得更乖了。 软软乖乖的棉花糖，还香香的，顾北陆无意识地磨了磨牙。 下一秒，“轰”的一下，桌子机关启动，重见光明。 在一片欢呼声中，小丑说：“让我们欢迎我们的小伙伴回来啦！再次把最热烈的掌声送给两个最勇敢的小朋友。” 顾北陆放下了捂着俞夕嘴的手，竟然有点说不上的失落。但是俞夕很高兴，他觉得真是太了不起了，他们参与了大魔术的惊天大秘密，其他小朋友都不知道！ 他都忍不住为他们自己鼓掌。 真棒真棒，他和顾北陆果然是全班最勇敢的小朋友！ 过生日原来真的这么快乐，好想每天过生日啊。 到了吃蛋糕环节，俞夕发现，快乐远不止于此。平时只能吃一小块蛋糕，但生日却可以吃那么老大一块，不仅好吃还好看。 他的蛋糕配合着生日主题，也做成了海底世界的样子，每个小朋友将分得蛋糕上的一个海洋动物。 顾北陆抢到第一个，点名要有小鲨鱼的那一块。俞夕很惊讶，他没想到顾北陆也能这么主动地参与这项活动。 奶油大战是蛋糕最后的保留项目，互相往脸上抹奶油是小朋友们之间最爱的游戏。院子里，一群小朋友撒了欢地追逐打闹，白色的奶油满脸满头都是。 俞夕作为小寿星，理所应当成了最受欢迎的奶油人，每个小朋友都争着抢着给他涂奶油脸。 顾北陆站在一旁冷眼看着，要不是出门前管家提醒过他，现在他看着这么多人欺负俞夕，他就要冲上去打那些人了。 管家说：“奶油大战是生日趴很重要的一个节目，大家爱往寿星脸上抹奶油，代表着祝福寿星，是一件好事。所以少爷，你一会儿看到这种场景，不要太震惊。” 顾北陆觉得，不震惊，但好像也不太高兴。 沈迪最喜欢这个游戏，玩得最疯，每个人都被他抹了好几道。跑到顾北陆面前时，他突然刹住了车。顾北陆脸上衣服上干干净净的，沈迪立刻收回了满是奶油的手，一脸惶恐，调头就跑。 俞夕恰好看到了这一幕，想起前不久沈迪还在说顾北陆变得友善了，怎么这又回到以前了？ 他边想着，边舔了舔自己嘴角的奶油，差点没注意到顾北陆突然朝他走来，伸出手指刮了刮他脸上的奶油，又盯着看了看。 俞夕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只觉得顾北陆今天玩得还挺高兴的：“derek，你喜欢今天的奶油蛋糕吗？” 顾北陆把手指上的奶油放进嘴里，尝了尝：“嗯，现在的比刚刚的甜。” 俞夕歪了歪脑袋：“为什么会比刚才的甜？” 都是一样的奶油呀。 这是一场过夜的生日趴，晚上，俞父俞母在客厅给几个孩子准备了几顶小帐篷，看起来像是一排海底世界的小房子。孩子们看完海底总动员之后就钻进去睡觉了，像一群玩累的鱼儿钻回珊瑚丛里，非常有仪式感。 俞夕兴奋得睡不着，在小帐篷里翻来覆去，这一天他过得跟做梦一样，真是太幸福了。 过了一会儿，他突发奇想，想出去看看大家是不是都睡了，没想到刚一把帘子掀开，顾北陆就钻了进来。 “derek！你怎么也没睡？”俞夕把声音压得很低，生怕吵醒了睡着的人。 发现顾北陆也没睡，他更兴奋了，而且有种上课传字条的刺激感。 顾北陆躺到他身边，用气声说：“睡不着，而且知道你也没睡。” 俞夕用力点了点头：“我一点都不困！” 他就是睡不着想找人聊聊天，这么开心的一天他不想就这样睡了。 顾北陆知道他其实困了，只是过于亢奋所以像打了鸡血一般。 “你刚才吃蛋糕前是不是许了愿？” “是呀。” “那得早睡，这样生日愿望才灵。” “真的吗？” “真的，越早睡越容易实现。” 俞夕半信半疑，就在他思考着是真是假的时候，困意突然袭来。 他抬起小手捂着嘴打了个哈欠，泪眼朦胧地说了句：“晚安derek…” 软软的话音刚落，他就闭上了眼睛，不一会儿就呼吸均匀地进入了梦乡。 一人住的儿童帐篷，两个人睡显得略拥挤，俞夕很快就翻了个身，把顾北陆当抱枕抱住。 顾北陆虽然觉得有点不舒服，但也没有动，他本来就是面对俞夕侧躺着，现在看着睡着的俞夕，更加软糯可口的样子。 近在咫尺，他都能闻到俞夕身上的奶香。 他又磨了磨牙，忍不住凑上去咬了一口棉花糖一样的小脸颊。 刚刚在小丑的魔术桌底下时，他就想咬了。 第38章 第22章 比蜜甜，比奶油香，比棉花糖软。 这是顾北陆舔了舔嘴唇，回味之后的结论。 他又回忆起白天在狭小的空间里，俞夕奶呼呼地靠在他身上，担心会破坏小丑的表演，整个人乖乖地缩成一小团，一动不动。因为神经紧绷，连呼吸都不敢太重，不知不觉憋红了小脸，憋得两眼泪汪汪的。 他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不管他当时对俞夕做什么，俞夕都不会反抗的。 比如咬一口香香软软的脸颊。 这个想法困扰了他一天，终于有机会实现了。 睡梦中的俞夕一样不懂得反抗，眼都没睁，只是嘟囔着把身边热乎乎的人形抱枕推开。 睡着的小人儿不知轻重，动作一大，帐篷都在摇晃。顾北陆一把将熟睡的人拉了回来，抱在怀里。冬天的温度低，他的体温高，俞夕被抱着本来就舒服，也就没有再推开他。 现在俞夕倒是睡熟了，但他还不想睡。 他觉得上一口没尝够，想再咬一口，又怕把俞夕弄醒了，毕竟他刚才好不容易才把人哄睡着的。 这是今天最让他开心的时刻。没有那些讨厌的小朋友，只有他跟俞夕在一起。这就足以证明他跟其他人不同，他才是俞夕最好的朋友。 他正想得出神，忽然帐篷门帘动了动，一只胖乎乎的手伸了进来。 顾北陆立刻警觉，护犊子一样地把俞夕的被子往上拉了拉，挡住了半张脸。 紧接着，沈迪把头伸进了帘子里，扶了扶眼镜，看清楚俞夕身边躺着谁后，惊讶得张大了嘴巴。 他原本就是睡不着想过来找俞夕玩，却没想到顾北陆比他早了一步。 顾北陆瞪着他，目光丝毫不友善。而俞夕在旁边，露出半个毛茸茸的脑袋，睡得正香甜。 沈迪撇了撇嘴，十分失望，又有点气愤。失望的是他满腔热情地想找俞夕，俞夕却睡着了。气愤的是俞夕睡得好好的，顾北陆凭什么要来钻人家被窝！ 但他不敢表现出不满，毕竟俞夕平时就是爱黏着顾北陆，好像睡一顶帐篷也没什么说不过去的。 顾北陆怕这个四眼大喇叭会把俞夕吵醒。他像守护自己的领地似的，一边伸出手护住俞夕，一边瞪了沈迪好几眼，眼神里满满的警告意味，直到对方讪讪地退出了帐篷。 听着外头没了动静，顾北陆才放下心来。 那天夜里他很晚才入睡，可半夜还是被闹醒了。 俞夕前半夜睡得很香，下半夜却不太安稳。 顾北陆感觉没睡多久，就感到腰间一紧，一双软乎乎的小手突然拽紧了他的衣服。他睁开眼，俞夕的小脸近在咫尺。 奶呼呼的小脸拧成一小团，眼睛紧紧地闭着，浓密的睫毛都遮掩不住他的紧张。 显然还在睡梦中的小人儿喃喃自语着什么，顾北陆凑近了听，才依稀辨得几个细碎的词。 俞夕在说：“不回去……不喜欢医院……我听话……要留下……” 顾北陆眉心突然皱了起来，觉得左手一下一下顺着他的后背，右手把软软的小汗手捏着，额头抵着额头，嘴里哄着“不怕，我们不回去了”。 过了一会儿，俞夕的表情终于放松了下来，又呼吸均匀地安睡过去了。 第二天，他一点儿都不记得自己做了噩梦，睡醒就开开心心地开始拆礼物。 生日有礼物真好，每个小朋友送的礼物他都好喜欢，尤其是顾北陆的那辆大跑车。这车子只听他的话，还会叫他小主人。 俞夕觉得好神奇，开着车子绕着大客厅转了一圈又一圈。 他只需要告诉车子左转右转，车子就会自动跑起来。车子被顾北陆加了智能系统，遇见障碍物还会提前停下来，完全不用担心安全问题。 俞夕嘴上“嘟嘟嘟”给车子配着音，玩得不亦乐乎。 如果放在昨天，顾北陆知道俞夕最喜欢他送的礼物，会高兴得可以再做三套题。 但今天他心事重重，跑到了厨房去找正在煮牛奶的俞母。 “阿姨。” 俞母转头看见了一个脸色不太好看的小大人，有些担心道：“derek？怎么不在客厅玩？” “我有点事情想问问您。”昨天俞夕的梦话，在他看来就是不想回去m国，估计是小时候长期住院，难免把m国和医院联系起来。 肯定是大人跟他提了要带他回去的事情。他半年前听顾母俞母聊天时提起，俞家回国只是暂时的。 顾北陆很着急，他不想俞夕回去。他知道俞夕也不想回去，否则不会做这样的噩梦。 他最讨厌大人了，总是让小孩子要听话，根本听不见他们小孩子的声音。 俞母知道顾北陆的性格，既然说找她有事，就肯定不是什么日常小事。这孩子心重，能找人诉说是好事，别把什么都憋在心里才是。 她把小牛奶锅从炉子上拿下来，弯下身看见了他的黑眼圈，更加担心了：“怎么了derek？想问阿姨什么？” 顾北陆看着温文尔雅的俞母，心中莫名泛起犹豫。想起昨晚俞夕软绵又委屈的梦话，他觉得只要俞夕不想回去，俞母应该不会强迫他回去。但以防万一，他还是得确认清楚。 “阿姨，您和叔叔有让俞夕长期在国内读书升学的计划吗？”他都准备好了，万一万一俞夕要被带回去，他要怎么去阻止。 第39章 顾北陆神情严肃，看似不露痕迹，但俞母擅长跟孩子打交道，还是从他眼神中看出了一丝紧张的期待。 这下她心下了然，心里放松下来，笑了笑说：“当然了。俞夕在国内很适应，交到了很多朋友，他说他很喜欢这里，很喜欢你们，他也不想回去了。” 顾北陆认真思考了一下：“您是说，他跟你们说过他不想回去，你们也同意了？” 俞母点了点头，又温柔地说：“其实不用他说，我和他爸爸都能看得出来，留在这里对他才是最好的。” 听到了这个答案，顾北陆明显松了一口气，心情也好了不少。 他辗转反侧了大半个晚上，他已经认准了俞夕是他最好的朋友，要是俞夕就这样回去了，他可接受不了。 “所以derek，你不用担心，你们能一直做好朋友。千万别再多想了啊，今晚得好好睡觉了呀。”俞母又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 作为母亲，她也很欣慰，两个孩子都是对方第一个好朋友，孩提时代的情谊对孩子的成长有多重要她很清楚。 被看穿的顾北陆将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有些羞愧。他习惯做好最坏的准备，所以也常常以最坏的恶意揣测他人。他现在觉得，不该把俞父俞母想得那般不通情达理。 他现在才终于明白了俞夕这么可爱的性格是怎么形成的。 他从小跟自己的父母不亲近，只习惯于谈判式的交流。但是俞夕不一样，也只有俞家这样的父母，才能养出俞夕这样善良温暖的小朋友。 把顾北陆安慰好了，俞母又说：“derek，阿姨正好想拜托你一件事。我和你俞叔叔最近得出趟国，在那边办点事。我和你妈妈说了，这段时间让俞夕住在你们家。只是……我们第一次离开俞夕那么久，担心他会不习惯，你能帮叔叔阿姨照顾一下他吗？” 他们当时回来，国外公司给了他们半年的留职期，半年内他们随时能够回去。既然现在决定留在国内了，他们就必须回去处理一些手续问题。 顾北陆不自觉挺直了脊背。 他第一反应是，俞夕能跟他住在一起了吗？ “阿姨您放心，绝对没问题，俞夕就交给我吧。”有这等好事，他得立马一口答应下来，好像怕多问一句大人们就会反悔。 第23章 顾北陆一回到家，就见自家管家在收拾客房，他蹙眉站在房门外，结结实实打了个喷嚏。 “老周，你在干什么？”他有点不悦地问。 平时他们家打扫卫生的时间都是固定的，都是在他外出的时间才做大扫除，因为他讨厌灰尘。 管家听见声音，赶紧放下吸尘器：“哎呀少爷，这儿正清洁呢，您先回房间吧，这是给俞小少爷打扫的房间，他要来住一段时间。” 怕被顾北陆怪罪，他特意搬出了俞夕，还加重了俞小少爷几个字。 没想到顾北陆脸色更难看了。 俞夕为什么要住别的房间？俞母跟他说了，担心俞夕晚上会因为想他们而哭。 像俞夕这样的乖孩子，借住在别人家一定不想给别人添麻烦，只会躲在被窝里偷偷哭。 顾北陆向俞母保证，他会二十四小时陪在俞夕身边，俞夕有任何情况他都会第一时间发现。 “俞太太说，俞夕要跟我一起睡在我的房间。” “睡在您的房间？”管家怀疑自己听错了。虽然他知道少爷喜欢这个邻居家的小伙伴，但睡一间房这也太不符合顾家少爷的人设了。 不过他寻思这既然是俞母的要求，那顾母肯定也知道了，顾北陆也不反对，那就没问题。 细心的管家想了想，又问：“那……少爷，需要多添置一张床吗？” 顾北陆闷闷地说：“我的床不够大吗？” 他觉得管家今天真烦，怎么都听不懂他的意思？ 管家为难道：“额，少爷，是这样的，您的床大倒是够大，但您从小睡的都是硬床板……俞夕小少爷习惯睡软床垫，这……” 因为婴儿时期睡的是硬床，顾北陆就习惯了这样的床板，等他长大了，又非常不喜欢其他人碰他的东西，更不用说移动他的家具了。 那张大硬床他睡了六七年了，从来没觉得有什么问题。顾父顾母后来提出给他换一张软一点的床，睡得舒服一些，顾北陆也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们的无理提议。 全世界人都喜欢软垫，他就不想跟别人一样。 但是现在，从来没有睡过软垫的顾北陆陷入了思考。 为什么俞夕喜欢睡软垫？ 他马上想到了俞夕书房里有一本叫童话故事书叫《豌豆公主》，里边的公主非常娇气——因为皮肤过于细腻，必须睡软的垫子，不然就被硌得睡不着。 他看书时觉得这个故事一点逻辑都不讲，哪会有这样的人？这就不是个正常人类。 但现在换成了俞夕，好像一下子就合理了。 他最知道，俞夕的脸比棉花糖还要软，皮肤比羊脂玉更细腻，怎么能睡在那么硬的板子上。 既然豌豆公主都不行，俞夕就更不行。 管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记得少爷禁止别人碰他房间的家具，又担心少爷会霸道地要求俞夕跟他一起睡硬板床，连忙找补：“少爷，加一张小床也并不会移动您原本的床……如果非要让俞小少爷睡硬床，怕他不舒服晚上睡不着哭闹……” 第40章 顾北陆立刻说：“换软床。” “好的少爷！等等，您是说……换？” 顾北陆斩钉截铁：“对。换掉现在的床，床垫换成最软的，被子床单的面料也要最柔软的。” * 当俞夕得知俞父俞母要出国但不带他时，鼻子一酸，差点没哭出来。 他在人鱼世界里就是被亲生父母抛弃的小孩，所以对这件事十分敏感。 他趴在俞母怀里，像一只温顺的小猫，带着委屈的小鼻音问：“爸爸妈妈……你们是不是不要我了？” 俞母抱起他，重重地亲了一下额头：“怎么可能？夕夕是最可爱的宝贝，爸爸妈妈永远不可能不要夕夕。爸爸妈妈也很想带夕夕一起，只是现在出国太冷了，而且这一次爸爸妈妈有很多事情要办，真的不方便。” 俞父在一旁补充：“我们夕夕还要上学呢是不是？很快就要考试了，离开学校可能会落下功课的。” 俞夕知道学校考试很重要，于是懂事地点了点头，但心里的顾虑还是没有打消。他怕爸爸妈妈再也不回家，他又要变孤儿了。 他喜欢有爸爸妈妈的家，不想再一个人过了。 “爸爸妈妈每天都会跟你视频的，”俞母贴贴俞夕白里透红的小脸颊，“所以你要每天告诉爸爸妈妈你在学校表现得怎么样，还有，跟我们说说每天有趣的事情，好不好？” 俞夕认真追问：“每天都会跟夕夕视频吗？” 俞父说：“我们保证，每天晚上八点都准时视频。” 俞夕稍微安心了一点，但挠了挠头，又想到一个问题：“可是……爸爸妈妈不在，夕夕要一个人在家吗？” 他还不会使用厨房和电器，而且学校老师说过小朋友不能自己用电用火，很危险的。 俞母笑了笑：“夕夕当然不能自己在家，所以夕夕去跟derek一起住两周，两周之后我们就回来了，好不好？” 听见这个安排，俞夕突然不担心了，他潜意识里觉得顾北陆家和他家一样，都是温暖有爱的地方。 “好耶~” * 俞夕住到顾家的第一天，顾母特意取消了所有安排，准备专心在家带娃。 俞母拜托她帮忙照顾俞夕时，她高兴得不得了。 自从有了这户邻居，她就一直羡慕俞母有一个乖巧漂亮的小孩可以带，她没有机会带顾北陆，现在总算能带带俞夕过把瘾。 顾北陆这一天的心情也很美丽。自从上次帐篷里咬了小棉花糖一口，他就想着怎么才能有机会多跟俞夕一起睡觉，没想到天上就掉下一个大馅饼。 放学后，管家接两个小孩子回到家时，一进门顾母就把俞夕抱走了，留下顾北陆在门口自己换鞋。 顾北陆看着自己妈妈欢快的背影，回头从鞋柜里拿出给俞夕准备的小鲨鱼拖鞋，面无表情地跟了上去。 俞母迫不及待地从厨房端来特制的水果碗给俞夕吃，问他喜不喜欢。碗是她专门挑选的卡通宝宝碗，水果都是特级的新鲜水果，还切成了各种有趣的形状，有星星有月亮，还有小爱心。 俞夕两眼发亮地接过来，甜甜地说了声谢谢阿姨，又说：“夕夕吃，阿姨也跟夕夕一起吃。” 说着用调羹舀起一片爱心苹果，举高高地递到顾母面前。 顾母心里都要融化了，觉得俞夕真是又可爱又暖心，她都恨不得亲一大口。 “我的水果呢？”顾北陆自己拉开椅子坐下。 顾母正沉浸在快乐中，突然被亲生儿子拉回了现实。 “你的水果周叔在准备。” 顾北陆的食物一直是管家负责的，所以顾母给俞夕准备爱心沙拉时，并没有他的份。 顾北陆没说话，他对宝宝食物不感兴趣，他只是不开心他妈妈霸占着俞夕。 俞夕吃下一片星星杨桃。他觉得好孩子要学会分享，这么可爱的水果他不能吃独食。 他放下了勺子，把面前的大半碗水果推给顾北陆：“derek吃。” 但还没等顾北陆说话，顾母就把碗从他面前拿走，放回了俞夕面前：“夕夕吃，derek他不爱吃这个。” 顾北陆看出俞夕正吃得开心，点了点头同意顾母的说法：“我不吃儿童水果。” 俞夕正才愉快地继续享用起来。一口苹果一口草莓，好吃极了。很快他就把所有好吃的水果都吃完了，除了牛油果。 牛油果既不多汁又没味道，犹如嚼蜡。趁着没人注意时，他悄悄挑出来，放在盘子上，用餐巾纸盖起来。完成了掩耳盗铃的工程后，还觉得自己非常机智，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赞。 吃完了水果，顾北陆对俞夕说：“我们上楼看书吧。” 话音刚落，顾母就抱起俞夕：“夕夕我们去看动画片咯。” 顾北陆：…… 管家站在一旁解释道：“少爷，俞夕少爷的作息跟您不太一样，他每天下午放学要看完动画片才开始做功课。您先上楼吧，一会儿吃饭我再喊您。” 顾北陆没心思听管家说什么，只沉着脸想他妈妈今天总是跟他抢俞夕。 “老周，我房间里新床铺铺好了吗？”他闷闷地问。 管家又面露为难：“少爷……夫人没跟您说吗？” 听着管家的语气，顾北陆嗅到了一丝不详，皱起眉：“说什么？” “说晚上我陪夕夕睡。”顾母把俞夕带到小客厅看电视之后，又返回了餐厅。 第41章 顾北陆一听，倏地从椅子上站起：“夕夕跟我睡，我跟他妈妈说好的。” 他连床铺都准备好了，他绝对不允许任何人打乱他的计划。 “哦？跟你睡？那倒也不是不行，只要……你让夕夕晚餐前把这些吃了。” 顾母挑了挑眉，把餐巾纸拿开，露出了俞夕剩下的牛油果。 整整四片，俞夕一片都没吃。 顾北陆看了一眼盘子：“为什么要让我去？” 顾母笑得意味深长：“因为我怕我逼夕夕吃，他会讨厌我。” 她可不想让俞夕不喜欢她，她想做个酷阿姨，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就让她儿子去做吧。 顾北陆看着他妈妈一副奸计得逞的模样，不慌不忙地答应下来：“好，我每天都让夕夕把饭和水果吃完，他这段时间都睡我房间。” 说完也不管顾母答不答应，转身对管家说：“老周，再给我多切四片牛油果。” 五分钟后，顾北陆端着一盘子的牛油果走到小客厅时，俞夕正抱着鲨鱼抱枕坐在沙发上。 他盯着电视，正看得津津有味，完全没有注意到顾北陆坐到了他身边。 看到好笑的地方，俞夕哈哈大笑，嘴里却冷不防被塞了一片牛油果。 嚼蜡的口感袭来，俞夕小脸一皱，发出一声哀嚎。他转头看着顾北陆，目光哀怨。 顾北陆顿了顿，微微侧头避开，冷静地说：“不能挑食，吃了才能看动画片。” 只要不看俞夕这副表情，他还是可以很快完成任务的。 俞夕顿时觉得动画片都不香了，他瘪了瘪嘴，习惯性伸手去抓顾北陆的手，声音委委屈屈：“可是这个好难吃啊derek……” 他在学校时就习惯把顾北陆的小指头抓在手中玩。有时候顾北陆自习课在做题，他就像现在这样“自娱自乐”。 顾北陆没有躲开，任由他抓着：“那也得吃，吃了才是乖孩子。” 俞夕听进去了，他想当乖孩子，但是不想吃牛油果。 沟通无果，他试图逃避这个话题，低着头边捏着顾北陆的手玩，口中边喃喃地念着：“哥哥……我真的不想吃。” 自从前段时间顾北陆总是让他喊哥哥之后，他就养成了习惯。这会儿脱口而出根本没过脑。 顾北陆却突然转头干咳两声，抽回了手。 他有点后悔了，就不该教俞夕这么叫他。 还好学霸的自制力在此时起了作用，他咬着牙把盘子往前推：“别闹。你刚刚藏起来的牛油果，你吃一半，我帮你吃一半。” 说着他叉起一片，迅速放进了自己嘴里。 一二三四五六七…… 俞夕点着盘子里的数，挠了挠头，刚刚他碗里有这么多牛油果吗？ 第24章 虽然疑惑，但俞夕很明白浪费食物是不对的，不管是浪费一片还是八片。 现在被抓包了，他很是心虚。可发现顾北陆居然没有怪他，还主动提出帮他吃一半，他真的很感动。 他歪了歪头，看着顾北陆面无表情地很快就吃掉了四片牛油果。 看得他目瞪口呆。他们吃的是同一种牛油果吗？顾北陆可真勇敢。 俞夕觉得，既然顾北陆已经履行自己的承诺吃掉了一半，他好像再找不出借口拒绝，只好乖乖拿起了一片，但却迟迟没有勇气吃。 不管他心里怎么给自己加油打气，刚才嘴里的嚼蜡味又不自觉浮现，还没吃呢小脸就先皱起来了。 他也不想浪费，但真的好难啊。 意识到自己没办法独立完成吃牛油果这项活动，俞夕又抬起脸，圆圆的眼睛望着顾北陆，眼中亮晶晶的。 要喂。 不用他开口，顾北陆就懂了他想要什么。 顾北陆再次把牛油果叉在叉子上，送到他嘴边。 “我要吃了！”俞夕眼神幽幽，深吸了一大口气，仿佛吸入了满满的勇气，才视死如归般地张开小嘴咬了下去。 “啊呜——”还发出了小老虎进食的声音。 下一秒，本来就不大的牛油果片被咬去了一个小小的角。 顾北陆：…… 雷声大雨点小用在这里非常合适。 照这个速度下去，晚饭前肯定吃不完。又一想到顾母的条件，顾北陆就不得不再找新法子，好加快俞夕的食用速度。 他放下餐具，起身往厨房走去。 俞夕望着他的背影，感觉幸福来得太突然。走了吗？不喂他了吗？他不用吃牛油果了吗？ 他第一次觉得顾北陆的离开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 他的注意力又转移回了动画片上。 但顾北陆很快又回来了，手里多了一盒酸奶。 俞夕又不快乐了，不情不愿地问：“还要吃吗？” 顾北陆没作声，而是在他身边坐下，接着撕开了酸奶盖子，把牛油果放在酸奶里头蘸了蘸。 牛油果镶上了一层粘稠的白外衣后，又送到了俞夕嘴边。 俞夕眨巴着眼睛问：“这样可以吃吗？” 虽然他喜欢酸奶，但是这么好吃的酸奶配上这么难吃的水果，岂不是也变难吃了…… “张嘴，试试看。”顾北陆催促他。 俞夕认命地张开了嘴，这一次他还紧紧闭上了眼睛，没有主动咬上去。 顾北陆轻而易举地把食物塞进小嘴巴里。 第42章 酸甜的味道先在口腔里弥散开来，俞夕嚼了两口，突然睁开了眼睛，表情又惊又喜。 竟然意外的好吃！ 蘸着酸奶的牛油果，已经不是先前的牛油果了。 酸奶的香醇配上牛油果的绵密的质感，怎么能这么美味？ 俞夕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吞下后舔了舔嘴唇，发出惊叹：“derek，这个好好吃啊！你吃一口。” 尝到美味，他最先想跟最好的朋友分享。 “你吃，都是你的。”顾北陆知道这次找对方法了，心里悬着的石头终于落地。 俞夕的目光落到盘子里仅剩的两片牛油果上，刚才还被嫌弃的水果突然珍贵起来。 他还感觉有点可惜，不应该让顾北陆吃得那么快，都没尝到真正的美味。 顾北陆又蘸了一片递过去，等着他张嘴。但没想到俞夕这一次不张嘴了，而是伸手接过了叉子。 这么美味的牛油果，他可以自己吃了。 在他看来，这是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不麻烦好朋友。 在顾北陆看来……这是过河拆桥。 吃完最后一片时，俞夕还依依不舍吸了吸叉子上残留的酸奶：“derek，还有吗？” 顾北陆冷漠道：“没有了，每日限定。” 俞夕意犹未尽，拿起酸奶盒子，边舔着盖边小声对顾北陆说：“derek，我错了，你不要告诉大人好不好？我以后不挑食了，一定好好吃牛油果。” 他边吃边反思，不管怎么样，今天他挑食的行为是不乖的。 看着软软认错的小棉花糖，顾北陆心里叹了口气，帮他擦去嘴角的酸奶渍：“以后想吃什么，不想吃什么都跟我说，没有人会怪你的。” 顾北陆像小大人一般第揉了揉太阳穴。分明是俞夕挑食在先，现在却像是受了委屈一般。关键是，还委屈得可可爱爱的。 确认儿子已经哄俞夕吃完了牛油果之后，顾母才哼着歌儿回到客厅，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心安理得地继续陪俞夕看动画片，并且把顾北陆给支开了。 但顾北陆离开时，没把茶几上的盘子拿走。 望着面前的“作案工具”，俞夕紧张了起来，仿佛是一起做坏事的队友先走了，他即将独自一个人面对大人的审判。万一顾母问起盘子哪里来的，装了什么可怎么办？ 俞夕的心思全都写在脸上，他担心顾母如果发现自己辛苦准备的食物差点被浪费，那会很难过的。他觉得他真不是个乖孩子。 本来是大人陪孩子看电视的，现在却反了过来。顾母看得哈哈大笑，笑声过于爽朗，把一旁正在走神的小俞夕吓了一跳。为了掩盖自己的不安，他慌忙拿起茶几上的杯子喝了一口，却没想到拿错了顾母的咖啡杯。 第一次尝到咖啡的人类幼崽被苦得直伸舌头，还得强忍着不敢出声，轻手轻脚又把杯子放回原位，又心虚地转着黑眼珠子去看顾母。好在顾母已经沉浸在动画片里，并没有发现他的小动作。 接下来的晚饭，俞夕吃得特别自觉，没有让人哄，自己就大口大口地把餐盘里的食物吃了个精光，很努力地在弥补今天挑食的错误。 而顾北陆今天晚上对顾母不太信任，从吃晚饭开始他就像一张膏药一样紧紧贴在俞夕身边，生怕顾母趁他不注意，把俞夕抱回她自己的房间。 每当顾母一靠近俞夕，他便像警觉的豹子一样，紧紧盯着人。 在顾母又要伸手抱俞夕时，他抢先一步拉起俞夕说：“夕夕我们该上楼洗澡了。” 俞夕看了看被抓着的手，又转头看了一眼柜子上的电子表：“可是八点快到了耶。” 顾北陆正想问八点怎么了，顾母越过他一把将俞夕抱走：“夕夕，八点啦，我们去跟爸爸妈妈视频去囖。” 顾北陆：…… 诡计多端的大人。他觉得他妈妈就是仗着身高在欺负他，等以后他长高了，一定能先把俞夕抱起来。 客厅里，俞夕在对着电脑屏幕认真地跟俞父俞母讲话，一五一十地汇报他今天在学校的表现。 “夕夕真棒，那夕夕在阿姨家有没有听话呀？放学回家乖乖吃饭了吗？” 俞夕想到了差点没被他丢掉的牛油果，心虚地犹豫了一下。他今天不是好孩子，他故意浪费粮食，应该扣小红花。 他刚要开口承认错误，顾北陆突然出现，半个脑袋挤进了镜头里：“阿姨，夕夕很乖，今天都是跟我一起吃饭的，我们都吃完了。” 俞夕听着顾北陆的说辞，脸颊一下红了起来，身子往后退了退，把顾北陆拉到镜头前。 俞母见到顾北陆也很开心：“derek，谢谢你帮阿姨照顾夕夕呀，有你在阿姨就放心了。” “是夕夕自己懂事，我没做什么。阿姨，一会儿我带夕夕写完作业后，我们会准时一起睡觉的，您放心。” 顾北陆一字一句，故意说得很清晰。准时一起睡觉，准时睡觉是说给俞母听的，一起睡觉是说给顾母听的。免得顾母不守信用，还惦记着俞夕。 顾母在镜头之外翻了个白眼。这小子简直有八百个心眼子，这一点随她。 视频里，俞母还在温温柔柔地跟孩子们说话：“derek真懂事。好了，你们去写作业吧，时间也不早了。夕夕，要听阿姨和derek的话哦。” 俞夕点头点得像小鸡啄米一样快，就怕爸爸妈妈隔着屏幕看不清楚他的动作：“爸爸妈妈放心！夕夕会乖乖的，你们要早一点回来呀。” 第43章 原来爸爸妈妈不在家，他也能天天见到他们。俞夕突然一点儿都不担心了 等俞夕跟爸爸妈妈飞完吻后，顾北陆拉起那只奶白的小手，对着镜头礼貌道：“叔叔阿姨，我们去学习了，我妈妈还有些话跟你们聊。” 说完就把俞夕拉走，怕顾母跟着，还转头叮嘱她跟叔叔阿姨慢慢聊。 顾母：……这小子，八百个心眼子都说少了。 * 为了不让俞夕想爸爸妈妈想到哭，顾北陆把晚上的活动安排得满满当当。做完了功课，他又给俞夕安排了小学生益智游戏。 这种游戏有趣又需要高度集中精神，俞夕坐在床上不知不觉就玩了一个小时，终于在9点时打了一个小哈欠，趴在丝滑柔软的枕头上，搂着毛绒小熊睡着了。 新换的床垫很软，俞夕小小一只缩在被子里头，卷成一团，特别乖巧。 对两个七岁的孩子来说，两米大床宽敞得很。但是顾北陆躺下后，偏偏要贴着俞夕睡，就像那天在帐篷里一样。 这样俞夕万一再做噩梦，他就算睡着了也能马上发现。 平日里他只习惯平躺着睡觉，而且对睡眠环境要求很高，身边不会出现任何多余的物品，更不用说人了。 而现在，俞夕就窝在他身边，不仅如此，还有从俞家拿来的各种各样的毛绒玩偶。 他看着这不像是他的床，总觉得有哪里不对，思考了一会儿后，终于想通了哪里让他不舒服。 下一秒，毛绒小熊被从俞夕怀里抽出来，扔在一旁。然后顾北陆把熟睡的人儿捞到自己怀里，在毛茸茸的发顶重重吸了一口，这才踏实了。 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睡这么热闹的床，原以为会像上次在帐篷里一样难以入睡，但没想到软床垫太舒服，他很快就睡着了，而且睡眠质量比平时都高。 夜里俞夕被热醒时，发现自己无法动弹。顾北陆紧紧搂着他，身上还盖着厚厚的羽绒被，他都热出汗了。 他蠕动了两下，发现顾北陆没有反应，便自己挣扎出来，踢掉被子，滚到了床的另一边。 因为顾北陆手劲太大，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逃脱出来。但是远离了顾北陆这个小暖炉之后，他又感觉有点冷。 黑暗中，他伸手抓起身边的小熊抱在怀里，还是不暖，又抓起小兔小狐狸。试来试去都没有顾北陆身边温暖舒服。 几分钟后，他只好又钻进了被子里，睡回了顾北陆身边。 经过这一来一回的折腾，俞夕发现自己一点儿都不困了，特别精神。 他躺着数绵羊，数到了一百只，眼睛还是瞪得像铜铃。 他又试图小声地跟毛绒玩具聊天，越聊精神头越来越好。 他没有过失眠的经历，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更不知道是因为下午的那一口咖啡导致的。 虽然睡不着，但是他很懂事地没有翻来覆去，怕吵醒顾北陆。 第二天早晨，顾北陆睁开眼时，看见俞夕还乖乖地保持着昨晚的姿势，只是那只小毛绒熊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回到了怀里。他平时睡眠很浅，昨天却难得地睡得十分沉，看来软垫的确能够提高睡眠质量。 但他很快就发现了问题，俞夕睡得过于沉了，怎么都不肯起床。嘴里含糊不清地答应着马上起，下一秒翻个身又睡过去了。 顾北陆眉心拧了起来，伸手探了探俞夕的额头，并没有发烧，他松了一口气。 但拨开柔软的刘海再一仔细看，那长长的睫毛下，一片黑眼圈依稀可见。 “夕夕？哪里不舒服吗？” 俞夕迷迷糊糊听见自己的名字，但真的睁不开眼。他感觉自己才睡了一小会儿，根本没睡够。 顾北陆去拉他的胳膊时，他身体就软绵绵摊成一团。 顾北陆去捞他的身体时，他四肢就软绵绵柔若无骨。 总之今天的他整个人都比棉花糖更软，简直像一滩水。 顾北陆咬咬牙，把整个小棉花糖从被子里抱出来。轻轻一小团，根本没什么重量。看着那比巴掌更小的脸，他莫名有点生气，怎么喂都喂不胖一点。 被捞出被窝后，俞夕的状态从摊在床垫上，变成了摊在顾北陆身上。 但他觉得不如床上躺得舒服，不满地嘟囔一声，又差点滑回被子里。 顾北陆反应迅速，立刻阻止了他，双手扶着他的双肩，让他坐在床上。 好不容易从床上坐起来了，俞夕还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耷拉着脑袋，眼皮就是抬不起来。 顾北陆问他是不是昨晚没睡好，他迷迷糊糊点了点头。 “晚上想爸爸妈妈？“ 俞夕头脑迟钝地思考了几秒，摇了摇头，连同脑袋上小呆毛也晃了几下。 他不想爸爸妈妈，他想睡觉。 排除掉了可能性最大的答案，顾北陆环顾了房间一周：“是床睡得不舒服？” 俞夕太困了，只听见不舒服几个字，便机械式地点了点头。 半夜睡不着也不敢乱动，实在是不舒服极了。 一早上被拉起来回答这几个问题，几乎烧干了他还未启动的cpu，刚点完头就又倒了下去。 顾北陆陷入了自我怀疑。他疑惑地用手压了压床垫，这个软度应该是跟俞夕家里的床一样，怎么会睡不习惯？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第44章 在俞夕吃早饭的时间，他让管家把被褥枕头和床垫床架都检查了一遍，就连床底下也没放过。 “老周，床有什么问题吗？” “少爷，检查过了，床和床上用品都没问题呀。”这床从挑选到安装，都是他老周一手操持的，他敢肯定，不会出问题，“不如今晚让俞小少爷睡别的房间试试看？” “不行。”顾北陆瞪了他一眼，坚决否定了这个不负责任的小建议。 他绕着床走了两圈，眉心紧锁。 昨晚让他十分满意的床垫，却让俞夕没睡好，他必须要找出问题的所在。 突然他脑海中闪过了一个念头。 “老周，叫人把床垫抬起来。” “……抬起来？”管家无奈归无奈，但看着顾北陆这一不做二不休的态度，只好照做。 两名佣人把床垫抬起，刚离开床板，一颗小珠子就掉落到了地上，弹了几下后，滚到顾北陆脚边。 “这是什么？”顾北陆皱了皱眉，弯腰捡起来。 管家扶着老花镜，走近端详，这珍珠光泽很好，形态很饱满圆润，价值不菲：“如果我没记错，这应该是夫人外套上的珍珠装饰品，那天换床垫时她也在一边看着。但这……应该不至于让俞小少爷睡不好吧。” “怎么不至于？”顾北陆两指捏起珍珠试了试硬度，他非常怀疑，这就是耽误俞夕睡觉的罪魁祸首。 豌豆公主能被几十床褥子下的一颗豌豆硌得睡不着，珍珠比豌豆要大得多，也硬得多，俞夕那么细皮嫩肉，肯定也会被这大珠子硌得睡不着。 虽然很不科学，但顾北陆平生第一次觉得童话比科学可信。 当天晚上，床垫下没有了珠子，俞夕睡得非常安稳。 从那一天起，顾北陆就觉得他得知了一个秘密，而且他永远不会把这个秘密告诉别人。 俞夕就是豌豆公主，就是得娇生惯养着，不能吃一丁点儿苦。 除了第一天，俞夕在顾家的两周都睡得很好，加上改掉了挑食的毛病，等俞父俞母回家时，他长胖了整整两斤，两家人都很高兴。 一年级很快结束了，俞夕在顾北陆的辅导下，期末考得不错，进入了班级前十。 俞夕回家后还经常惦记着顾北陆的大床垫，顾北陆以此为借口经常把俞夕留宿。 俞父俞母的工作重心也彻底转回了国内，暑假到来时他们正好忙碌了起来。俞夕每天上午都到顾家去游泳，然后等顾北陆下课了一起玩益智游戏，一玩就是一整天，玩累了就在顾北陆的大软床上睡过去。 俞夕越睡越习惯，顾北陆的床上也出现了越来越多的毛绒玩具。有时候他醒来甚至一时间分不清是睡在自己的房间，还是在顾北陆的房间。 二年级的暑假，顾母也开始了新的事业，开了一家甜品店。俞夕很是开心，每天放学都要去甜品店里写作业，每天都能得到一块宝宝蛋糕。 三年级之后，顾北陆成了it社的社长，每年暑假都要和比他大的队员到外省去参加编程比赛。 这个项目一直进行了四年，比赛的那几天也成了顾北陆每年固定要跟俞夕分开的时间。 第一年顾北陆去比赛，俞夕很不习惯。他从来到这个世界就跟顾北陆形影不离，从来没有分开过一天。 顾北陆出发前告诉他，他会给他打视频，而且只要不在比赛他都不会关机。于是it社的队友们发现，他们的天才小社长一路都在戴着蓝牙耳机聊天。 但只要他们也想趁机开小差，顾小社长如刀般的眼神就会看过来。他们知道这是在提醒他们抓紧时间看比赛资料，看不完一会儿他们就有麻烦了。 这样的暑假传统延续到了六年级。小学的最后一次比赛，顾北陆已经从全社年龄最小的，变成了全社年龄最大的。 新入社的社员一直觉得他们社长很吓人，这一次出来比赛，他们更是被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在顾北陆打了第n个无人接听的电话之后，脸色差到了极点。 有不明真相的小社员偷偷问：“社长怎么跟吃了火药似的？不是说卫冕冠军势在必得吗？” 高年级社员见怪不怪：“肯定是他弟弟又惹他不高兴了。” 新社员惊讶：“社长还有个弟弟？我怎么不知道？” 他们的社长不苟言笑，从来不跟他们说竞赛以外的事情，他们也不敢问。 “以前在电话里经常叫他哥哥，不是弟弟是谁。” 往常打完电话，顾北陆的心情都很好。今天因为没有电话，他烦躁得不行。社员的反应稍微慢，就要遭受他的训斥。 赛前一起看资料时，他们就发现顾社长一改往常的专注，隔一分钟就看一眼手机，显得十分焦虑。但天才就是天才，即使三心二意也能第一个看完，再给大家把重点圈出来。 比赛一结束，顾北陆第一个离开赛场，边走边摸出手机开机，点开置顶的对话。大半天了，都是他在自言自语，包括拨过去的语音视频，对方没有任何回应。 * 对俞夕来说，六年级的暑假是没有作业的快乐暑假。他在这个假期爱上了潜水，顾北陆出门这几天，他不是去上潜水课，就是在顾家游泳馆里沉浸式练习。 今天他练得非常上头，在泳池里一泡就是一上午。 中午，他包着浴巾从游泳馆里出来时，营养奶昔已经放在了餐桌上，是专门给他准备的。 第45章 十二岁的俞夕比小时候更白了，乌黑的头发半干不干，软软地扒在额前，刘海之下亮晶晶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往常跟奶昔放在一起的还有顾母店里的新品蛋糕，今天却只有奶昔。 大概是店里的生意太好了，客人都买完了，他想。 他一边默默地为阿姨高兴，一边喝着奶昔踩着鲨鱼拖鞋上了楼。 推开房间门，走到小茶几旁把奶昔放下，顺手拿起手机，再一转身踢掉大拖鞋，扑倒在超级舒服的大软床上。 流畅的习惯性动作就好像这是在自己家里一样。 但今天他刚沾到床，就被一只有力的大手从身后捞了起来。 一阵天旋地转，俞夕被捏着后颈拎到了椅子上。 “derek？你不是明天才回来吗？” 第25章 顾北陆在十二岁这年突然野蛮发育，原本就高的他更像打了生长激素一般，成了全校最高的学生，骨骼线条都随着硬朗了起来，已经俨然一副少年的模样。 俞夕这几年保持着游泳的习惯，也从比同龄人矮小的个头，蹿到了平均身高。 明明是正常的个子，但是在顾北陆面前，还是像一只食肉动物爪牙下的小白兔。 此刻小白兔正被捏着后劲，被迫抬头对上一副不满的眼神。 “比赛还顺利吗derek？”他记得顾北陆是今天比完赛，明天早上才到家。 脸色这么差，又提前回来了，是不是比赛出了状况？ 但顾北陆似乎根本不准备回答这个问题。压迫感满满的目光上移到额头以上，温度又低了两度。 俞夕已经反应过来他要做什么，放弃了反抗，乖乖被从椅子上拎起，抓到一旁吹头发。 顾北陆对他游完泳不喜欢吹头发这件事特别执着，他只好闭着眼睛等待头上的热风停止，然后再被不轻不重地撸一把脑袋，才睁开眼。 吹风机轰得他都快流汗了，但吹完了又很舒服，他抖了抖清爽的呆毛，很是得意。 “为什么不接电话？”顾北陆看着这个没良心的小朋友，发现这个暑假俞夕天天在家待着，又更白了一点。而他出了个远门，直接晒黑了一圈。 愈加明显的肤色差让俞夕显得更弱小。 他捏了捏俞夕的小脸颊，俞夕也没躲，只是去看手机。 侧眼瞥了瞥手机屏幕上的红点后，俞夕软软糯糯地说：“在游泳馆忘记带手机下去了，而且你今天比赛没时间，我想晚上再给你打的……” 顾北陆怎么会不知道俞夕游泳时很容易忘事，他只是介意每次他一不在，游泳几乎就把俞夕的时间都独占了，俞夕根本分不出心思给他打电话。 而他自己不管去到哪，在做什么，都不会忘记俞夕。最好的朋友怎么会忘记给对方打电话？ 看着25个未接，俞夕抿了抿嘴唇，伸手去牵顾北陆的小指头。 修长的手指被握住，顾北陆的气顿时消了一半。 顾北陆用另一只手刮了刮他的鼻子：“谁说我没时间了？” 还好去的地方不远，他能赶回来，要是再不回来俞夕都快把他忘了。 俞夕吸了吸鼻子。他最近没怎么注意看顾北陆的手，这手好像长大了不少，手掌又大了，手指又长了，指骨关节更分明了。 他张开自己的手叠上去，发现竟然小了一圈时，他瘪了瘪嘴，小时候的差别都没这么大。顾北陆真是长得太快了，他已经在很努力地吃饭，但顾北陆长个跟开了挂似的根本不等他。 在他头顶上，顾北陆的目光柔和了下来，反手握住那纤细小巧的手，在手里捏了两下。 又瘦了。 六年都喂不胖俞夕，这一点让顾北陆很气馁。他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转身把蛋糕拿出来。 看见蛋糕，俞夕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蛋糕是你拿走了？” 太好了，他还以为今天没有蛋糕吃了。 顾北陆也不说话，叉了一小块就说：“张开嘴。” 俞夕伸出手说：“我自己吃。” 顾北陆从小就喂他吃东西，他以前的确是不太会用餐具，但是他现在已经长大了。 顾北陆一脸不满意，俞夕现在都不给他喂了，也不跟他贴贴了，更不像以前会主动扑上来蹭他了，他越来越觉得自己养了一只白眼狼。 想到这，他更不可能放手了，又重复了一句：“张嘴。” 奇怪的控制欲作祟，他还就不信今天不能喂他的小棉花糖一口蛋糕了。 顾北陆的语气硬邦邦的，俞夕只好听话地放下了手，任他喂自己，正好还落得一个轻松。 蛋糕很好吃，顾北陆知道他的习惯，一口奶油一口蛋糕，比例要在1：2，奶油多了会腻，蛋糕多了会干。 这些年他的嘴越来越叼，因为顾北陆总是说挑食不是他的错，而是食物不好吃。 顾北陆觉得世界上不会有第二个人比他更会喂养俞夕，连到俞夕的妈妈都会找他询问俞夕最近爱吃什么，因为他总有办法让难吃的东西变得符合俞夕的口味。 吃完最后一口，俞夕舔掉嘴角的奶油。顾北陆把空盘子和叉子往茶几上一丢，靠在沙发上，长腿随意地伸展开，像是圈了一块自己的领地，俞夕被圈在了他的范围里。 他只有跟俞夕在一起时才会有这么放松的姿势。他喜欢看着俞夕被他喂饱之满足的模样，有时候还会馋嘴地问他还有没有。 第46章 但这一次俞夕没有问，因为身旁的手机发出了提示音。 俞夕低头去看，点开信息后，又认真地回复。顾北陆的视线一直黏在他身上，每个小动作和微表情都捕捉在眼里。 一会儿抿嘴，一会儿又弯了弯眉眼，好像在回一条很愉快的信息。 顾北陆用膝盖碰了碰他，没得到回应，不高兴地去夺手机。 手机毫无防备被抽走，俞夕哎呀一声，伸手去抢：“derek！我还没发完……” 俞夕很敏捷，但顾北陆早就预判了他的动作，左手把他手机抛到空中，右手接住后立刻高高举起。 身形差异太大，俞夕根本够不到。 “你都快钻进手机里了！”顾北陆声音中带着明显的不满。 要给他打电话时忘得一干二净，现在居然跟别人聊得那么投入。 “沈迪找我，你先把手机还给我。” 听见这个名字，顾北陆的脸更黑了。俞夕竟然理那个四眼都不理他！ “他找你干嘛？”手机在他手上，但他也不看，只是盯着俞夕。 以前俞夕的注意力都在他身上，还经常关心他开不开心，现在只会忽视他。 有时候他很想回到小时候，俞夕刚搬过来的那一年。那个时候的俞夕乖得不得了，天天跟在他身后，像小尾巴一样。 俞夕说：“他说跟我分到一个班了。” 初中他们都上了市重点的实验一中，但顾北陆是保送生，直接进了竞赛班，这就代表着他跟俞夕不会同班。 俞夕要离开他自己上课，他是很不放心的。 因为这件事，他本来就对这个学校有意见，现在知道沈迪还能跟俞夕同班，他更不高兴了。 “他为什么跟你同班？”顾北陆黑着脸，“他爸妈走后门了吧。” 俞夕终于拿回了手机：“不要乱说，他是美术特长生，随机分的班，他也是今天分班结果出来才知道的。” 这几年顾北陆对沈迪依旧没有好脸色，但俞夕总是热情地邀请沈迪跟他们一起玩，顾北陆也就允许这个人在眼前转悠，只是经常当他是透明人。 一晃六年，顾北陆想起当年是为了打发他才建议他去学画画的，早知道不建议了，真是引狼入室。 “过两天就把他踢出去。”顾北陆没好气地说。 俞夕迅速回完了信息，把手机放起来。他能理解顾北陆的心情，同班的好朋友都继续当同学，只有他一个人要去陌生的班级，这种落单的感觉不好受。 他安慰顾北陆：“derek，别担心，我们的班级不远的。沈迪说他去看过了，一班在五楼，七班在三楼。” 顾北陆拧着眉心，心想这叫不远？隔了两层楼，他们从来没这么远距离。 * 开学第一天，他们去得很早，顾北陆把俞夕先送到了三楼，还把书桌椅子消毒了三遍才让人坐下。 接着他又把俞夕课本从书包里拿出来，按照课程表的顺序摆放整齐，然后叮嘱了好几遍大大小小的事，始终不舍得上楼。 俞夕觉得他是怕生，于是提出：“我也陪你去看看你的教室吧。” 两人来到了五楼，顾北陆指着最后一桌对俞夕说：“我坐在那里，你有事随时来找我。” 他想了想，又改口：“算了你别爬楼梯了，我下去找你。” 竞赛班的学生人均学霸，都来得很早，教室里已经有人在做值日了。看见有同学来了，教室里的值日生热情地对他们招手。 顾北陆冷漠地看了一眼，没理人。俞夕拽了拽他的衣角，赶紧帮他回了一个友好的招手。 “derek，你跟同学好好相处啊。” “有什么好相处的。”顾北陆不知怎么地，看扫地生很不顺眼，一把将俞夕搂住，往楼梯走。 “走吧，我送你回去。” 俞夕：……就两层楼，真的要这样送来送去的吗？ * 初中跟小学的差别很大，俞夕的第一个感觉就是课程更多了。 而且重点中学的老师要求都很严格，两节课下来他就发现知识点太多了，很多没来得及记。难怪顾北陆先前就提醒他要好好预习，但他假期光顾着游泳潜水了。 “同学，你需要笔记吗？” 一道陌生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路，他抬起头，面前是一个斯斯文文的男生。 男生递过来一本笔记本。 “需要的，谢谢你！”俞夕开心地接过笔记本，很快就跟新同学自来熟，“我记得你，刚才听老师说你是学委吧？那你的笔记一定很厉害！” 学委谦逊地笑了笑：“也没有，就是提前预习过了，你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问我。对了，我叫苏韦凡，同学你叫什么名字？” 俞夕刚要报上大名，门口就传来沈迪的呼叫。 “俞夕！”沈迪大喊，“你哥找。” 沈迪从二年级开始，就懒得再念顾北陆的名字，又偶尔能听见俞夕叫顾北陆做哥哥，于是就起了这么一个代号。 他刚从厕所回来就被顾北陆拦住，问了半天跟俞夕靠得很近那个人是谁，他再不把俞夕喊出来，就要被烦死了。 俞夕看了看窗外，顾北陆一身笔挺的校服，板着脸站在他们教室门口，吸引了很多目光。 升学状元+保送生，他的照片已经贴在学校的光荣榜上了，几乎全校都认识。 第47章 俞夕转头对苏韦凡说：“不好意思啊，我先出去一下，一会儿聊。” 苏韦凡看着俞夕的背影走出教室，又看看顾北陆，对上了一道不太友善的目光。 俞夕一走出教室，就被顾北陆的胳膊一捞，带着他往边上走廊的拐角走。 “那个书呆子给你什么东西？” 他们在拐角处停下，但顾北陆的胳膊没放下来。 俞夕习惯了他这种行为，也不挣脱，只是耐心地纠正他：“不要乱给人家起外号，他叫苏韦凡，看我上课没记完重点，给我抄他的笔记。” 俞夕话音未落，视线就落到他手里的笔记本上。 顾北陆冷笑一声：“看你没记完重点？” 他不用看都知道俞夕肯定没记全。 笔记本被塞进怀里，俞夕看见自己的名字，有些疑惑地翻开本子，接着疑惑变成了惊讶：“你什么时候写的啊？这么多科目……你不会开学前就写好了吧？” 顾北陆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早知道你有那么多学霸同学帮，我就不用花这份心思了。” 他一上课就发现忘了把笔记给俞夕，下课铃一响就三步并作两步地飞奔下三楼，结果看见俞夕好像并不需要他的笔记。 嗯，很好，这么快就交到新朋友了。 第26章 苏韦凡站在原地，望着顾北陆霸道地架着俞夕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里，听见周围的同学开始纷纷小声议论。 “顾北陆是那个状元啊！真人更帅卧槽！” “这也太高了吧，确定他初一吗？” “他弟弟居然在我们班？好可爱啊~” “好好的哥哥啊，还来看弟弟。” 叽叽喳喳的讨论声不断传进耳里，不知道为什么，苏韦凡觉得有点奇怪，但又说不上哪里奇怪。 走廊的死角里，俞夕低头看着贴着不同颜色便签条的笔记，重点一针见血，心里感叹着学神就是不一样，再一抬头对上顾北陆沉默的视线。 “不需要就还给我。”故作冷漠的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情绪。 但是俞夕能感觉到，于是赶紧把本子藏到身后。 果然下一秒，顾北陆就要伸手要抢回笔记。 俞夕的双手背到了身后，紧紧抓着笔记不放手：“当然需要了，不然我都听不明白课。” 顾北陆不听，仗着自己的身高优势，胳膊也长，轻而易举就把手绕到人身后，连手带本一起握进手心里。 他本来就没想真的抢，只是顺势把人牢牢地禁锢在自己的怀里。 一双有些冰凉的手落进了一双温热的大手里。 这才刚入秋，手就这么凉，顾北陆心里更来气了。俞夕明显感觉到了这股火气，还以为笔记要被抢，挣扎了一下发现丝毫动弹不得。 如果从远处看，就是一个身形高大的少年把一个清瘦的少年圈在自己怀里。蓝白相间的校服被风吹起，被逼到墙角的人还微微仰起头，露出流畅的下颌线。 俞夕以为顾北陆真的要将笔记收回，眼中划过一丝不舍，声音也不自觉染上了委屈：“只有你的笔记写得最清楚了，给我看看嘛……” 他知道顾北陆自尊心强，以为他借了别人的笔记，自己的心血就白费了。想到这，他立马表态：“我只看你的，有了你的我就不用麻烦别人了。” 听见俞夕把他划为自己人，顾北陆的眼中又有了点温度，手在暗处也捏得更紧，但却不说话。 俞夕看见了一丝希望，趁热打铁：“好不好嘛？放学我去找你，今天上新蛋糕，我的都给你吃。” 这对他来说是很大的牺牲了，毕竟顾家的烘焙店一个月才上一次新，他一直很珍惜每一回当首批食客的机会。 顾北陆还是没说话。 上课铃在这时响起，广播催促同学们回到座位上坐好。俞夕有点着急，他又动不了，顾北陆再不松口他们都要迟到了。 “上课了derek……”他转头朝教室望去，担心老师已经来了。 顾北陆这才放开手，退后半步，然后把自己的校服外套脱下，把他包住。 俞夕双手重获自由，宝贝一样地把笔记护在怀里，根本没注意到顾北陆的其他动作。 顾北陆有些无奈，用手拉着外套的领口，往里收了收，将俞夕整个人拢住：“不许脱下来。” 俞夕想都没想就拼命点头，只要保住笔记就行。 一直到跑回到教室坐下，他都没发现自己身上两条外套很显眼。 外边那条明显大了一个尺码，披在他身上把他衬得更瘦了。 同学们投来好奇的目光，俞夕却沉浸在学神笔记里，认认真真听完了一整节数学课。 小学好几年的功课都是被顾北陆辅导的，俞夕自然早已习惯了顾北陆的解题思路，笔记一看就会，毫不费力，甚至连明天的课程都提前自学了。 下课后，他把苏韦凡的笔记本还了回去，还很有礼貌地道了谢。 苏韦凡好几次欲言又止，俞夕看了关心地问：“苏韦凡你怎么了？” “那个是你哥哥？”苏韦凡憋了一整节课的问题终于问了出来。 俞夕愣了一下，思绪还没从笔记本上抽出来。苏韦凡指了指他身上的外套：“给你送衣服的是你哥哥？” 一节课过去了，俞夕这才发现顾北陆在他身上披的校服。怪不得这节课觉得暖和了不少。 第48章 “哦，你说顾北陆啊，”俞夕自然地点了点头，反应过来后又摇了摇头，“他是我邻居。” 这回轮到苏韦凡愣了：“邻居？” 看着他脸上的几分疑虑，俞夕也习以为常了。顾北陆从小就是学校里的名人，成绩好脾气坏，别人一听说他跟顾北陆的关系，都会表现出惊诧。有的是不相信顾北陆会交朋友，有的是羡慕他能跟学神当邻居。 因为俞夕的神色太过于正常，苏韦凡也就没再深究。 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俞夕揉了揉鼻子，吸进了一股熟悉的草木香气。 是顾北陆沐浴露的气味。他觉得这个气味很提神很安心，又用盖过半个手掌的衣袖捂着口鼻，多闻了两下。 这么大的校服，能把他整个人罩住，都能当斗篷穿了。顾北陆怎么发育得这么快，他又一次羡慕地想。 * 放学铃已经打了好一会儿，一班的同学们对回家的兴致不高，大部分都还在埋头自习。 俞夕背着书包出现在一班窗外时，很自觉地放轻了脚步，生怕打扰到学霸们。 他原本跟顾北陆约好了一放学就去烘培店，但刚才跟沈迪聊天没注意时间，一看表已经这个点了。 正当他往里张望时，肩上被拍了一下。 他转过头，身后的男生热情地跟他打招呼：“你好同学啊，我们早上见过，你又来啦。” 俞夕认出眼前的人是早上跟他有一面之缘的值日生，人还蛮友善的。 男生上下打量着他，似乎也觉得他身上这件大号校服有点突兀。 俞夕用尽量小的声音自我介绍：“你好！我叫俞夕，是七班的……唔！” 话还没说完，就被顾北陆的一只大手拉了过去。 顾北陆从老师办公室出来，一眼就看见披着大码校服在他们班门口张望的俞夕。笑意还没来得及爬上眉梢，他的视野中就出现了一个跟俞夕搭话的陌生人。 他冷下脸快步走向教室，将俞夕搂进臂弯里，还顺手地捂住了正在巴拉巴拉说话的小嘴。 俞夕试图把他的手掰下来，但几乎是被一路拎着下了楼，到了一楼顾北陆才松开手。 “derek！”他揉了揉脸颊，一路挣扎着到这里有点疼了。 但他不守时在先，有点心虚。 顾北陆抬起手帮他揉脸，边揉边吹。 俞夕想起刚才的场景，又抱怨道：“我还没跟你同学说完话呢，多没礼貌啊。” “有什么好说的，我们班不允许在过道闲聊。”顾北陆敷衍地回答，继续给他揉脸。 “真的？”俞夕半信半疑，“那刚才你那位同学叫什么名字？我都没来得及问……” “不知道，不认识。” 俞夕瞪了他一眼，却也知道这八成是实话，这人不想记同学的名字就真的一个都不会记。没办法，只有下次再去向值日同学道歉了。 顾北陆才不在意扫地僧的名字，注意力全在俞夕的脸上。白皙的脸颊真的被胳膊勒出了一道红印，顾北陆告诫自己下次要轻点，俞夕好像越长大皮肤越容易留痕了。 他吹了好久，吹到俞夕都觉得颈窝痒痒，一把将他的头推开。 “好了好了。走吧，去吃蛋糕，五点准时上新。”俞夕挠了挠脖子，心系蛋糕，脚步比平时都要快。 顾北陆跟在身后，要给他拿书包，被拒绝。 都初中了，哪里还有同学不自己背书包的，俞夕觉得顾北陆太把他当小孩子了。 他颠了颠肩上的书包，得意地示意这是小菜一碟，他暑假可是一下子高了三公分，可厉害了。 顾北陆看着他的发顶，沉默地走了几步后，拉开了他书包的拉链。 “derek你又做什么？” 俞夕觉得他莫名其妙，但是还没来得及阻止，就眼睁睁看着好几本课本被从他的书包里拿出来，放进了顾北陆的书包里。 “现在可以去烘焙店了。”顾北陆迈着大长腿超过了他，走得飞快。 俞夕肩上一下子轻松了不少，但小跑着都很难追上他。 * 正值买甜品的高峰期，店里坐满了放学的学生和下班的白领，大家都掐着点来抢购一月一次的特价新品。俞夕隔着玻璃望进去，他们平时最喜欢的座位已经被占了。 顾北陆转头问他：“外带回家？” 俞夕吞了吞口水，已经馋得不行了：“去旁边公园？” 最终他们带着两块专门预留的蛋糕，来到了附近的绿茵公园。 俞夕找到了空着的长椅，迫不及待地拉着顾北陆跑过去。顾北陆拽住他的书包往后带了带，又把蛋糕盒子放在他手里，拿出消毒喷雾往椅子上喷了几下。 站在一旁等待的时间里，俞夕都快把蛋糕盒子盯穿了。 坐下后他立刻打开盒子，小心翼翼把蛋糕拿出来，一刻都等不了。 这个月的新品是西瓜草莓蛋糕，俞夕看着那颗红润欲滴的草莓，舔了舔嘴唇，口腔里开始分泌唾液。 他非常馋，但他忍住了，因为这是他交换笔记的代价。 今天嘴一快，就把美味的蛋糕交换出去了。他是一个说到做到的好学生，于是忍痛割爱双手把蛋糕捧到顾北陆面前。 顾北陆看着他，心情不错地问：“真的给我了？” 不问还好，这一问让俞夕的心更痛了。他咬着牙，毅然决然地当一个守信用的人：“给你了，你快吃吧！” 第49章 他把蛋糕放到顾北陆手中，别过了头，还特意挪开了一段距离，拿出小鲨鱼水壶，喝水止馋。 身后传来带着炫耀的声音：“今天的新品看着不错，那我真吃了？” 俞夕哼了一声，吸了一大口水壶里的纯净水。寡淡无味，肚子还不争气地叫了一声。 顾北陆也不知听见了没有，又说：“嗯，好甜，好吃。” 俞夕实在忍不住，回过头去，顾北陆正得意地看着他。 蛋糕上的草莓已经被咬了一半，他都能看到鲜嫩多汁的果肉，还有白花花的奶油也很诱人。 嗷，好饿。 顾北陆面不改色地问：“想吃吗？过来，我给你吃。” 俞夕又听见自己的肚子在叫。 他咬着嘴唇，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他上午做出这个承诺时，潜意识里就觉得顾北陆不会吃独食，一定会给他分一点。 但他如果吃了会显得很没骨气。 “不吃就没了。”顾北陆眼看着就要一口咬下去。 草莓那么甜，奶油那么香，西瓜那么多汁，蛋糕那么酥…… 俞夕眼底忍出了一片湿漉漉的水汽，终于认命地把屁股挪了回去。 但又馋又饿的小人儿，还是残存着一丝骨气，可怜兮兮地问：“那我就吃一口，行吗？” 第27章 “真的就一口。”怕顾北陆不相信，俞夕还伸出食指，信誓旦旦地比了个一。 毕竟吃一口应该不算太没骨气。 他眼巴巴地盯着顾北陆手中的蛋糕，馋得都快把嘴唇咬破了。 顾北陆说：“我吃一口，剩下的都给你。” “啊？”俞夕眼里的光又回来了。 他就知道，顾北陆最好了！ 好朋友就是要分享。 他期满怀期待地等着顾北陆再吃最后一口，但顾北陆似乎没有这个打算，而是直接把整块蛋糕连盒子都放进了他手里。 “你怎么不吃了？”不是说最后一口吗？俞夕捧着蛋糕，不解地看着他，眼底清澈无暇。 顾北陆当然没有忘记他的那一口。 在俞夕反应过来之前，他身子微微前倾，在小棉花糖脸上轻轻地咬了一口。 又软又香，口感绝佳，这才是他真正想吃的甜品。 俞夕现在不像小时候那么好哄了，他总需要想点办法才能达到目的。 “好了，我吃完了，你可以吃了。” 见俞夕还在懵逼中，他用手帮人擦了擦脸蛋，又拿起叉子叉起那半颗草莓，塞进那因为惊讶而张开的小嘴里。 俞夕终于反应过来了，含着草莓口齿不清地抱怨：“为什么又咬我！” 这是他们小时候玩的游戏。顾北陆属老虎，他属兔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起，顾北陆就喜欢抱着他的脸啃，理由是属老虎的小孩就是要啃人，不然长不高。俞夕也想反咬回去，但顾北陆说属小兔子的孩子不能咬人，不然也会长不高。当时俞夕什么都不懂，就这样被哄骗了好几年。 后来他们长大了他才意识到这是顾北陆乱编的故事，并且开始嫌弃这个游戏幼稚，拒绝再玩。他不明白顾北陆都这么大了为什么还对小孩的游戏那么执着。 但是由于草莓配上奶油实在太美味了，味蕾战胜了大脑，他三秒之后就忘了刚才在抱怨的事，全神贯注地吃起蛋糕。 正是长身体的年龄，俞夕最近的食量有所进步，晚餐前吃了零食，也还能吃一大碗饭。顾北陆觉得这样下去俞夕很快就能长肉了。 看着眼前清瘦的人儿正在努力吃东西，顾北陆暂时忘了今天的不快。 很快蛋糕就吃完了，俞夕满足地舔了舔嘴唇，但嘴角还是没舔干净。 顾北陆一边问他好吃吗，一边用手帮他抹去嘴上的一道奶油。 “好吃！阿姨太厉害了，新品越来越好吃了！”甜品让人心情愉悦，俞夕不吝啬地夸着顾母。他希望顾母的新事业能越做越大，最好每天都有新产品。 俞夕继续分享今天的社交见闻：“你知道吗？l烘培现在可出名了，我们班的人都知道，好多同学都说放学之后要来吃。” “我前桌是个女同学，她说她的生日蛋糕就要在这里订，要订那种大三层的，到时候请我们全班去吃。” “还有一个有一丁儿点胖的同学说，他妈妈告诉他，考进年级前十才能买给他吃，他说他妈妈这是故意的，就想让他减肥。我跟他说了，l烘培用的都是最健康的低糖配方。” “对了，还有一个同学……” 顾北陆的耳朵自动过滤了这些让他不喜欢的陌生同学。一想到他不能时时刻刻待在俞夕身边，而俞夕以后要跟这么多杂七杂八的人朝夕相处，他就十分恼火。 明明他才是俞夕最好的朋友，但现在他跟俞夕待在一起的时间，却还不如这些阿猫阿狗多。 不过好在俞夕放学后还是回到他身边，跟他一起回家，一起吃饭，还能一起睡觉，而且俞夕只看他的笔记……这些事俞夕只会跟他做。 还有，他能玩老虎咬兔子，那些猫狗不行。 他还能做什么？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的手指，手指上沾的是刚从俞夕嘴角抹下来的奶油。 俞夕顺着他的视线，发现了他在看什么，立即递上盒子里配的餐巾纸。他知道顾北陆最爱干净，一般是忍不了污渍在手上停留超过一秒的。 第50章 但顾北陆这次没接，俞夕觉得很奇怪，刚想问怎么了，就看见顾北陆把手指上的奶油放在嘴边，伸出舌头舔去了奶油。 然后才淡定地接过他的餐巾纸，擦了擦手。 “derek，你怎么……”俞夕惊讶地看着他，“你不怕脏了吗？” 他认识的顾北陆可是有洁癖的，以前都不让他咬自己的手指。 顾北陆回味着舌尖的奶香，神色如常：“太甜了，没忍住。” 嗯，还有这一件事。他能吃俞夕吃剩的食物，别人不能。 但他的好心情没持续太久，有两个扎眼的身影闯进了他们的视线。 他看清楚来人之后，想转移俞夕的注意力已经晚了。 “沈迪！苏韦凡！” 俞夕远远地喊他们，还兴奋地招手让人过来。 顾北陆看见沈迪就当没看见，但身边那个书呆子是他的新眼中钉。 “你们怎么也在这？”沈迪看上去兴致不高，特别时看见顾北陆又在一边冷着脸。 他发现俞夕穿了一天的不合身校服，但现在看久了也没那么别扭了，就好像自己的oversize外套。 俞夕说：“l烘焙人太多了，没位置我们就过来了。” 沈迪的目光落到了他手里的蛋糕盒子上，羡慕道：“我去晚了，都卖光了。” 俞夕有点可惜，这么好吃的蛋糕他很想小伙伴们都能品尝到。他又看向苏韦凡：“苏韦凡你也没买着吗？” 苏韦凡摇了摇头，总觉得旁边有一道冰冷的视线在盯着他。 俞夕小小地叹了一口气。 苏韦凡说：“没关系，今天吃不到还有明天。” 沈迪却打不起精神：“每天都限量，我们放学以后都被抢光了。” 俞夕后悔自己吃得那么快，不然还能跟同学一起分享。虽然他们还有一块，但那是顾北陆的。 顾北陆收回视线，看了看俞夕，然后从袋子里拿出了另一块蛋糕，放在旁边的长椅上。 “多了一块，你们要就拿去。” 沈迪一下精神了，毫不客气地坐了下来，还转头叫苏韦凡：“愣着干嘛，快过来吃，一会这人该反悔了。” 美食的诱惑让他来不及去想顾北陆今天为什么反常，反正有俞夕在的时候这人都不会太过分，这是他多年以来得出的结论。 很明显，苏韦凡没有这样的经验。在他看来顾北陆还是一个奇怪的状元，而且一定对他没什么好感。 但俞夕也在热情邀请他一起吃，他只好也加入了吃蛋糕小组。 俞夕觉得顾北陆真友好，还会跟他今天新认识的同学分享好吃的。他积极地给顾北陆和苏韦凡介绍彼此。 “derek，这是我们班学委苏韦凡。” “苏韦凡，这就是顾北陆啦，是我的邻居。” 苏韦凡对上了一道意味不明的眼神：“你就是状元吧，你好。” 顾北陆说：“你好，你们慢慢吃，我和俞夕要回家吃饭了。” 俞夕看了看表，他还想跟朋友们多聊两句：“现在就回去吗？” 顾北陆却已经起身又拿起了两人的书包：“初中功课多，晚上要学很久，以后我们都得回家早点。” “哦……好的。”俞夕今天的确体验到了功课突然变多的感觉，他很想好好学习，“沈迪，苏韦凡，那我们先走了。你们慢慢吃，真的很好吃的。” 沈迪也想顾北陆快点消失，边吃边摆手：“再见再见，谢谢你们的蛋糕。” 看着一高一矮的身影走远，空旷的公园里一阵秋风刮来，高个把自己的长胳膊搭在矮个的肩上。 苏韦凡把目光收回，看沈迪已经把一半的蛋糕吃完了，而他面前的那一半还没动。 “这一半也给你吃吧。”他说。 沈迪坚决地摇头：“别，虽然很好吃，但我不想自己欠顾阎王的人情。我跟你说，他除了对俞夕之外，对其他所有人都是一副欠揍的嘴脸。” 苏韦凡想了想，问：“你也觉得他们的关系有点奇怪吗？” 沈迪大大咧咧的，开始第一百次给别人解释顾北陆和俞夕之间的关系：“这么说吧，他们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是好像两家人关系特别好，以前好多人都以为他们是亲兄弟。” 苏韦凡依旧疑惑：“但你没发现，他对俞夕保护得有点过了吗？就好像……我们都是坏人，要把俞夕吃了一样。” 尤其是今天上午，他在跟俞夕说话时，那道透过玻璃窗杀进来的眼神，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有什么世仇。 沈迪回忆了一下，好像顾北陆对俞夕的保护欲是有点过了。但作为多年老友的他很快就为他们找到了理由。 “顾北陆这个人是真的讨厌，不过他护犊子是有原因的。以前俞夕被欺负，他在学校就把那人打了，还收了一群小弟给俞夕当保镖。反正啊，俞夕这么没心眼，对谁都很好，身边有个一千个心眼子的人看着他也挺不错。” 苏韦凡似懂非懂，叉了一小块蛋糕放进嘴里。 * 晚上十点，顾北陆终于带俞夕温习完了功课。他今晚辅导得特别认真，还把明天的内容也预习了一遍，保证俞夕明天上课时不会听不懂，更不需要借别人的笔记。 俞夕今晚学得很充实，放松下来之后有些累了。他伸了个懒腰，拿起了一旁的手机。 第51章 “啊。” “怎么了？” 俞夕瘪了瘪嘴：“我爸妈还在开会，要很晚才回来了。” 顾北陆听了很高兴：“那今晚睡这吧。” 不等俞夕答应，他就捞起人，抱着滚上了大床。 俞夕突然困意袭来，一沾到这柔软的床就陷了进去，整个人软得像棉花。 虽然很困，但他还是挣扎了一下：“derek，你先起来。” 顾北陆把脸埋在他的颈窝里，不肯放人。 俞夕说：“我还没换睡衣。” 顾北陆立即从床上起身，走到衣柜前拿出俞夕的其中一套纯棉睡衣。 “我帮你换。” 第28章 对了，换衣服！ 顾北陆的思路突然被打开，他还能给俞夕换衣服。这又是一件别人做不到的事。 被分到了不同的班级之后，他觉得跟俞夕之间的关系中出现了太多的干扰，好像每个人都想跟他抢俞夕，他急需找出一些他们亲密关系的证明。 每证明一次，他就舒坦一些。 俞夕软绵绵地躺在床上，在夜灯轻柔的光晕下，眉眼间也染上了一丝白天里没有的静谧。 他看着高大的少年站在床边，像小时候一样让他抬起手。 顾北陆给他换衣服就像自己换衣服一样自然，有时候甚至比他自己换得更快。 他隐约感觉顾北陆今天有点反常地焦躁，只有在他身边时才稍微平静一些。想到这他便乖乖地把双手举高高，没再说自己能行之类的话。 顾北陆熟练地解开他衣服的扣子，顺着锁骨往下，一片白花花的胸膛露了出来。 俞夕虽然平时穿衣显瘦弱，但毕竟几年以来每周都在游泳，脱了衣服之后还是能看得出薄薄一层的肌肉。 流畅的身体线条，雪白细腻的皮肤，高挺的鼻梁，削瘦的下巴，俨然一个希腊神话中的雕塑少年。 嗯，不穿衣服的时候最像。像一座精雕细琢的艺术品，漂亮得不像话。 但如果触碰到这艺术品的肌肤，就会打消这个念头。柔软丝滑的触感提醒着顾北陆，这不是冰冷的雕塑，是吹弹可破的棉花糖。 太软了，怎么越长大越软糯了。好像一不小心这棉花糖就要融化掉，真的比豌豆公主要娇气。 顾北陆下意识地咬紧了牙，动作都不敢重。 不知什么原因，他突然觉得这房间里空气不太好，闷得慌，一会儿得把换气打开。 全程俞夕都躺着床上，像小时候一样配合着顾北陆的动作，顺利地把胳膊从原本的衣服袖子里抽出来，又套进睡衣里，很快就完成了换睡衣这项任务。 顾北陆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又捏了捏睡衣下的细腰，俞夕痒痒地蜷起了身子。 “瘦死了，婴儿肚都没了。”顾北陆以前喜欢玩他的婴儿肚，捏起来手感特别好。 俞夕喃喃地反驳：“我又不是婴儿了，怎么还会有婴儿肥，我都快十三了！” 顾北陆躺着把人拉进怀里，用脸蹭着发顶哄：“好好好，十三了。” 十三又怎么样？就算三十了也还是他的小棉花糖，他还要给俞夕换睡衣。 他并没有觉得这个想法有任何不妥。 俞夕缩在怀里任他蹭着自己的头发，舒服地闭上了眼睛，过了一会儿，又突然吸了吸鼻子，睁眼抬起头看着他。 “derek，你觉得沈迪今天有什么异常吗？” 顾北陆正在想象着俞夕三十岁穿什么样的睡衣比较好，冷不防听见了沈迪的名字，心情又不美丽了。 “有，比以前更烦了。” 俞夕推了他一下：“说认真的，你知道他爸妈最近正在离婚吗？” 顾北陆嗯了一声：“知道啊，他那个大喇叭。” “他说他爸妈吵架吵了好几年，现在分开了反而是好事。虽然他这么说，但情绪不受影响是不可能的。”在俞夕看来，如果有得选，谁不想自己爸爸妈妈相亲相爱，一家人和睦相处。沈迪平时的确神经大条了一些，但这种事情毕竟是大事，他肯定不会像表面上那般不在乎。 “derek，谢谢你今天把蛋糕分给了他。”俞夕知道沈迪跟他一样，很容易因为一点儿美食心情变好。虽然他们做不了什么，能让朋友开心几分钟也是好的。 以后他也要把自己的蛋糕分给沈迪，他在心里默默地做了这个决定。 没想到，顾北陆好像有读心术似的，在他头发上重重地揉了一把，沉声道：“你的谁都分不走，以后多给他预留一块行了。” 俞夕开心的抱紧他，说他最好了。 顾北陆用力把人一带，在这颗小脑袋下垫进了真丝枕头。 他知道俞夕想做什么。这个从小就极度善良的孩子，十分在乎他人的感受，很容易被周围的朋友影响。 俞夕枕着真丝枕头想了想，又问出了一个心中的疑惑：“derek，你说为什么找到了爱人，最后还是要分开呢？” 顾北陆没想过这个问题，于是保持了沉默，伸手扯起被子给俞夕盖上。 俞夕被严严实实地包裹在被子里，思绪还在继续：“不过，你记得沈迪还有个在上大学的亲姐姐吗？他说他姐告诉他，不管爸爸妈妈去哪里，他们姐弟俩永远是姐弟俩，她永远不会离开他，有个亲姐真好……” 软糯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像极了含糊不清的梦呓。 第52章 但即使是断断续续的声音，却都被身边的人听了个七八分。 顾北陆的目光在他的小脸上勾勒着，陷入了沉思。 他们天天生活在一起，但一丁点儿血缘关系也没有。 可没有又怎么样？他也永远不会离开俞夕，他比亲哥还亲哥。有他在谁都别想欺负俞夕，以后他的财产肯定留给俞夕。 反正他们两家父母都在餐桌上说定了，他们俩就像异姓兄弟一样。既然俞父俞母都认他了，那他就是俞夕真正的哥哥。 找了十几条两人就是真兄弟的理由之后，顾北陆成功地安慰了自己，抱着俞夕进入了梦乡。 半梦半醒间，俞夕身上的体香萦绕在他鼻尖。他总觉得今天比平时都要热，宽敞的房间里温度逐渐升高。 他做了一个梦，梦里俞夕刚游完泳，浑身湿漉漉的站在他面前，也不去冲凉，就一个劲地喊他。 “derek” “顾北陆” “哥哥” 梦境跟现实不太一样，明明是俞夕的声音，但却没有平日里那般清脆，而是带着点不真实的回声，黏黏糊糊的。 晃眼的阳光下，水珠沿着白皙的肌肤往下滴，从眼角到下巴，勾勒出清秀的脸庞，再锁骨处打了个弯，往下滴到因为呼吸而均匀起伏的胸肌上。 白的白，红的红，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花朵。 顺着再往下是纤瘦却有劲的腰，笔直修长的腿…… 他想看清楚俞夕的眼睛，但视线渐渐模糊，他觉得很热。 清晨五点，他从梦中惊醒，发现自己一身的汗，还气喘吁吁的，手臂又酸又麻。 侧过头去看，俞夕还在他怀里睡得沉，把他的右手胳膊当抱枕一样搂在怀里。 他抬起左手，掀开自己的被子，立刻就发现了不对劲。 底下一片潮湿泥泞。 他心中一紧，小心翼翼抽出自己的右手，随手抓了只熊塞进俞夕怀里。 俞夕抱紧熊，翻了个身继续睡。 顾北陆松了一口气，轻手轻脚地走进浴室。 半小时后，他从浴室里出来时，俞夕还保持着一样的抱熊姿势，但被子已经被踢掉了一半，修长的大白腿暴露在空气中。 顾北陆几乎是屏着呼吸，把人重新塞进被子里。 他站在床边，没再躺下。 天刚微微亮，不太明朗的天光透过玻璃，让房间里的一切都看得不太真切。 这怪异的氛围，跟方才的梦境有九成相似。 顾北陆太阳穴突突直跳着，转身去把夜灯开了。这样看得真切一些，能确定这是醒着，而不是还在梦里。 虽然是他第一次，但常识他还是有的，可以冷静应付。唯一在意料之外的，是梦见了俞夕。 以前他不是没有梦见过俞夕。相反，他梦见俞夕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天天跟俞夕形影不离，生活里一点一滴全是俞夕的影子，这习惯难免延续进梦里。 只是以前梦见的俞夕，都是跟他一起吃饭睡觉，打闹学习，或者他在闹他在笑。总之都是稀疏平常的事情，但这一次跟之前任何一次都不同。 这一次在梦里没做什么，这就是最大的问题。 梦里的他好像手脚都被灌了铅，动弹不得，也不能说话，只能直勾勾地盯着俞夕看。偏偏俞夕也不动，只会叫他的名字。 俞夕每叫一声，他就呼吸就更急促一分。仿佛梦里的声音有一种魔力，可怕的魔力。 顾北陆回忆着这七零八碎的梦，不知不觉手心又出了汗。 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梦见俞夕？他想来想去，一定是昨晚睡前想俞夕想多了，正巧赶上了这种时候。 一定是这样，不然没有别的解释。 六点十分，俞夕揉着眼睛醒过来时，顾北陆已经不在房间里了。他环视了房间一圈，并没有感到奇怪，因为顾北陆平时就比他起得早。 他伸着懒腰起身，看了一眼表。今天时间还早，可以先去游二十分钟的泳。他喜欢晨泳，晨泳会让一天都充满活力。 * 顾北陆经过凌晨那一通折腾，觉得浑身上火，天一亮就出去跑步了。跑完五公里回到家，时间刚刚好六点半，正是俞夕平时起床的时候。 他回到房间里，刚想喊床上的人起床，却发现床是空的，被窝很凉，手机在床头柜上，浴室的门是敞开的。 这是又去晨泳了。 他走进游泳馆时，俞夕刚从池里爬上来，神清气爽的。 站在泳池边上，挂着一身的水，俞夕捋了捋湿淋淋的头发，抬起头就看见顾北陆在向他这边走来。 “derek。”他朝他喊。 顾北陆却停下了脚步。 没得到回应，俞夕疑惑地又喊了一声：“derek？” 清晨的泳池带着空旷的回声，空气湿度急剧升高。 阳光被泳池里的水波纹搅的稀碎，似乎跟那乱七八糟的梦境重合了。 顾北陆稳了稳呼吸，凝固在原地不敢动。 俞夕更懵了，光着脚迈开腿就向他走去，想看看他到底怎么了。 “你别动。”顾北陆突然开口，声音干得有些沉。 俞夕听话地停了下来，但依旧不明所以，一时间进退两难。他单纯地望着顾北陆，睫毛上沾着水珠，眼底更是一片潮湿。 第53章 这一大早的又怎么了？ “你……先去冲澡。”顾北陆心虚地移开了视线。 第29章 俞夕还是觉得顾北陆莫名其妙，冲澡就冲澡，为什么这么紧张？要停水了吗？ “到底怎么了嘛？” 顾北陆咬紧牙关：“天凉，再不去就要感冒了。快去！” 俞夕挠了挠头，说不上哪里不对劲，但还是转身走进了游泳馆的冲凉房。 听见哗啦啦的淋浴声响起，顾北陆才倒吸一口冷气。 该死，刚才那一瞬间，恍惚中仿佛是梦里的俞夕向他走来。他真担心下一秒就会梦境重演。 往常天天在一起不觉得，他现在才发现，俞夕已经长大了。这副身体已经不再是小时候的小奶团子，而是抽条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年。 这个认知让他措手不及。 他揉了揉太阳穴，头有点疼。 刚刚跑步消耗了一些体力，头脑好不容易清明了一些，现在又混沌了。 他甩了甩脑袋，努力把这些扰人的思绪都丢出大脑。 作为一个自控能力超强的高材生，很快就平复了自己的情绪。等他们都冲完澡坐在餐桌旁吃早饭时，俞夕已经完全看不出他有任何异常的神色。 可能顾北陆是真的担心他着凉，刚刚在游泳馆才那么着急。俞夕觉得这个理由很说得通，放心地往嘴里送了一口炒鸡蛋。 好吃。 他又吃了好几大口，然后发现顾北陆盘子里的食物一点儿也没动。 “derek你不饿吗？”平时顾北陆吃饭比他多比他快，今天跑步消耗那么大怎么还不吃？ 顾北陆脸上没什么表情：“不饿，你多吃点。” 俞夕奇怪地看着他，目光在他脸上打转。 顾北陆第一次被看得极其不自然，端起牛奶战术性喝了一口，以逃避俞夕得审视。 他有信心，以他的伪装水平，不会透露任何心思。他不像俞夕，所有想法都写在脸上。 俞夕突然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探过身子，靠近了他。 如果在平时，顾北陆看着这自己送上门的小棉花糖，肯定会揉一把小脑袋，再勾进怀里咬一口脸蛋。 但今天—— “看我做什么？吃早餐。”他严肃地放下牛奶杯，想把人推回去。 俞夕灵活地绕开了他的手，然后凑过脸，长长的睫毛几乎贴着他的脸。 过近的距离让两人都能听见彼此的呼吸，顾北陆觉得耳朵有点痒。 俞夕眨了眨眼，看清楚了他下巴上的痘痘：“你上火了啊derek。” 怪不得吃不下东西。 还没等顾北陆说话，他就离开餐桌跑到小客厅里，拿了医药箱又跑回来。 顾北陆一脸不解，看着他从药箱里拿出药膏，挤在指尖就要往他脸上涂。 他条件反射地侧开了头。俞夕顿了顿，自然地用另一只手把他的头掰回来。 顾北陆：…… 冰凉的膏药触碰到他的皮肤上，痘痘被按压得有点疼痛。 他嘶了一声，俞夕立刻放轻了动作，还用嘴给他吹风。 涂药其实就短短几秒，但顾北陆觉得十分漫长。他今天的确没什么底气，总觉得对不起俞夕。 但是具体怎么个对不起法，他也说不明白。 终于等到俞夕收回了手，他喘了口气。 但是俞夕的目光很快又被他吸引了，这回是盯着他的脖子看。 看得顾北陆在极其不自然的状况下，做了个吞咽的动作。 俞夕却两眼一亮，像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样，伸手去戳：“derek，你长喉结了诶！” 顾北陆头皮一麻，僵在原地，连躲都来不及躲。 俞夕偏偏还在好奇地观察，戳一戳，戳两戳。 怪不的顾北陆声音低了那么多，原来到变声期了。俞夕摸着自己光滑的脖子想，他什么时候也能有。 他觉得很神奇，从小一模一样的好朋友，身体突然变得跟他不同了。 那颗喉结还在上下滚动，俞夕的视线随着一起移动，又想伸手时，迅速被顾北陆一把握住了手腕。 细腻如玉的手腕被一只有力的大手紧握着，对比鲜明至极，仿佛轻易便能摧折。 顾北陆的脸色很不好。 俞夕被这反应吓到，呆住不敢动，眨着大眼睛看着他。 对上这眼神，顾北陆泄了气似的松开他，起身往外走，边走边说：“吃完出来，我在外边等你。” 俞夕有点委屈，心想着顾北陆今天脾气真不好。太凶了！哼！ 不就是碰了碰他的喉结嘛，要不是自己没有，用得着玩他的吗？真小气。 一早上两人之间的气氛降至冰点。昨天上学路上还勾肩搭背，要不就是手拉着手，总之一路贴着对方，像连体婴似的，一直到教学楼的三楼才分开。 今天却是俞夕走在前，顾北陆跟在身后，谁也没有主动说话。 俞夕第一次在顾北陆这儿受委屈。亏他还担心他是不是病了，还给他涂药。早知道不管他了！ 顾北陆在身后紧紧地盯着眼前的人，俞夕今天脚步特别快，头也不回。他知道自己今天行为举止很可疑，肯定惹俞夕不高兴了。 俞夕什么都不知道，俞夕是无辜的，他真是混蛋。 眼看就要走到校门口了，他加快脚步走上前想道歉，没想到沈迪一个健步从一旁杀出来，搂着俞夕活蹦乱跳，叽叽喳喳地不知道在说什么。 第54章 上楼时，沈迪还从书包里掏出了两瓶酸奶，把一瓶给了俞夕。 俞夕顿了顿，还是接过来，说了声谢谢。 沈迪很高兴，又把瓶子夺回来：“我帮你拧开！” 他的动作很快，俞夕都没反应过来，手里的酸奶已经被拧开了盖。 俞夕喝了一大口，说很好喝。沈迪可得意了，拍着他的肩说：“我以后每天都给你带。我爸妈离婚以后给我双倍零用钱，我都花不完。” 俞夕：…… 顾北陆冷下了脸，捏着书包，发出了塑料品压扁的声音。 以前每天都是他给俞夕带酸奶的。而且怕俞夕背着重，都放在他的包里，到了教室再给人。 喝着酸奶走进教室后，俞夕回头望了一眼，恰好望见楼梯间顾北陆上楼的背影。 他瘪了瘪嘴，不高兴地坐了下来。 沈迪凑过来，煞有介事地盯着他的表情：“你今天不对，有心事？” 俞夕越想越气，问沈迪：“你长喉结了吗？” 沈迪本能地伸手去摸脖子：“没有啊，你长了？” 俞夕又问：“如果你长了，你的好朋友还没长，你会给他摸吗？” 沈迪没弄懂这是什么问题，只是愣头愣脑地点了点头：“这……摸就摸呗，又不会少一块肉。” 俞夕同意地点了点头：“我也会。” 但是顾北陆那个小气鬼不会。 苏韦凡一放下书包，就听见他们两个的讨论。 他加入了聊天：“不行的，喉结是个危险的部位，不要随便给别人触碰。” 两张求知的脸看了过来。 苏韦凡担任起了学委的职责，把讲台上的人体骨骼拿了下来，给同学们科普：“喉结其实就是甲状软骨，除了是第二性征以外，也保护着我们气管、食道和颈动脉，都是性命攸关的部位，万一没控制好力度可能会出人命的……” 俞夕听了吓出一身冷汗。 原来他差点要了顾北陆的命？！ * 一班。 顾北陆一进教室走到座位上，就有人从身后拍了拍他的肩。 他蹙眉转过头，看见了一副不认识的面孔。 也不算太不认识，是那个扫地僧，但他现在谁都不想理，瞥了一眼就回过身开始整理书桌。 扫地僧同学马上挪了个座位，做到了他前桌：“顾北陆，认识一下，我叫杨辉。” 昨天他没机会跟顾北陆打上招呼，今天终于抓住机会了。 顾北陆一个眼神都没给，抽出一张消毒纸巾擦书桌。 杨辉是个超级e人，早就听说了顾北陆的性格，也不觉得尴尬：“对了，昨天跟你一起，长得很好看那个是你弟弟吗？” 顾北陆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抬眸看了他一眼，眼神不算友好。 杨辉见他终于有反应，赶紧问：“他叫鱼什么？昨天话说到一半就被你拉走了。” 昨天他听见有同学在讨论顾北陆有个很可爱的弟弟，也在他们年级，他掐指一算就猜出来了。 “关你屁事。”顾北陆冷冷地抛出几个字，把手中的消毒直径揉成一团，朝角落的垃圾桶投了进去，全程一副扑克脸。 杨辉不恼，继续聊天：“我觉得我跟你弟弟很投缘，才见了两面，只说了一句话，我昨晚就梦见他了。顾北陆你能不能把他的微信……” “你说什么？”顾北陆打断了他。 杨辉终于发现了，顾北陆不是一般的沉默少言，而是对特定的话题才有反应。 “我说我跟你弟弟很投缘。” “不是这句。” “……我昨晚梦见他了。” “你再说一遍。” “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你弟弟……” 顾北陆像被触碰了逆鳞一般，眉眼间的戾气可以把人鲨死。 接下来的早读时间，杨辉被抓他到男厕所里，把做的梦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顾北陆从来没有这么认真地听过故事，把梦里的每一个细节都问得一清二楚。确定杨辉没有梦什么不该梦的，他才作罢，并且警告人以后不准打俞夕的主意，尤其不能睡前想俞夕。 杨辉很为难：“不是我想，我就是很容易梦见新朋友，几乎每个新认识的朋友我会梦一次。” 顾北陆严厉道：“下次不准梦了。” 岂有此理，万一这扫地僧下次是那种时候梦见俞夕怎么办。顾北陆无法接受这件事。 只有他能在这种时候梦见俞夕，其他人都不行。 杨辉对他的内心戏一无所知，又说：“不止这样。有时候给我送礼物、关心我的、跟我谈心的……反正一天里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人，我都会梦见。” * 课间，沈迪和苏韦凡被同学喊出教室。 看见一张熟悉的臭脸时，沈迪转身就要跑，被早有准备的顾北陆抓了回来。 “放开我！你干什么！”沈迪的第六感告诉他，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顾北陆把他们俩拖到角落，质问道：“你们俩昨天做梦了吗？梦见谁了？” 第30章 在听杨辉说了他那无聊至极的梦之后，顾北陆现在觉得眼前这俩都是会梦见俞夕的高度可疑分子，因为俞夕昨天在学校就跟他们俩接触最多。 沈迪和苏韦凡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都觉得顾北陆肯定是疯了，居然关心起他们的睡眠状况？事出反常必有妖。 第55章 一夜无梦的两人都摇了摇头，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顾北陆。神经病啊…… 顾北陆放心了，同时也在心里骂了杨辉一句。 除了那扫地僧，一般人谁会乱做梦。 沈迪见他没反应了，赶紧逃脱：“你没事我走了。” 顾北陆拦住他，想起还有事：“等等，有事。俞夕今天情绪怎么样？” 沈迪终于知道顾北陆今天有哪里不对劲了。以前顾北陆找他都是关于俞夕的事，今天居然问什么做梦，这能正常吗？ 没从顾北陆口中听见俞夕两个字他都觉得不习惯。 但他还没来得及回答，苏韦凡就抢在前：“俞夕他好像心情不太好。” 虽然他昨天才认识俞夕，但也能明显地看出俞夕今天从早读前就不在状态。顾北陆跟俞夕关系好，应该知道是什么原因吧：“你知道他怎么了吗？” 顾北陆一听俞夕真的不开心了，心中一阵焦躁。 但课间的时间太短，就这一会儿的功夫上课铃已经响起，眼前两人也不再理会他，转身就走。 沈迪边走边埋怨苏韦凡：“你早上说的什么人体骨骼也太吓人，谁听了能心情好？” 他听完都觉得喉结疼，虽然还没长出来。 苏韦凡反驳道：“那不都是你们对喉结认知错误。” 顾北陆看着他们的背影沉默了片刻，从兜里摸出了手机。 学校不允许学生上学期间使用手机，但他庆幸他从来不守这些所谓的破规矩，马上下单了俞夕最馋但是平时不怎么吃得到的炸鸡。 在他们家都是营养师配的餐，俞夕又天天跟着他吃饭，没什么机会吃到这些快餐。小学时很多同学选择在学校过生日，俞夕就是那个时候才接触的炸鸡薯条，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馋得不得了。 顾北陆平时也没有关注过这些快餐，只知道俞夕爱吃。他蹙着眉心，在手机app上把能点的都点了一通。 在走廊上把餐点完了，他才往楼上走。经过七班门口时，他一眼就看见了那个空着的座位。 是俞夕的座位。 人去哪了？ 顾北陆突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他猛地转身，整层楼的走廊空无一人。他又跑进厕所，厕所也空无一人。 * 此时此刻，俞夕正在学校外边的李记便利店里挑三明治。 早上他害得顾北陆连早餐都没吃，还跟人家生气，顾北陆现在一定很饿又很不开心。 他一下课就偷偷翻墙出来，要给顾北陆带早餐。 他从冰箱里拿了一盒牛奶，然后认真地挑选三明治，顾北陆只吃鸡肉的，但这店里都是培根的。 俞夕转头朝柜台里望去：“老板，没有鸡肉三明治吗？” 老板边算账边回答：“鸡肉今天卖完了，只有培根了。” “这样啊……” 俞夕犯起了难，他太清楚顾北陆的饮食习惯了。顾北陆从来不吃别的口味，如果随便买一个回去，他是宁可饿着也不会吃的。 这个人是他见过的最固执最不会将就的人了。 老板半天没听见动静，抬头看了他一眼，又看看表，心想这学生真有意思，长得十分秀气，校服都穿得规规矩矩的，外套的链子还拉到了脖子，一看就是乖孩子，跟那些天天翻墙出来的皮猴不是一挂的。 没有他想要的东西了，他却不走，也不去拿替代品，而是乖乖地站在原地，盯着保温柜，咬着嘴唇，表情认真又为难，仿佛在做什么人生重大决定。 老板都快被逗乐了：“怎么了小同学？培根的也好吃的。” 俞夕摇了摇头：“他只吃鸡肉的。” ta？老板一听就明白了。他在学校旁边开了十几年的店，早恋见得多了。 “哦？她还真是挑剔，只吃鸡肉啊，这可不好办……”他故意拉长尾音，想看看这个乖孩子的反应。 “老板，这附近还有什么地方能买到鸡肉三明治吗？”俞夕真诚地问。 他以往自己买东西的机会不多，但顾北陆给他买东西时，就算一家店没有了，也会再找第二家第三家，一直找到为止。 老板打量着他，这学生虽然样子和声音都软软糯糯的，但做起事来大有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气质。 这样才能追得到女孩子嘛，老板很欣赏，热心当起了助攻：“你可以到街尾的那家看看，他家生意一般，说不定还有。” 俞夕看了看时间，还有不到十分钟就上课了，但顾北陆可不能饿这么久。在上课和顾北陆的健康之间，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 “谢谢老板！”他付了牛奶钱，转身飞快地往街尾跑。 好在这条街不长，他两分钟就跑到了街尾，很幸运地买到了最后一个鸡肉三明治。 等他抱着食物回到学校的围墙外，离上课只剩两分多钟了。他顾不得那么多，赶紧把三明治和牛奶分别放进外套的左右两个口袋里，踩着墙面突起的部分就蹬了上去。 这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翻墙，虽然平时不喜欢爬上爬下，但一直游泳也锻炼了灵活性，这个墙翻得比他想象中轻松。 刚才出来的时候，从校园假山一直爬上了大榕树，踩着粗大的树枝就够到了围墙。但回去时就没那么顺利了，他一边要找着力点，一边还要护着口袋里的牛奶和三明治，小心翼翼的，动作慢了不少。 第56章 终于爬回了假山，正好上课铃声响起，他一着急，抱着假山山体就往下滑，手被划伤了也没发现。 急冲冲地跑进教学楼楼梯间时，跟下楼的人撞了个满怀。 两人的速度都很快，俞夕感觉自己差点被撞飞，一时间眼冒金星。 等他看清楚眼前的人，气喘吁吁地愣住了。 顾北陆坐在地上，他坐在顾北陆身上，双手还死死护着两只口袋里的食物。 顾北陆的胸口也在剧烈起伏着，额头上都渗出了汗珠。他一路从楼上找到楼下都没见找人，快急疯了。 相撞的一瞬间，他看清楚了俞夕的脸，一把将人飞出去的人拉回自己身上。 楼上此起彼伏地传出了“老师好”，掺夹着刺耳的桌椅摩擦地板的声音。但两人除了彼此的呼吸和自己的心跳之外，什么都听不见。 “你去哪了？”几秒之后，顾北陆紧张的情绪突然爆发出来，没多想就脱口而出，并没有注意语气和表情。 俞夕这时才感到胳膊上火辣辣地疼，加上顾北陆又对他这么凶，委屈得鼻腔里一阵酸热，眼睛马上就泪汪汪的。 这副表情把顾北陆看得心疼死了，马上把人搂进怀里，什么都不问了，只顾道歉。 “夕夕对不起，我早上不应该对你那样，都是我的错。” “原谅我好不好？以后我再也不敢了。” “你不高兴就打我咬我，我给你买炸鸡。” 俞夕在他怀里，用他的衬衫擦干了眼泪，然后忍着颤音说：“是我对不起……嘶” 不小心碰到了胳膊，疼得他立马抬起了手。 顾北陆眼眸一深：“怎么回事？怎么弄成这样？” 俞夕也没办法隐瞒了，从口袋里掏出了牛奶和三明治，包装都有点被压扁了。 “出去给你买早餐了……在假山被擦伤了……” 他不太敢跟顾北陆对视，心虚得怕被批评。 没想到没等来批评，下一秒，他就被迫身体离地，被稳稳地抱了起来，短暂的失重感让他紧紧抓着顾北陆的肩。 他都不敢问要去哪，也不敢要求放下他，因为他知道不会如愿。 在顾北陆怀里，他显得又薄又小只，重量也没多少，还乖乖的不挣扎。 * 医务室里，顾北陆看着校医拿酒精棉去消毒血淋淋的伤口，立刻一只手把俞夕的手握住，另一只手捂住他的眼睛。 俞夕从小就这样，再疼也不出声，只是紧紧地闭着眼和抓住他。 校医说：“都是皮外伤，但面积有点大，会有点疼，忍一下啊。” 感觉到怀里的人在发抖，顾北陆的心揪得更紧了。从教学楼到校医室，他已经在心里骂了自己一百遍王八蛋。他如果不这么王八蛋的话，俞夕根本不用受这种苦。 包扎好了伤口，校医给开了病假条，嘱咐回家好好休息，伤口不要碰水，要定期换药。 出了校医室，顾北陆立刻打电话叫管家派车来学校。 俞夕坐在椅子上等他，胳膊已经不疼了，两只手都打着绷带，突然觉得自己像个米其林轮胎，抡着胳膊玩。 他就是这么个容易快乐的性子，上一秒还疼得想哭，下一秒就能自己找到乐子。 过了好一会儿，顾北陆才头低低地回来了。俞夕也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喊人快吃早餐。 顾北陆的注意力却全在他身上，走到他面前蹲下身，很轻地碰了碰绷带，低声问他疼不疼，鼻音很重。 刚才不知道人受伤时，他还能滔滔不绝地道歉，现在却一句都说不出来，他觉得任何道歉都没办法弥补俞夕。 俞夕的皮肤嫩跟鸡蛋似的，擦伤这么一大片该有多疼啊，他想想就受不了，自责得要命。 “不疼了，你快吃吧，你不吃我就白买啦。”俞夕指了指放在一旁的三明治和牛奶。 顾北陆不再说话，低着头，走到一旁拿起三明治，背对着他大口吃起来。 “好吃吗？”俞夕看着他的背影，好奇地问。 顾北陆平日里吃的三明治大多是家里厨师做的，不知道这家小店合不合口味。 过了好几秒，顾北陆才回答了一句：“嗯，很好吃。” 虽然他已经尽量稳住声音，但俞夕还是听出了问题。 他起身，从顾北陆身后绕到了面前。 顾北陆听见了脚步声，立刻转身扶着墙把脸埋着咳嗽起来。 呛着了？俞夕拍着他的背，让他慢点吃。 “你手……别乱动……咳咳咳。”顾北陆边咳嗽边把身子躲开，避免俞夕碰到伤口。 “我是胳膊伤，又不是手掌伤。”俞夕辩驳后，又问，“你真的没事嘛？” 顾北陆埋着脸，在俞夕看不见的地方把眼泪抹掉，硬生生收稳了情绪。 不能让俞夕看见他哭。 他再也不会这么混账了，不能让俞夕为他担心了。这个傻瓜看见他没吃早餐，就冒这么大的险去买，要看到他哭还不知道又会胡思乱想些什么。 “没事，就是太好吃，吃太大口噎着了。” 第31章 俞夕探着脑袋看了他一会儿，发现真的没什么异常了，才放心地坐了回去。 顾北陆一直到带着俞夕回到家，都没怎么说话，他怕一说话俞夕又听出他的鼻音了。 他不是没有受过皮肉伤，自己受伤和见到别人受伤时，他都无感。唯独俞夕受伤会让他觉得疼，切肤的疼。 第57章 俞夕越说不疼、不要紧，他就越觉得他没有保护好俞夕，让俞夕委屈了。 平时他去拉俞夕的手，手劲稍微大一点，俞夕就喊疼了。这次怎么可能不疼？ 他后悔了，他觉得自己真的是脑子进水了，才会把宝贵的时间花在那么多无关紧要的人身上。他太自我，只在乎自己的感受，一早上只顾着追问谁梦见了俞夕，而把最应该在意的事情忽略了。 他最应该在意的是他一大早就把俞夕吓到了。如果他能早一点去找俞夕道歉，俞夕就不会去做这么危险的事。 都是他的错。天底下哪里有他这样好朋友？哪有这样的哥哥？他不配俞夕叫他的那一声哥哥。 不仅顾北陆这么想，母子连心，顾母也有一样的想法。 早上管家就告诉顾母，少爷和俞小少爷好像闹别扭了，两人出门时是一前一后走的，谁都没说话。 顾母一听就知道事情不简单。如果是自己儿子惹俞夕生气，肯定不把人哄好就不会出这个门。难道是俞夕惹顾北陆生气了？不可能，她儿子会生全世界的气都不会生俞夕的气。 这些年，顾北陆在俞夕的影响下，脾气变好了不少，这点顾家的人都知道。因为俞夕，他们顾家才能其乐融融那么多年。 本准备晚上好好问问怎么回事，没想到上午刚过了一半，她就接到电话。 顾北陆在电话里跟她说自己闯祸了，俞夕受伤了。她十万火急赶回家，进门看见俞夕手上的绷带时，心疼死了，这么个水灵灵的娃娃怎么受这种罪。 俞夕懂事地安慰她：“阿姨，我没事的，已经不疼了，你别担心。” 顾母鼻子酸酸的，心里软成一片。让管家安排了一大堆补品后，温柔地让俞夕躺着休息，转头叫顾北陆到书房去。 “我有话问你。” 书房门一关上，顾母就变了一副面孔，开始审问儿子。 “说吧，夕夕怎么弄成这个样子。”她的第六感告诉她，一定跟今天早上的事情有关。 顾北陆低着头，双手插兜里，一脸严肃。面对顾母的责问，他没有心情解释，他只想陪在俞夕身边。 “顾北陆，你要知道问题的严重性，俞夕已经受伤了，你不能什么都不跟我们说。如果这件事跟你有关，我和你爸要向俞夕和他父母赔罪的，你明白吗？” 顾母很少直呼他的姓名，除了像今天这样的时刻。 小孩子打闹很正常，顾北陆和俞夕平时也相处得很和睦，但如果有一天闹了矛盾，她坚信顾北陆要负主要责任。俞夕这个小孩脾气太好，顾北陆又太霸道，她六年以来一直隐隐担心有一天顾北陆会把人家吓走。 顾母等了又等，发现他还是不愿开口，又说：“如果跟你没有关系，我也希望听见你亲口说出来。” “跟我有关系。”顾北陆终于抬头，语气中带着跟自己的赌气。 他把事情的始末快速讲了一遍，口袋里的拳紧捏着，指甲都抠进了皮肤里也浑然不觉。当然，他省略了做梦的部分。他的生理梦是今天所有混乱的开始，但他羞于启齿。而且仔细想想，梦见俞夕是一件令他开心的事，他不怪梦，只怪他自己。 “就是这样，夕夕为了给我买早餐，伤到了手。” 顾母听完，沉默了好一会儿，反问道：“也就是说，你凶了夕夕，他还给你去买早餐……” 她扶了扶额，真想揍死自己这个逆子。这可怎么跟老俞两口子交代…… 顾北陆依旧低着头，他还从来没有在家长面前这么心虚过。 “我会自己去跟俞夕爸爸妈妈道歉的。”虽然嘴上说得坚定，其实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然而顾母不会给他留情面，还是泼了一盆冷水：“你当然应该去，我和你爸也会陪你去，但是原不原谅你，决定权在人家父母手里。夕夕心软善良，不跟你计较，但是作为父母的顾虑不一样，你明白吗？” 她一直担心顾北陆因为天资过人，条件又太优越，一直以来过得太顺利了，这让他变得更加自负，这种性格以后在社会上是要吃亏的。 这样的孩子是得偶尔给泼泼冷水，让他知道世界并不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人应该有敬畏心。 这句话对顾北陆很有杀伤力，他少见地像个无助的小孩：“他们会不让夕夕再跟我玩吗？” 顾母叹了口气，跟儿子说实话：“我不能保证。” * 俞家客厅里，茶几上放着礼盒装的各种儿童营养品，沙发上坐着顾家一家三口。 顾父说：“犬子鲁莽，是我们大人没教好，今天夕夕伤成这样是我们一家三口的责任，小俞你们放心，我们一定负责到底。” 俞父摆了摆手：“事情我们都知道，这不怪derek，这个年龄的孩子哪有不磕磕绊绊的。真不是什么大问题。” 俞母看着一桌子的礼盒，也觉得有点小题大做了：“对啊，你们这大包小包的，太见外了。俞夕天天吃住在你们家，要说失职，那肯定是我们。” 这几年俞氏夫妇事业正值上升期，照顾俞夕的时间越来越少，也多亏了有邻居一家帮忙，不然他们真忙不过来。 顾北陆坐在大人们中间，脸上火辣辣的，心里惭愧得不敢对视。俞夕爸妈如果骂他一顿他都能好受些，这样客客气气的，就是把他当外人了。 第58章 他一直以来都很喜欢俞母，俞夕跟俞母最像了。在他心里，俞夕跟他是一家人，这么说起来俞父俞母也应该跟他是自家人，哪里有自家小孩犯错误家长不教训的道理。 “一码归一码，夕夕能来我们家我们求之不得。今天我们就是带着这臭小子来给你们道歉的。” 顾父边说边瞥了身旁的儿子一眼，顾北陆难得听话地从沙发上站起来，朝着俞父俞母鞠了个九十度的躬。 “叔叔阿姨，请你们骂我吧，我没保护好夕夕。” 俞母赶紧把人拉到身边，拍了拍他的肩笑着说derek这孩子就是太懂事了，这件事没有谁对谁错，不需要道歉。 “不，阿姨，不管在什么情况下，夕夕受伤和不开心就是我的错。” 他说得十分郑重又坚定，不留任何驳斥的余地：“夕夕根本什么都没做错，但是今天早上我莫名其妙地朝他发脾气……我也不知道我当时怎么了。” 俞母望着垂头丧气的顾北陆，心中莫名复杂。她仿佛又看见了6岁时因为俞夕走丢而向她道歉的那个小孩。 今天看见俞夕的小胳膊被厚厚的绷带缠着，说不心疼是假的。但他们俩夫妻只是心疼孩子受伤，绝对没有责备什么人的意思。他们知道顾北陆和俞夕是好朋友，但也没想到俞夕受伤，一个好朋友竟然比他们做父母的还要心急和自责。顾北陆也还是个孩子啊。 “derek，人又不是神，就是脾气再好的人，谁能保证一辈子没有几次情绪失控的时候呢？” 顾北陆认真想了想，觉得俞母说的有道理，但这道理不适用于他和俞夕：“我不会失控了，阿姨。从今天起，我绝对不在夕夕面前发脾气了。叔叔阿姨你们放心，以后我都不会再犯同样的错了，我绝对不会再让夕夕受这种委屈。” 下午与顾母的谈话之后，他就无时不刻在担心俞父俞母会把俞夕从他这里带走，以后不再让俞夕去他们家了。 他以前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他一直觉得俞夕就是他最好的朋友，像弟弟一样，没有分开的道理。 但是顾母提醒了他，他不是俞夕的监护人，他没有任何资格跟人家父母讲条件。 那一刻开始，他知道他能拿得出手的只有他的诚意了。 客厅的气氛突然就陷入了莫名的尴尬，顾北陆说得过于真诚笃定，准备再骂自己儿子两句的顾家夫妇反倒接不住了。 最后是俞母半开玩笑地破了冰：“derek，你没做错什么。不过阿姨发现，你长大了，像个男子汉了。” 顾母接过话头：“那还是多亏了夕夕的影响，夕夕脾气好，这臭小子耳濡目染，也乖了些。” 俞父也看着顾北陆，发现这小子的确变化挺大的。小时候跟俞夕差不多，现在俨然是个大小伙了：“看derek多有担当啊，女孩子就喜欢这样的，以后一定能找到一个好老婆。” 顾父眯着眼打量着自家儿子，他十几年以来第一次见到顾北陆这副真诚的样子。仔细想起来，他儿子也就跟俞夕在一起会收敛一点，平时脸比包公还黑，对他们都是爱答不理的，怎么看都看不出来以后会对女孩子好。 他不禁冷笑一声：“呵，好老婆？我就不知道谁家的闺女能受得了这脾气。” 顾母点头表示赞同：“除了夕夕，谁能忍受他？有人能收了他我就谢天谢地了，我绝对把人家姑娘当亲闺女。不，当活菩萨供着。” 几个大人话赶话，顾北陆在中间，脸色越来越差。 他没想到一个道歉居然扯了这么远，这么离谱！什么找老婆？为什么他要找老婆？ 第32章 俞夕揉着眼睛从房间里出来时，正好看见黑着脸的顾北陆从客厅逃离。 “derek你怎么来了？” 他觉得顾北陆看上看去有点怪，但他刚睡醒，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今天他又是游泳，又是翻墙，情绪和体力都消耗了不少。加上受伤，这会儿看着有点病气，几缕刘海乖顺地在额前趴着，双眸水汽朦胧的。 顾北陆看着他，不由分说就上前给他一个拥抱：“对不起夕夕，我以后不会再让你受伤了。” 大人们刚才还在说俩孩子天天连体婴似的，什么时候才能独立行走？讨论的结果是，等长大各自找了老婆，自然就分开了。 顾北陆觉得他们胡说八道。 他才不要老婆。 有老婆就要跟俞夕分开？他怎么可能跟俞夕分开？这些大人真是无聊。 一想到这，他就把怀里的人抱得更紧了，报复式地埋着脸在颈窝重重吸了一口。奶香奶香的，真甜。 俞夕觉得顾北陆今天一整天情绪波动很大，一会儿一个样，反反复复的，看来是身体上火惹的。大概发育期比较容易上火吧，他想。 这半年来他们的身高差愈发明显，顾北陆比他高太多，所以哪怕对方已经躬着身子，他还是要微微踮起脚才能契合地抱住。 怪不舒服的。 “derek……”他拽了拽顾北陆腰后的衣服，小声说，“你松开我，你太高了……” 顾北陆不愿放手。他抬起眼，目之所及是玄关的落地镜子，两人的身影被完完全全地暴露无遗。 俞夕一身白色的睡衣，侧身看去薄薄一片，贴在他身上，整个人只有脚尖着地，身子完全被他紧紧扣着才没有失去着力点。 第59章 难受都不会挣扎，只是乖乖地发出请求，顾北陆的心软成一片。 他咬了咬牙把人放开，怀里的人重心突然偏移，一个踉跄后马上又被抱起，被放到了墙边的壁柜上坐着。 顾北陆抱他的动作熟练得不得了，就像大老虎叼着一只小白兔一样毫不费劲。 俞夕依赖地紧拽着他的衣领。虽然从小习惯了被他这样抱来抱去，但还是说了一句：“我已经长大了，不是小孩了。” “等你再长大一点，我再去把拳击课续上。”顾北陆嘴上说着，勾了勾他的鼻子，又低头去捧起他的胳膊认真检查刚才有没有压到。 俞夕一头雾水，不知道他长大跟拳击课有什么关系？不过好像顾北陆是有一段时间没去练拳击了。 他记得小时候顾北陆是抱不动他的，毕竟他们同龄，怎么都不可能把另一个同龄的小孩轻松抱起来。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有一年顾北陆突然要去学拳击，学了一段时间之后力气变大了，慢慢地就能把他抱起来了。 他很羡慕，他也想像顾北陆一样力气变大，吵着闹着也要去学，但只上了一节课。课上他看见旁边的高年级学员身上都是伤，还在狠狠地揍沙袋时，他当场被吓哭了，从此之后怎么也不肯踏入拳馆一步。 顾北陆每次下课回来，他都担心地检查人有没有受伤。有好几次看见了明显的伤痕，他难过死了，顾北陆却说这种伤只是看着严重，不疼。 他一直觉得很奇怪，因为顾北陆向来不喜欢跟人接触的活动。 当时体育老师要求每人选一项运动，班上的男生都扎堆去学篮球足球，但是顾北陆拒绝肢体碰撞，连击剑他被他pass掉了，说是跟对手距离太近，最后选了网球。 他分析了一通，拳击这种运动，按理说顾北陆应该很抗拒，为什么还主动去学，而且坚持了那么久呢？他问过顾北陆为什么，但顾北陆从来没有认真回答过。 有一次他问，顾北陆就一把将他抱起来说：“这就是为什么。” 他挠挠脸，不明白，觉得顾北陆就是哄他玩，后来也就没在意。 玄关的灯不算明亮，两人面对面，壁柜很高，他坐着正好能够平视顾北陆。 “derek，你小学那么喜欢练拳，怎么最近不练了？” 光影下，顾北陆边仔细检查着他胳膊上的绷带，边说：“谁让你光吃不长肉。” 俞夕歪了歪头，更不理解了。 “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练拳。” 他觉得顾北陆真是不讲理，自己不练了，还怪到他身上。 顾北陆抬起头看他，想说什么，但是欲言又止。最后转头看了看墙上的钟：“你该洗澡换药了。” 俞夕刚想回答时间还早，就被不由分说地抱了起来，往他的房间去。 顾北陆拖着他的屁股，抱着人走，他双腿卡着顾北陆的腰，免得滑下去。 真是奇怪，他想，为什么这么早洗澡。而且他明明伤的是手，又不是腿，顾北陆今天好像特别不想让他走路。 他正在疑惑着，就听见顾北陆带着抱怨嘀咕了一句：“有什么好练的？轻飘飘跟棉花一样。” 俞夕下巴垫在顾北陆的肩上，问：“什么拳会像棉花一样？有这种拳吗？” 顾北陆不想回答，到了房间把人放下在床上。他向俞父俞母申请过了，俞夕的手恢复之前，他每天都会来帮人洗澡。 俞父俞母一开始当然是不同意的，他们觉得作为家长他们已经很失职了，自己的孩子受伤了需要护理，怎么说也是他们自己的事，怎么能麻烦别人。 顾北陆说他不是别人，从小到大他也没少给俞夕洗澡。而且他想出点力，这样才能弥补内心的一些亏欠。 俞母说：“夕夕这几天都不能上学了，你能给夕夕补课已经是很大的帮助了。” 顾北陆又抛出了一条理由：“叔叔阿姨，夕夕是个大男孩了，已经初中了，家长给他洗澡他会不好意思的。更何况，我跟夕夕的作息一致，洗澡时间也一致。” 最后双方各退了一步，如果俞父回家晚，就让顾北陆来帮忙。 顾北陆心里算了算，决定都让俞夕在晚饭前就洗好澡。 房间里，顾北陆把浴室的浴霸打开。 “我自己洗。”俞夕看着他从衣柜里拿出了毛巾，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说完看着自己的米其林胳膊，才禁了声。 “你能自己洗吗？”顾北陆手臂上挂着鲨鱼浴巾问。 俞夕摇了摇头，乖乖伸手等着脱衣服。 浴室的镜子前，因为打着绷带，两人花了平时两倍的时间，才配合着把俞夕的衣服都脱完。 白皙的皮肤在浴霸的光照下，就像在发光似的。 顾北陆看着眼前的赤条条的身体，沉默了几秒后，转身拿鲨鱼浴巾给人裹上。 俞夕满眼疑惑地看着他。 他说：“别着凉了。” 俞夕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你知道这浴霸有多少度吗？ 第33章 两人僵持了几分钟，额头上就都渗出了细细的汗珠。顾北陆实在理亏，只好妥协了，任由着俞夕把浴巾丢到了一边。 俞夕面对着镜子，像小学生一样，笔直地坐在椅子上，膝盖并拢着，双手也乖乖搭在大腿上，等着顾北陆帮他洗头。他看着镜子里自己，突然被自己逗笑了。 第60章 “笑什么？”顾北陆一脸严肃地拿起海洋味的洗发水，闻了闻，俞夕从小就喜欢海洋的气味。 俞夕从他手里拿过洗发水，也凑近了鼻子，陶醉地闻了一下：“derek你记得你第一次给我洗头是什么时候吗？” 顾北陆当然记得。 当时俞夕刚搬过来不久，他们在院子里玩，突然下了瓢泼大雨。雨势太大，虽然顾北陆反应很快，拽着人就往家里跑，但两人都已经成了落汤鸡。 一进门，俞夕就结结实实了打了好几个喷嚏。管家边用毛巾给俩小孩擦干，边嘱咐佣人煮姜汤。 “少爷，你们这样会感冒的，得赶紧洗澡换衣服。” 俞夕一听要洗澡，打着喷嚏揉着鼻子，站起来就要往外走。顾北陆赶紧拉住人，不嫌脏地拿抽纸给他擦鼻涕：“你要去哪里？” 俞夕站在原地等他擦完后，说：“回家洗澡。” 顾北陆往窗外看了一眼：“你们家没有人，在我家洗。” 俞夕挠了挠头：“可是……我没有衣服换。” 顾北陆没说话，把他带到房间里，打开衣柜。 他的衣柜里大部分都是白衬衫，只有一格挂满了卡通睡衣。 俞夕一眼就看见了有一件小鲨鱼的跟他家的一模一样，开心极了。 虽然这一看就不像是顾北陆喜欢的风格，但被一堆可可爱爱的卡通图案吸引了注意力，俞夕也就忘了问。 那是他第一次在顾北陆家里洗澡，准确来说，是顾北陆帮他洗。 顾北陆当时没有帮别人洗头的经验，在俞夕头发上打泡泡，动作很生疏，把泡沫打得到处都是。最后俞夕全身都被泡沫裹着，成了一个泡泡宝宝，只露出了两只机灵的大眼睛。 奇奇怪怪，又可可爱爱。 顾北陆说他像一个小棉花糖。 但今天跟以前不同，今天俞夕带着伤，顾北陆小心翼翼地不敢动作太大，生怕不小心弄湿伤口。 镜子里，顾北陆站在他身后，眼观鼻鼻观心，认认真真地给他洗头，每一寸头皮都被照顾到。 俞夕舒服得眯起了眼睛，但等了好久，都没有一颗泡沫滴下来。 “derek。” “嗯？” “不玩泡泡人了吗？” “……” “我不是小棉花糖了吗？” 俞夕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甜度超标，但顾北陆洗头的手顿了顿，全身一阵发麻。 最后顾北陆在俞夕眼巴巴的注视下，用沾满泡沫的手在他的鼻子上勾了一下。 俞夕一乐，高兴地欣赏着自己的白鼻子。 “脸上也要。” 顾北陆：…… 在俞夕的再三要求下，脸颊上终于也沾了点泡沫。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他满意地哈哈哈地大笑起来。 顾北陆也无奈地跟着笑了。他的小棉花糖永远这么可爱就好了。 他一定会把俞夕保护得好好的，让俞夕能永远保持这份童真的快乐。 俞夕的快乐很简单，世界上一丁点美好和善意，都能让他开心半天。正因为如此，顾北陆觉得万分珍贵。 笑完了之后，俞夕突然想起了一件事：“derek，我昨天梦见你了。” 话音刚落，一大朵泡泡花花飞起来，沾到了他的胸前。原本的就白嫩的肌肤上开出了更白的花朵。 顾北陆心中一紧，动作也跟着别扭了起来。 昨晚那个梦又回到了他脑海里，他突然有些忐忑，又有点莫名的期待。 “梦见我什么？”他若无其事地问。 俞夕玩着胸前的泡沫，说：“就是现在这个场景，对话都一样。不过有一点不一样。” 顾北陆问：“哪里不一样？” 俞夕认真想了想：“你好像也没穿衣服。” 他用最自然的语气说着，跟描述每一个日常场景没什么不同。 顾北陆：“……” “还有什么别的？” 俞夕努力回忆了一下，说：“忘记了……反正我每天都会梦见你，每天都不同。” 顾北陆看着他愣了一下：“你每天都会梦见我？” “嗯，每天都梦。”俞夕没觉得这是多么稀奇的事，他天天都见顾北陆，跟吃饭睡觉一样，做梦也很正常。 他的做梦场景千变万化，海底、森林、天空、童话……所有这些光怪陆离的梦里，唯独不变的就是他和顾北陆。现实中的他们也是这样，不管他去哪里，在做什么事，顾北陆都会在，他们俩在一起就跟呼吸一样自然。 但顾北陆有些惊讶，他不常做梦，做的梦大多都跟俞夕有关。但他没想到的是，俞夕竟然每天都梦见他。 他心中一阵柔软，嘴角不自觉上扬，但俞夕专注用手指玩泡沫，没注意到他的表情。 顾北陆突然觉得，自己想太多了。 俞夕既然能每天梦见他，他那种时候梦见俞夕也没什么奇怪的。他们像连体婴一样形影不离，不梦俞夕梦谁呢？ 他豁然开朗，心里深深地舒了一口气。 * 第二天，俞夕请假在家，顾北陆也跟着一整天没去学校，抱着电脑和学习资料在俞家待了一整天。 下午门铃响起时，顾北陆正坐在客厅的小桌子前学习，俞夕靠在沙发上看电视，面前还摆着一盘水果拼盘。 顾北陆起身走向门口查看，在监控里看见沈迪、苏韦凡和杨辉时，一天的好心情截然而止。 第61章 好不容易摆脱这些阿猫阿狗一天，怎么又像狗皮膏药似的跟过来了。 门一开，沈迪就风风火火地冲进来，把书包往沙发上一丢，大喊着扑向俞夕要抱抱。 “我的夕夕啊你想死我了！伤哪了我看看……嗷——” 顾北陆沉着脸把他从俞夕身上揪起来，又把他丢在沙发上的书包堆了下去。身后的苏韦凡和杨辉见了，也默默把自己的书包放到了地上。 “你干什么！我来看俞夕的又不是来看你的！”沈迪被揪得生疼，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顾北陆冷酷告诫：“病人需要清静，别大吵大闹。” 沈迪翻了个白眼，但已经自觉地压低了声音，凑到俞夕面前分享新的游戏机，说他请病假时，最喜欢躺在家里玩这个游戏机了。 生病在家有吃有喝，能躺着看电视，还有同学带游戏机来探望。俞夕觉得这真是太幸福了，他以前生病都只能一个人躺在医院里。 他兴奋地招呼朋友们吃水果，说今天的草莓最好吃最甜了。 “我要吃我要吃，渴死我了！”沈迪不爱吃草莓，先拿了一片芒果，“好吃好吃！” 顾北陆嫌他太吵，转向了苏韦凡，问他们来干嘛来了。 苏韦凡你一本正经地告诉他，昨天他点的炸鸡送到学校时，俞夕已经回家了，最后全被他们吃了，吃完才听说俞夕受伤的事，所以今天逃了一节自习课来探病。 顾北陆点了点头，觉得这个理由可以接受。他又转头看向杨辉：“你来做什么？你也吃炸鸡了？” 他觉得其两个都好说，但是这个扫地僧最烦人了。 杨辉从书包里拿出一本子，热心道：“我没吃炸鸡，我就是过来给你送今天的笔记。半路遇上了他们，才知道你弟弟受伤了。” 沈迪在看俞夕玩游戏机，抽空抬眼嘲笑了一下：“你给学神送笔记？你这人可真有意思。” “是老师让我来送的，年级第一缺课，老师可紧张了。”杨辉不在乎嘲笑，很快就自来熟地坐到了俞夕的另一边。 俞夕终于有机会正式认识杨辉了，开心地要跟他击掌，被顾北陆挡着。 “你手受伤了，不能乱动。” 俞夕想了想，最后跟杨辉来了个隔空击掌，结果被自己的动作滑稽到，两人同时哈哈大笑起来。 沈迪是习惯了，杨辉是比沈迪更大大咧咧，只有苏韦凡见了这场景有点惊讶。顾北陆在学校那么高冷，但在家竟然像俞夕的保姆一样，鞍前马后照顾着。 顾北陆百无聊赖地坐在一边听杨辉在喋喋不休，又想起他也梦见了俞夕，现在怎么看他怎么不顺眼。对比之下，旁边的苏韦凡都显得顺眼了不少。 杨辉说得口渴了，伸手去拿果盘里的水果。 顾北陆先一步把果盘端走：“不够了，想吃自己过来切。” 杨辉特别口渴，想都没想就站起来跟着顾北陆往厨房去了。 苏韦凡看着客厅就剩下他们七班的了，便也加入一起玩游戏机。沈迪嫌他玩得不好不想带他，俞夕便邀请他加入他的战队。 沈迪边打边问俞夕：“你刚才说你是翻墙时带着东西才划伤的？” 俞夕也全神贯注地盯着屏幕：“嗯，我把三明治和牛奶放在口袋里，翻墙时一直担心掉出来。” 沈迪分出了一个眼神：“你傻呀，翻墙怎么能带着东西。” 俞夕也抬头看着他“那要怎么翻？” 一局结束，沈迪放下了游戏机，举起胳膊比划着：“就先把东西上抛，丢到墙那边，然后人再爬上去，像这样——” 俞夕听了直摇头：“扔到地上？不行，早餐是给顾北陆买的。” 顾北陆有洁癖，食物掉在地上一定就不会吃了。 所以不行。 沈迪听了很生气，不满地抱怨：“哼，就他事多。要不是他，你也不会受这伤。” 苏韦凡看了看向俞夕，又看了看厨房里的顾北陆。 俞夕笑着说：“没事，已经不疼啦。” 沈迪看着他那一圈圈的大绷带直心疼：“早知道就不告诉你假山那里能翻墙了。” 他本来是想约俞夕找机会一起翻出去玩，没想到俞夕竟然偷偷翻去给顾北陆那个臭脸人买吃的，还弄伤了自己。 顾北陆真不是什么好人！ 俞夕家的厨房是开放式厨房，杨辉边洗水果边自说自话，但顾北陆一句都没听进去。 把新的果盘端出去时，顾北陆脸色有点黯淡。 沈迪说要尝尝草莓是不是真的好吃，顾北陆飞快地把唯二两颗草莓都抢了出来，塞进俞夕嘴里。 苏韦凡的目光落到顾北陆脸上，发觉他跟刚才有点不一样。他也说不好有什么不一样，但刚才好像只是不耐烦，现在多了一丝……难过？ * 在俞夕受伤的日子里，每次换药顾北陆都要在场，每看一次心疼一次，抓着医生不停追问会不会留疤。 医生说，擦伤的面积比较大，但是每个人皮肤愈合情况不同，除了要好好护理之外，也要注意饮食。 顾北陆那段时间天天都提心吊胆，为了防止留疤，遵医嘱严格控制俞夕的饮食，苦得俞夕清汤寡水地吃了好长时间。 伤口终于痊愈并且皮肤恢复如初的那一天，俞夕馋得吃了三天得可乐鸡翅和糖醋排骨。 第62章 而这件事发生不久之后，学校就把假山移走了，还加高了围墙，并且挂上了严禁攀爬的警告牌子。 沈迪知道了痛心疾首，说这道高耸入云的围墙终是切断了他拥有一个狂放青春的可能。 俞夕对他说不要翻墙了，还是很危险的，并且悄悄拉开书包给他看，包里放着一叠请假条。 沈迪睁大了眼睛，嘴张得能吞下一颗鸡蛋：“我去！你哪里要来这么多请假条！” 俞夕赶紧捂上他的嘴，小声说：“顾北陆从学生会拿的，他说以后不要翻墙，想出去就光明正大地走大门。” 沈迪觉得顾北陆这次做得不错，这才是人做的事：“那我们下午自习课出去吃炸□□！旁边街新开了店！” 俞夕却摇头说：“不能乱用的，这是三年的量，一个月只能用一张。” 沈迪急得抓耳挠腮：“那就今天把这个月的用掉吧，反正快月底了。” 俞夕把书包拉链拉上：“星期四可以用，我们星期四去吃。” 沈迪算了算，还有两天：“为什么非要星期四？四多不吉利。” 俞夕对他解释：“因为星期四下午顾北陆才有空，这是他的条件，我们每次用假条必须带着他。” 竞赛班的课程紧张，不像他们天天下午都有自习课。 沈迪：“……”他就知道，顾北陆不会做出什么人事！ 那一阵子，俞夕还发现了另外一件事。 顾北陆的一些小习惯好像变了。 比如，在自动贩卖机或便利店里买水时，不再像原来那样用消毒纸巾擦一遍再喝了。 俞夕看着他拧开瓶盖就喝，疑惑地看着他。 顾北陆一口气喝了大半瓶，喝完才发现俞夕用奇怪的眼神盯着他。 “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吗？” “你还没消毒呢。”俞夕看着水瓶子提醒。 “不用消毒，外包装而已。”顾北陆扭紧瓶盖，朝他笑了笑，动作十分自然。 俞夕伸手去捏捏他的脸，又摸摸他的额头，确认他没有生病。 当天回到家，顾北陆从盘子里拿起一个橘子，不小心掉到了地上。 他弯腰捡起，毫不犹豫直接就剥了皮，掰成一瓣一瓣的，放进俞夕面前的小盘子里。 管家在一旁，疑惑但不敢出声。他看见橘子掉在地上时，已经伸手准备接过来，没想到少爷竟不嫌脏了。 俞夕观察了好一段时间，发现顾北陆的这些习惯的确是变了。 这些习惯性的小动作，装不出来，一般外人也不会注意到，但他们太过于熟悉了，以至于对方一丝一毫的变化都能敏锐地察觉到。 虽然他以前觉得顾北陆爱干净爱得有点过分，有时候有些麻烦，但毕竟又没有影响到其他人。现在突如其来的变化，反倒让他有点不适应。 在顾北陆又一次不消毒就拧开瓶盖时，他终于没忍住问：“derek，你最近……为什么有点不一样了？” “你怎么不消毒这些东西了？” 顾北陆觉得俞夕认真发问的样子很可爱，伸手揉了揉他清爽的头发：“这都是一种心理作用。以前觉得把所有东西都消毒干净了，心里舒服。现在觉得这么做不舒服了，就不做了。” 俞夕似懂非懂，但还是点了点头。 * 初一结束时，顾北陆拿了全国理科综合竞赛的第一名，俞夕的成绩稳定在全班前十，开开心心地迎来了暑假。 俞夕发现，自己又长高了不少，兴奋地拉顾北陆来比身高，然后遗憾地发现顾北陆也长高了，他们之间的差距并没有缩小。 “derek，我明年一定要跟你一样高。”他像每年暑假一样，立下了身高flag。 顾北陆搂着人哄：“好好好，现在开始每顿吃两碗饭，明年就比我高了。” * 暑假一到，顾北陆就问俞夕：“你来我家睡，还是我去你家睡？” 上了初中之后，顾北陆发现自己从来没有那么喜欢过长假。上学每天要跟俞夕分开七八个小时，放假才能二十四小时黏在一起，他必须报复性同睡。 寒假的时候，顾北陆用一个人睡太冷的借口，缠着俞夕一起睡了一个月。 顾北陆身上是个小火炉，冬天抱着能取暖，但是夏天…… 俞夕扭头看了看外头的当空烈日，说：“derek，现在不冷啊，两个人睡热。” 现在可是八月盛夏，他自己睡都会流汗，要是人贴着人，岂不是要热死。 顾北陆说：“就是太热了，要开冷气，一起睡只需要开一间房的，环保。” 深知环保重要性的俞夕点了点头，竟然也觉得有道理。 不过，半夜的空调房里，俞夕还是被热醒了。 那么大一张床，顾北陆偏偏要跟他贴着，把他环在怀里，他被热得满头大汗。 果然是个大火炉。 俞夕想挣脱出来，动了一下身子，却僵住了。 等他弄清楚发生了什么时，尴尬得大气都不敢出。 他梦|遗了。 他怎么会在最好的朋友怀里发生这种事？ 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他紧紧闭上了眼睛，十几秒后重新睁开，再次探下手去。 ……不是梦，是真的。 接受了这个无法逃避的事实之后，他屏住呼吸，从顾北陆怀里爬出来。 第63章 他轻声喊了顾北陆两声，确认人没被吵醒后，才敢捏着自己的睡裤，蹑手蹑脚地站起来。 床太软了，一站起来就陷进入一大块。顾北陆翻了个身，把俞夕吓得石化在原地。 以怪异的姿势站了几秒，等着顾北陆又睡过去了，他才咬紧牙关，慢慢踩下了床。 浴室的门关上，水声响起，顾北陆这才睁开了眼睛。 他朝浴室望去，又掀开被子摸了摸床单。 第二天，顾北陆起了个大早，拉开窗帘，看见阳台上多了条白色的内裤。 他心情不错地推开玻璃门，走出去收衣服。 清晨的风里没有暑气，衣服和毛巾被风吹起，一股淡淡的清香飘来。顾北陆觉得暑假真是好。 第34章 日上三竿，顾北陆已经健完身又上完了一节网课，俞夕才从软乎乎的床上缓缓醒来。 他睁开眼，揉了揉眼睛。阳光从窗帘缝隙中洒进来，外头夏日炎炎，房间里冷气开着，还有淡淡的安睡香薰。 他不记得昨晚有点香薰，只知道下半夜他一整个没睡好。他坐起身，把怀里的抱枕丢一边，用力伸了个懒腰。 想到昨晚，他瞬间清醒了，猛地跳下床跑去阳台，却发现衣服都被收回来了。 他返回屋里，紧张地打开衣柜，发现内裤全都整整齐齐地叠着。 完了，顾北陆一定发现他半夜起来洗内裤了…… 他捂着脸，脸上一片火烫。 已经将近中午，俞夕从房间里出来时，脸上表情明显不太自在。顾北陆正在客厅等着他吃早午餐，给他准备了他最喜欢食物。 “起来了？睡得好吗？”看见人出来，顾北陆拿起玻璃杯倒果汁。 俞夕站在橱柜旁，看着顾北陆，有点局促。 他想，如果是他发现顾北陆大晚上的爬起来洗内裤，也会好奇发生了什么。 但顾北陆神色并无任何异常，像平时一样拉开椅子喊他吃饭。 他答应了一声，在自己的睡裤上挠了一下，走了过去，接过顾北陆递来的橙汁。 “derek，你今天……怎么没喊我起床？” 顾北陆拿起黄油刀给可颂抹黄油，若无其事地说：“暑假又不需要早起，多睡才能长高。” “哦……”俞夕不安地喝了一大口果汁，不再说话，整个人缩着，盯着眼前的餐具，认认真真食用送到他餐盘里的食物。平常最爱吃的牛油面包和煎火腿，今天他都没尝出什么味道，只管塞嘴里往下吞。 人在紧张时，战术性喝水吃饭都是下意识得动作。只是俞夕的战术不太成熟，明明是在自家的大餐桌上吃饭，却像是小仓鼠在厨房里偷吃东西。 顾北陆看了他一会儿，好不容易才把笑忍了回去。 他以前总是想，俞夕如果能回到小时候就好了，那时候多可爱，每天软乎乎地给他亲亲抱抱。 但他现在却发现，他更想俞夕快点长大。他也说不上为什么，大约是有种养成的成就感吧。 看着小仓鼠越来越仓促地把食物往嘴里塞，两腮都鼓鼓的，来不及下咽，好像想快点把食物储存进嘴里然后仓皇逃跑。 顾北陆怕他把自己噎死，开始分散他的注意力。 “我昨晚梦到你了，”顾北陆喝了口牛奶，突然开口，“你昨晚做梦了吗？” 俞夕一惊，被呛了一大口，不停地捂着嘴咳嗽。 顾北陆赶紧去拍他的背。 他咳得眼泪都出来，也不知道是因为呛着还是因为什么别的，白皙的小脸此刻通红，眼底氤氲。 顾北陆从来没见过他这副模样。 以前俞夕的脸红只是紧张或心虚，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即使那样，也是一个无法无天的小孩。大概打心底里就相信顾北陆不会真的责怪他，所以总是有恃无恐地撒娇，比如扯着他的衣角喊哥哥。 可今天似乎不同，今天不仅不撒娇，连眼神都不敢直视多一秒。 俞夕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觉得难以启齿。 “我没做梦。”他咬着牙，红着脸，“什么都没梦到！” 他才不会承认，在那种时候梦的是自己最好的朋友。这可太难为情了！ 顾北陆本想安慰人，但看见俞夕这副表情，不知怎么地，心底突如其来一阵顽劣。 他想看看俞夕的脸能红成什么样。 “不会吧？你不是说每天都梦到我的吗？” 俞夕一听，更窘了，闭着眼睛，大声否认：“没有！最近我不做梦！我一觉睡到天亮！半夜都没有醒过！” 一字一句，说得特别大声。 但撒谎对他来说太难了，满脸都写着慌张。这话一出，相当于无效撒谎，变相承认。 顾北陆憋着笑，还不能表现出来。此刻他确定他有点毛病，他喜欢看俞夕现在的样子，觉得太可爱了。 真可爱。 想咬一口。 通红的小脸，闪躲的眼神，他忍不住多欣赏了一会儿。但也就点到为止了，他怕过犹不及，逗多了俞夕该哭了。 吃完了早餐，俞夕起身就要跑，被顾北陆一把捞了回来。 “放开我derek！我要回房间！” 俞夕挣扎无果，又被按回了椅子上。 顾北陆在他面前蹲下，双手搭上他的肩，又捏了捏他的耳朵，问他跑什么？ 第64章 俞夕被迫与他对视，手指紧捏着裤腿，感觉手心都出了汗。 他从来没有这么不敢见顾北陆。他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总不能说是因为晚上梦|遗梦见了他吧……毕竟沈迪说他第一次的时候，梦见的是好莱坞电影里的金发碧眼、身材火辣的铁甲女郎。 顾北陆眼看着俞夕快把自己的裤子的口袋抠破了，抓住了他的手，擦干他手心的汗。 俞夕的小动作被发现，觉得更尴尬了，心里着急，一时间委屈地低下了头。 顾北陆这回怕人真的要哭了，连忙哄着说：“夕夕，很正常的，我也梦见你了。我第一次的时候，梦见的就是你。” 俞夕一听，惊讶地抬起脸，明显没有预料到这个答案。 顾北陆怕他不信，解释道：“是真的，我去年就梦见你了。我问过医生，生理反应和做梦没有关系，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自从俞夕跟他说每天都会梦见他之后，他就做好了会有这一天的心理准备。 上次他梦见俞夕，也花了很长时间才适应过来，所以他知道俞夕现在是什么感觉。 “你说的是真的吗？”俞夕将信将疑地看着他，但心中那种窘迫之感已经烟消云散。顾北陆说的话他从来就很相信，从小就这样。 顾北陆捏着他的手说：“当然是真的了。” 俞夕想了想又问：“那你是什么时候？” 顾北陆说：“初一刚开学。” 俞夕挠了挠头，已经不记得刚开学那会儿发生了什么。 但顾北陆记得。 因为他那一次的反应过度，还害得俞夕受伤了。 记起这件事，顾北陆又心疼得不行。 还好俞夕忘性大，适应得也快，只花了一个早上就接受了这件事，并且相信这是正常的情况。到了晚上，又跟顾北陆贴在一起睡觉了。 * 暑假的第二个月，沈迪从国外旅游回来，请他们去家里玩，说给他们带了好东西。 给俞夕打电话时，沈迪还特地问了一句，顾北陆明天下午做什么？俞夕说他午饭后有一节网课。 沈迪说太好了，那就明天下午来。 俞夕：…… 第二天，顾北陆调了上课时间，带着俞夕去了沈迪家。 他们到的时候，苏韦凡和杨辉已经在客厅里打电动了。沈迪给他们每个人都带了礼物，包括顾北陆的。 杨辉对他的新手办爱不释手，拍着沈迪的肩说等他下次生日他也送他一份大礼。 “害，这算什么大礼，我今天让你们来，就是有更好的东西要给你们看。”沈迪神神秘秘把窗帘都拉上，拿出了手机连上了投影仪，“我可告诉你们，我当你们是好兄弟才跟你们分享的，不许跟外人说。” 在窗帘被拉上的那一刻，顾北陆就有种不详的预感。直到瞄见了沈迪手机文件的单词时，他皱起了眉头。 “为什么要看这种东西？” 俞夕一听，好奇得不得了，凑上去看：“什么好东西呀？” “没什么东西。”顾北陆眼疾手快地将俞夕拉回沙发上，坐在他身边。 沈迪抬头白了他一眼：“你不看你就出去。” 顾北陆拉上俞夕就要走，但俞夕不肯走，他还没看到是什么好东西呢。 杨辉和苏韦凡也想看，顾北陆生气地说：“这不是好东西。” 沈迪并不理会唯一的反对者，继续连接投影仪：“顾大状元，你不会还没那啥吧？啧啧，真是不行。” 顾北陆更生气了：“你闭嘴。” “是男子汉就看，怕什么？”沈迪抬眼，怀疑地看着他，“不看不是男子汉。” 第35章 沈迪话音刚落，手机就连上了。 投影画面在墙上亮起，出现了香艳暧昧的封面。 杨辉激动差点把新手办摔出去，苏韦凡欲盖弥彰地咳嗽了几声。都是刚进入青春期的男孩，对于这种未知的领域有着强烈的好奇心。 片子都还没有播放，光是静止画面，就能让这个年级的男孩想入非非。 顾北陆第一时间捂上了俞夕的眼睛。 俞夕：“……” “我和俞夕要回家了。”顾北陆面无表情地说。 沈迪原本特意挑了个顾北陆没空的时间，就是料到这个人会坏他们的好事。他不想让俞夕走，但是他知道顾北陆要走的话，俞夕肯定也得被带走。 情急之下，他脱口而出：“顾北陆你别说话了！你是不是已经看过了？你如果看过了你就自己走，人俞夕还没看过呢。” 沈迪说话一般都是嘴在前边飞，脑子后边追。这话一说完他就看见顾北陆脸色变得更吓人了，于是连忙收了声，假装忙碌地去调灯光。 俞夕把挡在眼前的大手扒拉下来，转头望向顾北陆，天真地问：“derek，你看过了？” 他好奇顾北陆什么时候看的，他们天天都待在一起，他怎么不知道？ 一时间，四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顾北陆。 杨辉赞叹：“年级第一就是厉害，什么都领先我们。要不你剧透一下？” 顾北陆：…… 其他三个人怎么说他不关心，但是他不能让俞夕误会他。 这种东西他怎么可能看过！ 此时此刻，顾北陆觉得，俞夕看他那单纯无邪的眼神，是在审判他。 第65章 “我没看过。”他看着俞夕说。 平时我行我素的学神，此刻竟然有点委屈。 好在俞夕点了点头，对此深信不疑，说那我们一起看吧。 他也没看过，觉得怪新鲜的，而且这么多人一起看，应该会很好玩。 他拽了拽顾北陆的衣袖，小声说：“我也没看过，那我们看一下吧。” 本来是绝对不可能参与这种集体活动的顾北陆动摇了。 俞夕想做的事情他很难拒绝，况且他突然产生了一个自私的想法。 他想起了俞夕做梦那天窘迫的神情，他有点想再看一遍。 在他犹豫之时，投影上的画面已开始播放，昏暗的灯光下，画面摇晃，人影扭动。 其他三人都坐在茶几前的地上，目不转睛地盯着银幕。 顾北陆和俞夕坐在后边的沙发上。俞夕双腿盘着，怀里搂着抱枕，手里拿着一瓶酸奶边看边喝，这是他在家和顾北陆一起看电视时的习惯。 在家他们偶尔会看惊悚片，俞夕害怕时就会把脸埋进抱枕里，或扯着顾北陆的衣服。顾北陆每每都会顺势把人抱进自己怀里，然后接着看。 但是今天俞夕没有想到，这种电影竟然这么无趣。他看了半天，并没有发现这有什么好看。 音箱里传出女人呻|吟时，坐在地上的三个人同时重重地倒抽一口气。 顾北陆靠着沙发背，胳膊看似随意搭在俞夕身后，视线早已从屏幕上收了回来，落在俞夕身上。 俞夕又吃了一口酸奶，见视频里的男女在喘着气对话，他的眉心小小地拧了一下。看这种东西，比他梦|遗被发现更尴尬。 窗帘没上严实，一道金色的阳光从露出的缝隙中钻进来，恰好洒在他的脸上，给原本雪白的皮肤披上了一层薄薄的金纱。视频里的动作愈发激烈，他的脸也渐渐红了起来。 从顾北陆的角度看，音箱里□□的声音传出时，俞夕又长又密的睫毛呼扇了两下，求助般地转头看向他。 两人的脑电波一秒接上，顾北陆用唇语问“还看吗？” 俞夕摇了摇头。他觉得看别人的隐私太不好意思了。 顾北陆二话不说，牵起他的手，起身就往餐厅的阳台走。出去时，俞夕回头看见三个后脑勺一动不动，正盯着屏幕沉迷，丝毫没有注意到客厅里少了两个人。 阳台，顾北陆玻璃门紧紧关上，将所有喘|息的躁动隔绝在屋里。 虽然离开了空调房，但耳边也终于清静了，俞夕右手还拿着酸奶杯，腾出了左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不烫了。 脸上的余热消退了下去，他放心地仰起头做了个深呼吸，小小的喉结上下滚了滚。 顾北陆靠在墙上，看着他，目光滞了几秒。 俞夕又低头蒯了一勺酸奶，刚要放进嘴里，纤细的手腕突然被握住。 下一秒，他连人带勺被顾北陆拉到了眼前。 他以为顾北陆要说什么，可等了一会儿，对方并没有说话，只是死死盯着他。 八月的暑气达到了顶峰，今天是阴天，又闷又热，在阳台站了一会儿就浑身黏糊糊的。俞夕感觉手腕上覆盖的温度也越来越高，皮肤与皮肤接触的地方，已经变得汗涔涔。但那只小麦色的大手越握越紧，并没有一丝要放开的意思。 俞夕不明所以地看着比他高半个头的顾北陆，从深不见底的眼瞳里看见了自己。 两人面对面，因为距离近，盛着酸奶的勺子就到了顾北陆嘴边。 俞夕的视线落到了他们的手上。他拿着酸奶小勺子，顾北陆的大手将他的手腕完全地握住，就像被手铐箍住的一样。 乳白色的酸奶里带着红色的草莓果肉，看上去浓郁诱人，他蒯的这一勺特别满，都快沿着勺边滴下来了。 “derek，你……是想吃酸奶吗？”他不确定地问。 顾北陆平时不怎么爱喝酸奶，更不会抢他的酸奶喝。 但这一次出乎他意料。 话音未落，顾北陆就猛地一口咬住了他的勺子。 对，是用牙咬的。 像一头猛兽扑食。 俞夕愣住，显然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到了。 吃口酸奶而已，需要这么如狼似虎吗？ 他想把勺子往外拉，没拉动。 顾北陆就是不肯松口，而且依旧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盯得有些肢体僵硬。 这安静的气氛好像怪异起来，周围的气温更高了。 “derek……”他喊顾北陆的名字，想让人不要咬了。 可似乎还没从刚才的惊吓中回过神来，连说话都没什么底气。天天叫的名字，此刻竟被喊出了不同于往常的调子。 顾北陆面不改色，但暗色的瞳孔瞬间扩大，牙间越咬越紧。 最后他不仅把酸奶吞了，还把勺子都吮吸干净，才肯松开嘴和手。 俞夕的手腕得以重新暴露在空气中，但一圈红印子尤其扎眼，一看就知道刚被粗暴地对待过。 顾北陆垂眼见这红印，心突然软了下来，问他疼不疼，要给他揉。俞夕条件反射地后退了一步，拉开距离，顾北陆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俞夕抿了抿嘴，说：“太热了。” 顾北陆嗯了一声，把手插回兜里。 俞夕低头用勺子重新搅拌起杯里酸奶，却迟迟不吃一口。 第66章 “片子好看吗？”顾北陆突然问。 语气中没有一点儿调侃，是在认真发问。 俞夕看着酸奶认真想了想，并没有抬头：“我不喜欢。” 他知道沈迪他们很兴奋，也知道他们这个年龄看小片不奇怪，但他就是看不进去，没法获得乐趣，光觉得偷窥隐私难为情了。 顾北陆刚才也没认真看，注意力全在俞夕身上。 他一开始是觉得这些东西有什么好看的，但气氛上来时，他脑子里却不合时宜地冒出了关于俞夕的那个梦。 天边响起了闷闷的雷声，城市上空顿时乌云密布，南边来的风也带上了潮湿的气息。 不远处，几个放风筝的孩子来不及收线，线都缠到了一起，在空中打了结。 十三四岁少年，就像万物生长的盛夏，能在皎阳下肆意，在大雨中奔跑，但却还不够敏感，没法在蝉鸣中捉住那一只刚刚破茧的蝴蝶。 第36章 不知过了多久，倾盆大雨冲刷着整座城市，所有喧嚣的都被掩盖了。 阳台上的两个少年久久眺望着远方，谁都没有提回屋，也没说话。 顾北陆这时候才意识到，他们好像从小就这样，在一起时可以什么都不说，但就是觉得舒服。 他靠在玻璃门框上，双手插在口袋里，陷入了沉思。 俞夕的酸奶喝完了之后，把杯子放在栏杆上，雨水顺着屋檐滴滴答答往下滴，杯里很快就装满了水，溢了出来。他看得入了神，连雨水溅到衣服上也不知道。 顾北陆把人往后拖了拖，伸手将他衣服上的水珠抖掉。 俞夕被这么一拉，低下头才发现自己的衣角被打湿了一小块。他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不管顾北陆说了多少次，他每天自己洗脸刷牙时还是会习惯地靠在洗漱台上，把衣服弄湿。 后来顾北陆想了个办法。在晚上他刷牙时，顾北陆就从身后环着他的腰，把他抱住，不让他的身体靠着水池台子。 这个习惯延续了好多年，就算晚上两个人没睡在一起，顾北陆也会专门跑到他们家里来，等他刷完了牙再回去。 小时候他们这样，被俞母看见了，说顾北陆比她更像俞夕的妈，还说他这副架势就差把俞夕放在口袋里打包回家了。 后来发现两个孩子实在太喜欢凑在一起玩，两家都准备了两套儿童生活用品，相当于孩子们有两个家，随便串来串去。 俞夕觉得这是一件有趣的事，转头对顾北陆说：“以后你不在我肯定还会天天弄湿衣服。” 有好几次顾北陆出远门参加竞赛去了，他晚上自己刷完了牙，都得换一套睡衣。 顾北陆却像听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眉眼间顿时一片严肃，如临大敌。 “什么叫我不在？”他为什么不在？俞夕在想什么？ 俞夕见他好像有点误会，挠了挠脸，解释道：“不是那个不在，是说我们不在一起之后……” 顾北陆更严肃了，抽出手站直了身子：“你要去哪里？” “就是以后我们上大学或者工作了，就可能不在一起，不像现在这样天天一起上学放学、一起吃饭写作业……” 俞夕其实没有仔细想过这件事，只是潜意识里认为长大成人之后就会离开家去独立生活。就像人鱼一样，成年了就不能待在父母身边了，要去新的海域开始新的生活。 但是说出来之后，忽然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于是尾音越来越小，没了底气。 听着这些话从俞夕口中说出，顾北陆内心焦躁不安。 一年前父母们开的那些玩笑，现在又回到了他的脑海中。 俞夕微微抬头，对上顾北陆的目光。他觉得顾北陆这一回的严肃跟以前不一样，但他读不懂那多出来的情绪。 又等了好久，顾北陆才开口问他。 “夕夕，”他的大手将俞夕的手包住，“你是不是想早恋了？” 之前他们的爸爸妈妈总是开玩笑，说他们以后找了女朋友就不会天天粘在一起了，就去陪女朋友去了。 本来他压根没把这种胡言乱语放在心里，但他刚刚意识到，似乎俞夕不是这么想的。 俞夕被他这么一问，也蒙了。 “谁说我要早恋了？”他不明白这是什么脑回路，怎么会扯到了早恋上，“我没有。” 顾北陆看着他，又确认了一遍：“真的没有？” 俞夕摇了摇头，他不会撒谎。 顾北陆心中松了一口气。 俞夕又问：“derek，你要早恋了？” “怎么可能？”顾北陆抬手在俞夕的头发上揉了几下，“我们现在主要的任务是学习，考高中，然后考大学。” 俞夕觉得有道理，小鸡啄米点着头。 “我们高中会在一起，大学也会在一起，毕业了也是。”顾北陆说，“你想游泳，我就在家里给你做一个天然大游池，露天的，用海水。你想吃蛋糕，我们专门请一个高级甜点师，每天的蛋糕不重样。总之，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他的描绘很有感染力，俞夕虽然觉得有点奇怪，但并说不上哪里不妥。 以前顾北陆对父母说他跟俞夕要永远住在一起时，父母们笑着说真是童言无忌。 俞夕就是在那个时候学会了童言无忌这个词。不过，现在他们的初中了，连儿童节都不再放假了，还算是童言无忌吗？他歪着头想。 第67章 一场雨让燥热的气温降了下来，空气中多了些许的凉意。 屋里，片子已经播完了，三个人甚至都不知道刚才下了一场大雨。 杨辉这才发现身后的沙发上没了人：“他俩呢？” 苏韦凡回头，视线看向阳台外，两个肩并肩的背影，一高一低，一黑一白，画面竟然莫名地和谐。 * 那个暑假之后，俞夕总感觉顾北陆有些不一样，但细想起来，他们每天还是一起上学放学，吃饭睡觉。身边的同学也习惯了他们除了上课时间之外，平时都跟连体婴一样。 初三，沈迪要参加美术生考试，待在画室的时间更多了。 有一天他神采飞扬地回到教室里，趴在俞夕的桌前，一副要说大事的表情。 “俞夕，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但是你不能跟别人说。” 正在认真学习的俞夕放下笔，点了点头。 沈迪在他耳边小声道：“我在画室认识了一个女生，很漂亮，很有才华。” 俞夕眨了眨眼等下文：“然后呢？” 沈迪：“我第一眼看到她，就觉得她是我的缪斯女神，我未来的女朋友。” 俞夕：“你是说……你要追她？” 沈迪：“已经追到了。” 俞夕瞪大了眼睛：“追到了？” 沈迪少见地压低了声音：“嘘！你是第一个知道的，你要保密！” 第二天，沈迪约了俞夕到画室，说要把自己的女朋友介绍给他认识。 俞夕来到画室外时，沈迪正和一个扎马尾的女生在洗笔。 “哎，俞夕，这边。”沈迪招手让他进来。 俞夕走了进去，沈迪还没来得及开口介绍，女生已经放下画笔，走到他面前伸出手。 “你好俞夕，我叫林芸，是沈迪的女朋友。”活泼又大方的女生一笑，脸上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 “你好，我是俞夕。”俞夕被她温暖的笑容所感染，也咧开嘴甜甜地笑起来。 林芸又问：“你怎么自己来的？顾北陆呢？” “顾北陆应该在上编程课，你找他？”俞夕觉得有些奇怪，沈迪说只告诉了他一个人，难道顾北陆也知道了？ 沈迪在一旁无奈解释：“林芸说她是你们的cp粉。” 俞夕：什么粉？ 第37章 林芸笑笑不说话，只是姨母笑地看着俞夕。 她嗑了两年了，从来没这么近距离看过俞夕，长得是真好看。 沈迪边给她收拾画具边对俞夕说：“她觉得你们天天粘一起，特别般配，跟一对儿似的。” 俞夕这才反应过来他们在说什么，尴尬地挠了挠脸。 “啊，不是，林芸你误会了……我和顾北陆从小到大一直这样，不是你想的那样。” 小学开始就有人误以为他们是表兄弟，顾北陆不同意，说他们比亲兄弟还亲。但还从来没有人说过除了兄弟之外别的可能。 此刻他有点震惊。 林芸看出他的心思，安慰道：“害，没事，你别担心，我圈地自萌，不影响你们正主。” 俞夕还在消化她说的话，沈迪已经收拾好了两个人的画具，把画夹往肩上一背，给林芸开了瓶水。 看着这一气呵成的动作，俞夕突然发现沈迪真的不一样了，不再是以前那个大大咧咧的小孩子，都会细心地照顾女朋友了。 不过，他又莫名觉得这场景这动作有点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想什么呢，”沈迪一手搂在他肩上，“走，请你们吃炸鸡。” 俞夕的思绪被打断，没再往下想，拿出手机发信息。 “又给你哥报告行踪呢？” 沈迪瞥了一眼，故意把声儿拉得老长，林芸在一旁憋着笑。 俞夕没有察觉到任何不对劲，看着手机嗯了一声，然后高高兴兴地说走走走。 三人走到校门口时，杨辉眼尖看见了他们，兴高采烈地拦着人打招呼。 “诶！这么巧，你们去哪儿？” 俞夕问：“杨辉你怎么出来了？你们不上课吗？” “我不上，谁像顾北陆报那么多课，累死了。”杨辉正饿着，招呼大家去吃东西，“我和苏韦凡准备去吃炸鸡，你们去吗？” 说完他终于发现了沈迪旁边的林芸，又问：“诶，这位是谁啊？” 沈迪担心杨辉嘴上太没把，只介绍了这是画室的同学，杨辉反正不会多问，只是邀请他们一起去吃炸鸡。 炸鸡店里，沈迪和林芸坐并排坐一块儿，甚是亲密。 俞夕他们三人坐在桌子对面，看着沈迪把林芸不爱吃的鸡胸肉挑出来，把鸡米花都给她。 俞夕有点想提醒沈迪，这么明显会被看出来的。 他刚在桌子下碰了碰沈迪，杨辉就啃着鸡腿问：“沈迪，我怎么没发现你以前那么贴心？你们两个该不会……” 沈迪打死不承认：“关心同学有什么不对吗？吃你的鸡，别说话！” 林芸吃着鸡米花，觉得好玩也附和着：“是啊，我们美术生都是这样互助的。” 苏韦凡在一旁看不下去了：“你们这一天天的，一对两对秀恩爱，就是嘴硬不承认。” 俞夕喝了一口可乐，好奇地问：“还有谁嘴硬不承认啊？” 一时间，几双眼睛都望了过来。 俞夕不明所以：“看我干嘛？” 第68章 苏韦凡叹了一口气，把鸡腿推到他面前：“没谁没谁，吃鸡。” * 沈迪那段时间的情绪好了不少。 俞夕很高兴，觉得这是沈迪父母离婚之后，他第一次真正开心了起来。 但是很快他又发现了问题，沈迪经常翘课去画室，就是为了见林芸。不仅如此，还每天晚上熬夜通电话，第二天上课一直打瞌睡。 那个学期的期末考试，俞夕进了班级前十，而沈迪不止垫了底，还有好几科没及格的。 第二学期开学，沈迪变了个人似的，说林芸给他下了命令，中考之前不能单独见面，必须要一起考上实验高中。 沈迪做事非常容易废寝忘食，开学也不去画室了，每天猫在教室刷题，有时候甚至不记得吃午饭，跟当年沉迷刷剧和画画一样。 俞夕有点担心，给他准备了小餐包放在书桌里，提醒他注意作息，不然试没考完身体垮了。 沈迪丧着脸，转着手里的笔，生无可恋地说：“夕夕，你不明白，我这叫亡羊补牢。本来我觉得，有了美术专业成绩，随便考一个分数就有学上，我要求不高，上什么高中都行，反正大学我妈就会安排我出国了。” “我这两年半根本就没好好学习。但林芸要上实验高中，我不想跟她分开，可是我这成绩……不拼能行吗你说？” 俞夕听完深受感动，他觉得沈迪一定要考上。 “你有哪些题不会，我教你。” 他信誓旦旦地要尽自己所能，帮沈迪进步。但看了沈迪的卷子之后，他沉默了。 一整张卷子全是红叉叉，他不知从何讲起。 沈迪也看出来，难为情地说：“要不算了吧，我还是自己学吧。” 俞夕想了想，说：“你别着急，我帮你想办法。” * 作为意料之中的保送生，顾北陆一早就把自己的升学问题解决了，最近的主要任务就是帮俞夕复习。 晚上顾北陆洗完澡出来，看见书桌前没人。平常这个点，俞夕都在做他布置的复习题。 顾北陆一边用毛巾擦着头发，一边拿起桌上的卷子。 俞夕推门进来，手里拿着沙拉小碗：“derek，你洗完啦。” 看见顾北陆站在书桌旁查卷子，他赶紧说：“我做完了。” 顾北陆把题翻了个面，用红笔打了个大勾：“嗯，不错，这个知识点pass了。” 他丢下笔，一块沾满酸奶的猕猴桃就送到了他的嘴边。 他抬眼，对上了俞夕亮晶晶的目光。 “你最喜欢的猕猴桃，配你最喜欢的酸奶。” 顾北陆挑了挑眉，俞夕平时不爱吃猕猴桃，觉得酸。 虽然心中有疑，但送到嘴边了岂有不吃的道理。 他盯着俞夕，咬住了叉子。 未擦干的水珠顺着发尖滴下，滴在了握着叉子的手上。 俞夕注意到了他半干的头发，放下了叉子，跑进浴室拿出电吹风给他吹头发。 头顶轰隆的暖风停下时，俞夕对着他的头发呼噜了两把，顾北陆身上有点热。 他靠在转椅上，抓住身后人的手，把人拉到面前。 “说吧，有什么事？” 又是切水果，又是吹头发，一副乖巧的模样，分明是有事求他。 俞夕不好意思地笑了笑：“derek，我觉得你给我讲题非常有效果，重点特别清晰，我听完再做一遍卷子，就全会了。” “我觉得你不仅是学神，还是大神级的老师。” 顾北陆听着他夸张的夸赞，听进去了，嘴角不自觉上扬。 “所以，我想问你能不能周末讲题的时候，让沈迪也来听一听？” 顾北陆的收住了笑容。 俞夕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 “不行。”顾北陆把他的手拿掉，腿一伸，椅子转回书桌。 谁那么想不开，要给那四眼仔上课。 俞夕早就料到他的反应，又给他塞了一块猕猴桃：“derek，我一个人听也是听，两个人也是听。这么好的学习方法，能多帮一个人不是更好吗？” 顾北陆不理会，还拒绝了他的猕猴桃。 俞夕手指磨着叉子柄，继续试图说动他：“可是derek，沈迪他快考不上高中了，他现在很着急，很想学。” 顾北陆哼了一声：“他考不上关我什么事？” 他巴不得四眼仔考不上，省得天天在他们眼前晃。烦。 俞夕想了想，放下猕猴桃，拖来另一张椅子坐在他身边：“你就算帮我一个忙，就让他来旁听就行，以后有什么事我都答应你，好不好嘛？” 顾北陆抬眼。 “真的？” 俞夕看见了希望，乘胜追击，马上拿起笔，低头写了一张“欠条”。 “真的！你以后能用这个让我做一件事。” 顾北陆顿了顿，确认道：“什么事都行？” 俞夕大幅度点头：“只要不是违法乱纪的，都行！” 字迹清秀的纸条推到了顾北陆面前。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 几秒后，顾北陆拿起了纸条。俞夕很高兴，知道他这是答应了。 “你想让他来几天？”顾北陆把纸条仔仔细细地夹在笔记本里，“一天一张。” 第38章 接下来的三个月里，沈迪几乎每周都过来听课，顾北陆也不赶他了。 第69章 俞夕很满意，不知不觉已经写了十几张欠条。 每次补课，顾北陆在客厅给俞夕讲题，沈迪都被单独安排在小书房做卷子。 周末补课一补就是一整天。顾北陆是个严格的老师，从早到晚，除了吃饭，其他时间不给歇一下。 晚饭后，俞夕看着顾北陆在草稿纸上演示，又不放心地往书房望了一眼。 顾北陆用笔敲了他的头两下。 “别分心。知道怎么算了吗？” 俞夕摸摸头上被敲过的地方，还是很关心沈迪。 “怎么不让他出来一起听课？” 顾北陆握着笔，一下一下敲着桌上的笔记本，看着俞夕说：“他听不懂。他基础差太多，要从最简单的学起。” 俞夕点了点头，觉得很有道理，每个人进度不同，只有负责任的老师才会给不同学生量身定制学习方案。 但沈迪做题速度太慢，俞夕一小时能做完的题，他花了两小时。 等他拿着做完的卷子从书房里出来，外边两人已经在沙发上睡着了。 俞夕身上盖着小毯子，手里抱着小鲨鱼的抱枕，侧躺在顾北陆腿上。 而顾北陆靠在沙发背上，左手抵着扶手，手边是一本外文书，右手环着俞夕的肩。 客厅的灯已经被调暗，洒下柔和的光晕，将周围渲染得一片温馨。就连顾北陆那张冷漠又硬朗的脸，都沾上了点平易近人的暖意。 沈迪搓了搓鼻子，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竟然觉得眼前的场景莫名和谐，又莫名奇怪。 和谐的是，他已经习惯了这两人每天黏着彼此。 奇怪的是，他脑子里想起了林芸说过的话。 林芸对他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因为太熟悉了，他们自己都没发现自己的感情？” 本来他是不在意林芸嗑cp的，毕竟林芸也说了cp粉基本都是圈地自萌，全靠脑补。 但他现在意识到，这两人都快上高中了，又不是一年级小孩。就算是真正的亲兄弟，也不会亲密到这种程度吧。 他思考着，突然鼻子一痒，打了个喷嚏。 被这声惊扰到，俞夕翻了个身，毛毯掉了一半，露出了笔直的大长腿。顾北陆立刻惊醒，第一时间扯了扯毯子给他盖上，又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哄人入睡。 等了一会儿，他才俯下身去，静静地注视着熟睡中的人，眼神里尽是外人从没见过的柔软。 从头到尾，他就没注意到沈迪站在边上。 沈迪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好又轻声咳一声。 顾北陆抬起脸时，已然换了一副神情。 沈迪尴尬地把卷子放在面前的茶几上，说话也不敢大声：“我刚出来，卷子写完了，那个……。” 顾北陆做了个嘘声的手势，让他别把俞夕吵醒，然后轻手轻脚地挪了挪，让人平躺在沙发上，然后才到书房去给他改题。 沈迪上完两节课之后，俞夕期待地问顾北陆，他有没有希望考上实验高中。 顾北陆敲着电脑键盘，面无表情地说：“按照他现在这个进度，希望不大。” 俞夕眼中的光肉眼可见地黯淡了下来。 顾北陆又说：“所以要换一种方式。” 他去年闲着无聊的时候，写过一个辅助中考学生复习的小程序，就是一直没用过。 沈迪幸运地成为了第一名用户。顾北陆说，一周恶补一次是不够的，要求他每天跟着小程序学。 沈迪很努力，学得很认真，在一模时进步了50分，成了复习小程序的活招牌，后来全年级都用它来打卡复习。 中考结束时，沈迪为了感谢顾北陆，送了他一本速写本。 走廊上，顾北陆蹙着眉，目光落在沈迪递过来的本子上，觉得这人莫名其妙。 被挡着路他本来就不爽，何况挡他路的人还是沈迪。 “什么鬼东西？” 沈迪深吸了一口气，把愤怒忍回去，告诉自己要学会感恩，如果没有顾北陆他和林芸就要分手了。 “这是我和林芸的一点心意，对你表示感谢，谢谢你在过去几个月的帮助。” 顾北陆看都没看，转身就要走：“要谢就谢俞夕。” 要不是因为俞夕，他能忍受跟这四眼待着那么久？ 前段时间见得太频繁，他现在不想再看见这个人。 沈迪厚着脸皮拦着他，把速写本往他手里一塞：“我当然也会谢俞夕，但这个是给你的。你拿着，你会感谢我的。” 为了不给顾北陆再次反驳的机会，他几乎是用了百米冲刺的速度逃离了现场。虽然作品是他们很珍贵的东西，万一被糟蹋了他们很心疼的。但他和林芸都认定，顾北陆肯定不会舍得丢掉这个礼物。 顾北陆有些嫌弃地翻开本子，视线扫过一页页的速写画面。 画的都是他们学校，有在操场的学生，有在教室里的学生，还有在上学放学时刻的校门口。 画得还行，但顾北陆一时没明白，沈迪为什么把作品集送给他。 他像是对他们的美术作业感兴趣的样子吗？真是浪费时间。 他一页一页快速翻过，怎么都想不通。就在他准备把本子合上时，突然在画面中瞥见两个有些眼熟身影。 两个穿着校服的男生面对面站在走廊里，清瘦的男生双手背到身后，手里护着一本书，高大的男生像是伸手去抢，把面前人环在了怀里。 第70章 线条干净有力的画面上，清爽的校服被风吹起，被逼到墙角的人还微微仰起头，露出流畅的下颌线。 顾北陆目光凝滞了好一会儿，像是回忆起了什么。 他继续往后翻，还有一个帮另一个拎书包的，一个喂另一个吃蛋糕的…… 还有一幅，报道日的人山人海中，两人之间分明隔了一排排的人，却能精准地捕捉到对方的视线。 他们只看着对方笑，笑得旁若无人。 那是他最熟悉不过眼神，他看了九年，心里暖了九年。 俞夕看他的目光，总是干净的，清澈的。他从没见过那么灵动的眼神。 后来是信任的，依赖的。 他每每享受这种依赖感，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就是能让他感到安心。 指骨分明的手指在速写本的纸张上轻轻划过，抚摸过清秀的脸庞。 那是他捧在手里，放在心上那么多年的人。 但跟世界上所有的当局者一样，时至今日，隔着画面他才猛然清楚意识到，这副眼神带给他的不止有安心。 还有他没察觉到的其他感情。 画里的清秀美少年在望着他笑，校园的广播不合时宜地想起，但他只听见了自己一下一下的心跳。 第39章 顾北陆不记得那天他在走廊里站了多久，但时间足够他把这些年的点点滴滴都回忆了一遍。 夏季的热风不停往他的领口里灌，他灼热的心脏更热了。 风翻着速写本的页面，画面一帧一帧在目光中播放，每一帧他都不舍得放过。他从来没有这么直观地看见过他们相处的状态。 但当他试图找出他对俞夕的感情是什么时候发生变化的，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一直到口袋里的电话响起，俞夕问他在哪里，发现他之后，叫着他的名字朝他跑来。 “derek！你怎么在这里呀！我到处都找不到你。” 顾北陆的心跳似乎在此刻漏了一拍。 等他回过神来，俞夕已经站在他面前，双眼亮晶晶地望着他，把给他买的牛奶放进他手里。 顾北陆在这一刻得到了答案。 他对俞夕的感情就没变过。从当年俞夕穿着小鲨鱼的衣服，第一次念出他的名字时，他就喜欢上了。 那个走路跌跌撞撞的小鲨鱼。 那个就算被他凶得害怕，也要给他贴伤口的小鲨鱼。 那个很好骗，很容易哭，但笑起来能温暖全世界的小鲨鱼。 “derek，你怎么了？”俞夕发现他眼神有点呆滞，张开五指在他面前晃了晃。 已经长大了的少年笑容依然明亮温暖，能够瞬间融化最冷硬的冰山。 微风中，少年衣摆轻轻飘扬，露出一节雪白的细腰。 顾北陆拥人入怀，像过去九年的每一次拥抱一样。 俞夕习惯了这样的拥抱，但也觉得今天的拥抱的时间有点长。他拍了拍顾北陆的背，问他是不是累了。 顾北陆也不回答，就是把脸埋在他的颈窝里，深深吸了几口，安静而漫长地拥抱着。 俞夕只当他是中考这段时间太辛苦了，手顺着他的后背安抚地拍了一下又一下，就像小时候顾北陆拍他一样。 毕竟他们所有人都只管着自己复习，而顾北陆虽然保送了，但要管他们几个人的学习，还有一直在维护小程序，让更多的人可以使用。 顾北陆太不容易了，俞夕心里想着，这个暑假得让他好好休息。 “derek，”俞夕用脸蹭了蹭他的头发，软软地说，“谢谢你。” 顾北陆闷在俞夕的颈窝里，嗯了一声，不愿动弹。 这是他确定自己心意之后的第一个拥抱，他想让它无限延长。 最好时间能够定格，他们能够这样永远地抱下去，永远都在一起。 六月下午的阳光很烈，顾北陆身体本来就是个火炉，俞夕脖子被炙热的气息缠绕着，很快就出了汗。 但他也没催顾北陆，就这样乖乖地站着，保持着一个不太舒服的姿势。 顾北陆还是一动不动，但心脏正经历着一阵阵滚烫，就好像里边包裹着刚刚苏醒的岩浆。他紧紧咬着自己的牙根，才没忍住了咬一口小棉花糖的冲动。 以前他会千方百计地哄俞夕给他咬，但现在反倒不敢了。 他怕这一咬，就会收不住。 直到俞夕从他口袋里摸到了奶糖，他才抬起脸，接过糖给人剥糖纸。 俞夕觉得他太累了，非要把这颗糖给他吃。 “我不累，你吃。”顾北陆把糖送到他嘴边，“张嘴。” 俞夕不信，说如果不累怎么会趴在他肩上那么久，分明就是累了。 顾北陆理亏，看了看手里奶白的糖，再不吃就要被晒化了。 他磨了磨后牙槽，低头咬了半颗。 然后二话不说，把剩下的半颗塞进俞夕嘴里。 俞夕不管长多大，一吃到奶糖还是像个小孩子一样，开心得不得了，并没有在意他们是怎么分享一颗糖的。 熟悉的奶香味充满口腔，他不自觉地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 嘴唇更红，更水嫩了。 顾北陆移开了视线，把嘴里的半颗糖咬得稀巴烂。 * 初三的暑假，时间很充裕，俞夕和沈迪他们去海洋馆做义工，顾北陆在家做小程序的优化。 第71章 他的小程序已经普及到了全区的学校，有科技公司向他开价想买断，但他拒绝了，并且把使用权免费开放给所有学生。 因为这件事，天才青少年协会邀请他去做演讲，要给他颁发少年领袖奖。 颁奖典礼在南方一个沿海城市，他问俞夕想不想顺便去旅个游。俞夕一直想去那座城市，因为听说海景很美。但因为和海洋馆的安排撞上了，他没办法抽身。 顾北陆看了一眼工作安排表，那一周慢慢当当全是值班，从早到晚，连周末都要去工作。 “这什么鬼地方，还让不让人休息？”他很不满，拿起手机就要去投诉。 俞夕赶紧把手机抢过来：“很多小学生暑假都会去海洋馆，加上有同事生病了，人手不够，所以忙一些。” 顾北陆捏了捏他的脸，心疼死了。好不容易养出的那点肉，做这两星期义工全掉光了。 他本来就反对俞夕去给鲸鱼扫大粪，现在对那个鬼地方的意见更大了。 他小心翼翼养了快十年的宝贝，平常都舍不得让人提一点重物，现在居然去扫大粪累成这样！ “人手不够是他们馆长要解决的问题，不是剥削员工的借口。”何况还是免费的义工！顾北陆越想越气不打一处来，还是坚持要投诉。 俞夕着急了，他一着急就扯着顾北陆的衣角不放，这是从小养成的习惯。 “馆长人很好的，海洋馆这几年效益不好，而且他们把钱全都投在给动物治病上了。”他说得很认真，一点儿不马虎，“这是我们省最后一家海洋馆了。” 小学时他经常去海洋馆，能再跟海洋动物互动他很开心。这是全省小朋友们接触海洋世界的唯一途径了，如果关门了该有多遗憾啊。他光是想到有关门的可能性，心里就难过得叹气。 顾北陆把手机丢在桌上，不满地说：“今天开始，你每顿要吃两碗饭。” 不能再瘦了。 * a省，青少年科技中心。 两年一度的天才青少年表彰大会上，顾北陆在满堂的掌声中结束了他的演讲。 一下后台他就放下奖杯，拿出手机。刚点开置顶信息，身后就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 “顾北陆。” 他闻声回头，一个熟悉的身影向他走来：“好久不见。” 顾北陆一眼认出了对方。 “程亮。” 程亮身着笔挺的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一副商业精英的模样。 “恭喜啊，这个奖你实至名归。这些年我一直关注你的竞赛情况，我就知道你肯定会成为最年轻的得主。不愧是我亲手培养出来的人。” 但凡换成其他任何一个人，这场对话就会变成商业互吹。 可是顾北陆没接话。他觉得程亮跟以前不一样了。 按年龄算，程亮也就大一大二，但身上已经没了从前的那股书卷气，全是世故圆滑。 程亮问他：“有空吗？晚上一起吃个饭。” 顾北陆看了一眼他胸前的名牌：“程理事，抱歉，我晚上的飞机。” “哦？这么赶？不参加晚宴？”程亮表情有些意味深长，“可惜了，我的团队还有个学会项目想跟你谈。” 顾北陆脸上看不出任何波澜：“我真的有事要回去。” 程亮觉得这小孩真有意思，都比他还高了，但性格却一点都没变。 他笑了笑，又说：“顾北陆啊，你还是这么有个性。对了，你那个弟弟怎么样？” 顾北陆停住，脸色瞬间沉了下去，立即警觉起来。 “我没有弟弟。” 以前别人说俞夕是他弟弟，他不会否认，还巴不得全校都知道，他是俞夕的哥哥，谁敢欺负他弟弟他就打谁。 但是现在，他不想俞夕仅仅只把他当哥哥。 这个身份，总有一天要被别的身份代替。 程亮说：“就是那个可爱的小鲨鱼啊。” 听到这个称呼从程亮口中说出来，顾北陆好不容易才压下心里的怒火。 当年俞夕路过科技社的摊位就赖着不肯走，一口一个哥哥地夸程亮，这件事对顾北陆来说本就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他叫俞夕。”顾北陆拳头都硬了，他从小就听不得别人喊俞夕小鲨鱼。 程亮顿了顿，突然剑眉一挑：“啧，这么紧张？” 顾北陆也失去了耐心：“你想干什么？” 程亮又好奇：“你们在一起了吗？” 顾北陆冷冷道：“关你屁事？” “哦，还没有啊。”程亮从他的反应里已经猜出了七八分，“那你要抓紧了。你们高中了吧？他这么可爱的男生，在高中很受欢迎的。” 顾北陆眉心紧拧，程亮又说：“不信？你看我就知道了。小学见过他两面，我能记到现在……” 程亮的话越来越密，他每说一句，顾北陆的脸就暗下去一分。 到最后，顾北陆连招呼都没打就转身走了。 他很烦程亮，但不得不承认，他之所以这么生气，是因为有些话真被程亮说中了。 自从他意识到他对俞夕的感情之后，他就有些不安，以致于最近都不太敢跟俞夕贴得太近，生怕会把俞夕吓到。 * 飞机一降落，顾北陆就直奔海洋馆，达到时正好到了俞夕的下班时间，但人却还没出来。 第72章 门口的售票人员说今天福利院和兴趣班的孩子们都来了，人比较多，志愿者们都还在里边工作。 顾北陆买了票进去，还戴上了口罩，他最讨厌密闭又拥挤的地方。 本以为儿童专场会闹哄哄黑压压的一片，结果几十个小朋友都安安稳稳地坐着。有一半在跟沈迪和林芸学画画，三笔两笔就勾勒出一只海豚的简笔画。另一半在听苏韦凡和杨辉讲海洋科普。 他看了一圈，就是不见俞夕。 有个小朋友举手提问：“哥哥，美人鱼什么时候出来啊？” 沈迪看了看表，然后神神秘秘地说：“快了，你们再数十个数，美人鱼就游出来了。” 第40章 沈迪话音刚落，场馆内的灯光的就暗了下来。 广播里，工作人员说：“请小朋友们回到座位上坐好，美人鱼表演马上就开始了。” 杨辉开始用滑稽的声音带着小朋友们倒数。 “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 一瞬间，音乐四起，玻璃里的海底世界亮了起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 柔软的水草和珊瑚随着海水轻轻摆动，彩色的小鱼穿梭在珊瑚和水草之间。 顾北陆终于意识到了接下来要发生什么时，头皮一阵发麻。 他知道俞夕考过美人鱼潜水证。 玻璃里，俞夕摆动着宝石色长长的鱼尾，游进珊瑚丛中的那一刻，顾北陆脑子里炸开了烟花。 水中的人鱼少年优雅轻盈，尾鳍如同真实的鱼尾巴一样灵动，每一个转身旋转都流畅无比，身体线条随之起伏，仿佛是水下的芭蕾舞者。 他长尾一甩，游到了玻璃前，抬起手跟观众打招呼。 玻璃另一边的孩子们都看呆了，发出了阵阵惊叹。他们从来没见过如此梦幻的场景，仿佛童话照进现实。 人鱼哥哥眉眼弯弯地对着他们笑，还吐出了一颗心形的泡泡。 “好漂亮啊……”有小朋友伸出小手，放在玻璃上，想去触摸人鱼哥哥。 人鱼哥哥眨了眨眼，双手在胸前给他比了个心。 黑色的眼眸中水波流转，乌黑的头发随着水流飘扬起来，就像是海洋之神赋予的魔法，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魅力和生命力。 被爱心击中的小朋友像中奖一般，兴奋得活蹦乱跳，引来了其他小朋友羡慕的目光，纷纷都要趴在玻璃上，争先恐后跟人鱼哥哥隔空互动。 沈迪和杨辉压下心中的震撼，不得不挡在前边维持秩序，等着苏韦凡把孩子们一个一个抱回座位上坐好。 林芸在一旁，拿着画笔在纸上画着速写，这么美好的画面她一定要记录下来。 长这么大，他们也第一次看见美人鱼潜水表演。 他们之中就沈迪认识俞夕的时间最长，但也只见过俞夕游泳，并没见过潜水，今天可算是眼界大开。 因为要穿着尾鳍潜水，所以与传统潜水不同，需要特殊的技巧来控制平衡和方向。这项活动也强调呼吸控制和深海适应能力，因为潜水者要在没有使用任何呼吸器材的情况下潜入水中。 上周海洋馆就邀请福利院的孩子们来了一次，这群第一次见到海底世界的小朋友们好奇得不得了。 俞夕负责给一个生病的孩子推轮椅，那孩子很喜欢看童话，尤其喜欢美人鱼的故事。 他问俞夕：“哥哥，你们这里有美人鱼吗？” 旁边的小朋友转头对他说：“我跟你说过了，世界上没有美人鱼的。” 小朋友表情有点失望，但是还是点了点头，很懂事地说：“知道了……” 那天下班之后，俞夕去找了馆长，申请了这一次的美人鱼潜水表演。 顾北陆站在人群的最后，灼热的目光根本无法从那修长优美的鱼尾上挪开。 在浮力的作用下，鱼尾像一朵盛开的花，一张一合，有力又柔软。 光束打在俞夕身上，整个人闪闪发亮，神秘又圣洁。 他甚至产生了错觉，觉得俞夕本来就应该是这副模样，这副身子。 不，不是错觉。他在梦里见到过的。 俞夕跟其他的潜水表演者不一样。他没有一丁点儿表演的痕迹，他自然、松弛、灵动，就好像水里的一举一动就是他的日常生活。 仿佛一条真正的鱼儿。 口罩下，顾北陆的呼吸逐渐粗重，耳根到后颈红了一整片，用手不停地搓着自己的脖子。 一曲华尔兹结束，海洋馆里一片欢呼和掌声，有小朋友偷偷流下了感动的泪水。 * 等俞夕从工作间里换好衣服出来时，馆长已经等在外边。 “馆长，您还没走？”　俞夕背着放装备的大背包，神情有点疲惫。 连轴转了一星期，他除了日常的志愿者工作，每天下班后还要留下准备今天的潜水表演。 馆长是个五十多岁的慈祥阿姨，看俞夕就跟看自己儿子一样：“小俞，今天辛苦了，非常精彩的表演，小朋友们的反响很热烈。” 俞夕打起了精神：“谢谢馆长。多亏了您的安排，和馆里的支持，才能帮到小朋友。” “你谦虚了，小俞，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的美人鱼演员。我们希望聘请你作为正式的兼职演员，每周末来表演一次。当然，你放心，不让你做义务劳动，报酬肯定让你满意。” 第73章 俞夕挠了挠脸，有些为难：“馆长，我不是专业的水下演员，而且我们也就是暑期出来做义工，等开学了就不能保证时间了。” 馆长拍了拍他的肩，试图说服：“可以不用每个周末，如果学业太忙，一个月来一次也行。” 俞夕其实很喜欢这里的工作，能跟海洋动物在一起，他觉得很开心。他知道他以后从事的工作一定跟海洋有关系，但现在他还没有那个能力。 “馆长，我考潜水证的时候认识了不少教练，他们都比我专业得多，馆里如果需要，我回头给联系一下。”俞夕想了想，“当然，有空的时候我也很愿意回来继续当志愿者。” 毕竟还是个准高中生，能用假期出来做做义工已经很难得，馆长也不勉强，嘱咐他回家好好休息。 员工下班都是从后门离开，俞夕刚踏出门外，就看见了顾北陆。 顾北陆向他走来，没说话，只是把他肩上的大背包接了过来。 “derek，你怎么来了？颁奖还顺利吗？”大晚上的顾北陆还戴着口罩，他看不见表情，但也能感觉到眼神中的异样。 “嗯，顺利。”顾北陆牵起他冰凉的手，蹙了蹙眉。 大夏天的手还这么凉。 月光下，清瘦的人儿显得更白了，柔和的银光为他的轮廓披上了一层淡淡的薄纱。 顾北陆看得一恍惚，仿佛眼前是刚才海里的人鱼，还拖着长长的大鱼尾。 他咳了两声，转移话题：“司机等着了，回家吧。” 高强度的工作和运动之后，俞夕一上车就困意袭来。他的头抵着车窗，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顾北陆把人轻轻搂过来，让俞夕的头搁在他的肩上。 他的身高正合适，但肩上毕竟硬，他又有些担心俞夕被硌得不舒服。 平时他们坐在沙发上，俞夕困了就习惯性地躺在他腿上睡。 但此刻顾北陆低头看了看，还是没让俞夕枕在自己腿上。 密闭的私人空间里，他甚至没把口罩摘下来，生怕少了一层布料的阻挡，他粗重的呼吸声会被俞夕听得一清二楚。 到现在他都没回过神来。 刚刚的场景，就跟做梦一样。 他的小鲨鱼，已经长成了美人鱼。 俞夕靠在他的肩上，睡得很沉，胸腔均匀地起伏着，细腻的呼吸声传进顾北陆耳里。 顾北陆头皮都麻了，他从来没觉得回家的路这么长，也从来没觉得一个地方过于安静。 他缓缓地吸了一口气，幅度不敢大，担心把俞夕吵醒。 平静情绪之后，他拿出了耳机戴上。 车子缓慢地在顾家门口停下。 顾北陆看了眼一眼对面没开灯的房子，俞夕父母都去出差了。 他小心翼翼把人抱下车，好像怀里的是个陶瓷娃娃，一不小心就会碰碎。 但俞夕毕竟只是睡着，不是晕过去，这么一动他就醒了。 “嗯？到家了吗？”他揉着眼睛，困得不行。 睡意惺忪时，说话的声音也是黏黏糊糊的。 顾北陆现在根本听不得这个，咬着牙把人放了下来，拧开一瓶水递过去：“你嗓子干，别说话了。” 俞夕睡得头脑发懵，也没去想自己嗓子到底干不干，像往常一样接过水就乖乖喝掉。 管家开门时，看出了今晚的两人有点奇怪。 他家少爷竟然走在前边，戴个口罩拎个大包，走得贼快，而俞家少爷打着哈欠，慢悠悠地跟在后头。 太不可思议了。 平时回家，他们家少爷都像个膏药一样贴在俞家少爷身边，绝对不会这样一前一后进门，还不说一句话。 “俞少爷……”管家看着顾北陆三步并作一大步地上了楼，拉着俞夕问，“你们这是怎么了？吵架了吗？” 俞夕这会儿清醒了一些，挠挠头：“没有啊，周伯，为什么这么问？” 他睡了一路，怎么吵的架？ “那少爷怎么一个人走那么快？”好像什么可怕的东西追赶他似的。 “他……”俞夕看了看已经没了人影的楼梯，“可能赶飞机，累的。” “哦对对，应该是舟车劳顿。明儿我让厨房做点好的给你们补补身子。”管家看俞夕神色正常，也就放心了。 回到房间时，顾北陆已经在浴室里洗澡了。 他换上睡衣，躺在床上，看着沈迪他们在群里给他发的照片。 好一会儿，顾北陆才一身水汽地走出来。 他懒洋洋躺着，望向又长高了的顾北陆，随口说：“你怎么洗了这么久。” 顾北陆顿了顿，不太自然地转身把空调开了：“有吗？你看错时间了吧。” 俞夕没在意，拿着浴巾去洗澡了。等他洗完出来，竟然看见顾北陆在做俯卧撑。 “derek，你怎么洗完澡还运动？”他一脸不解地问。 一对白皙的脚踝出现在顾北陆的视野里。他微微抬眼，就能看见匀称的小腿，腿上还挂着水珠。 一个小时前，这双好看笔直的腿还是一条柔韧的鱼尾。 他垂下眼帘，边做俯卧撑边回答：“明天要上拳击课，太久不练了，先适应一下。你先睡吧。” “哦，好……”俞夕带着一身困意，倒在床上，陷进柔软的被褥里。 顾北陆加快了频率，又连续做了几十个，气都不带喘一下。 第74章 直到俞夕睡着了，他才起身，又朝浴室走去。 第41章 别说俞夕了，顾北陆也觉得自己的行为很奇怪。 从在海洋馆看到美人鱼开始，他就浑身发热，回家洗冷水澡好不容易稍稍冷静下来，结果一躺在俞夕刚躺过的床上，他就知道这澡是白洗了。 整张床萦绕着熟悉的气息，被褥上还暖暖的。 浴室里传出哗啦啦的水声，顾北陆似乎都能闻到水蒸汽中沐浴露清新的香味。 他心里暗骂一声，倏地从床上起身，抓起床头的矿泉水瓶，拧开瓶盖仰头灌了两大口。 把水喝空后，他才发现，这是他刚才在楼下给俞夕开的那瓶。 他愣了几秒，喉结上下滚了滚，更热了。 空瓶子被捏得变了形，力度很大又准确无误地投进了纸篓里。 天才学神从来没有这么无助过，一身能量无处释放，只会在诺大的卧室里绕着圈圈来回踱步。 他想到健身房去打拳，但刚下楼走到客厅，管家就紧张地问他是不是饿了，要不要吃东西，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顾北陆犹豫了一下，转身回了房间。 往常俞夕洗澡出来，他不管正在做什么都要停下来，把人拉过来rua一rua。洗完澡的俞夕又香又软，他怎么抱都抱不够。 但是今晚他连多看一眼都不敢。 等俞夕睡着了后，他又冲了一次澡。出来时，俞夕已经自己挪进了被子里，抱着抱枕睡得香甜。 顾北陆把空调温度调高了一些，然后目光落在门边的背包上。 黑色的大背包里，银灰色的鱼尾露出了一角。 他捻了捻指腹，走过去从包里抽出了潜水服。 轻薄柔软的布料在他手心里摊开，渐变的尾鳍边缘镶嵌着仿真的鳞片。一想到这块布料刚刚就是俞夕的尾巴，顾北陆就舍不得放下来。 几分钟后，漂亮的鱼尾服被放进了水池里。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第一次对洗衣服产生执念。 这件衣服他是绝对不会交给别人洗的。 * 这个暑假俞夕发现顾北陆有些神秘，神龙见首不见尾的。 特别是最后两周，他们待在一起的时间加起来还没有原来一天见的时间多。 顾北陆说在预习高中的课程，俞夕便很贴心没有去打扰他。那两个星期，就算去顾家游泳，只要顾北陆不下楼来，他就知道顾北陆又在学习了。 但他不知道，顾北陆每次下楼都问管家俞夕今天来过没有，说了什么，有没有找他。 得知俞夕每天都有问他，他就放心了。 暑假的最后一天，顾北陆做完高一最后一套题，又下楼问管家：“俞夕来游泳了吗？” 管家端上果汁，说：“俞少爷今天没有来。” “为什么没来？”顾北陆蹙起眉，俞夕夏天每天上午都要游泳的。 管家觉得这些天顾北陆天天关在房间学习，整个人都不太有精神，也该出去透透气了：“这……我太不清楚。要不少爷你去对面问问？” 顾北陆嗯了一声，拿了一瓶俞夕爱的酸奶出了门。 昨晚下了一夜的雨，此时空气中弥漫着青草的香气与土地被晒热后的气息。 顾北陆刚走到院子里，就听见了喊他的声音。 “derek！” 俞夕骑着自行车向他飞奔而来。 阳光洒在发梢，清爽干净的乌发被风吹起，笑容比夏天更明媚。顾北陆这才意识到，他有多久没有呼吸过新鲜空气了。 一个急刹车，自行车停在跟前。 “derek，你看我买的新车。” “你早上去买这个了？”顾北陆盯着俞夕看，并不关心自行车。 俞夕身子一倾斜，脚撑在地面上，下了车：“对呀，我给你买的。” 顾北陆勉强分出眼神打量了一下车身，确实对俞夕来说高了一点。 他突然严肃起来：“以后把高度调好了再骑。”不然太危险。 “哎呀，不是，我有车，这就给你骑的。”俞夕得意洋洋地把车推到他面前。 顾北陆不太明白：“为什么给我买自行车？” “你没看群里吗？高中部门口在修路，开学后每天早上都堵车，坐车肯定会迟到，所以大家都要骑车上学啦。” 俞夕就知道顾北陆学习太忙了，没时间关注这个，所以在网上帮他订了一辆。今天早上到货了，他立马去取了回来。 “你骑上试试嘛，看合不合适。” 顾北陆心里一片柔软，俞夕给他的礼物他怎么会不喜欢。 俞夕就算给他拔根草他都喜欢。 “不用试，很合适。” 他撕开酸奶杯递给俞夕，俞夕开开心心地喝起来，边喝边看着他。 顾北陆又被看得不太自然，摸了摸鼻子：“怎么了？” “derek，你黑眼圈好重，是不是学习学得太晚了？” 俞夕突然担心起来。虽然他知道高中课业很重，但顾北陆这样给自己的压力太大了，时间长了身体得垮。 顾北陆避开他的视线，看向自行车：“也没有，就昨天做题晚了点。” 俞夕不信，放下手中得酸奶，看着他。 “是真的，我今晚就早睡。”顾北陆假装忙碌，摸摸车头，摸摸车座。 他晚上十点多就能把题做完，不是不想睡，是习惯了抱着俞夕睡，现在怀里空空的很难适应。 第75章 俞夕一般是看不出顾北陆说谎的，但今天他刚要相信，管家突然推门出来，关切地问：“少爷，你已经连续好几天通宵了，明天可就开学了，今晚要不要给你煮点安神茶？” 顾北陆：“……” 俞夕一听，露出惊讶的神情：“你熬夜这么多天了？” “不是……”顾北陆转头要找管家算账，可是人已经不见踪影。 他气极了，现在连管家都会给他下套了。他不就是这两周脾气差了一些，对他们的态度坏了一些。 俞夕觉得顾北陆这样不行，课业再重也不能这么个学法。 他想了想，对顾北陆说：“今晚我去你房间睡，我们九点就睡。” 晚上九点，俞夕看着顾北陆喝下了安神茶后，叫他上|床睡觉。 顾北陆一脸无奈：“我小学都没这么早睡过。” 俞夕回忆了一下：“但我小学都九点睡的啊……” 顾北陆：“那是因为我给你讲童话故事，还给你唱摇篮曲。” 当年他为了留俞夕过夜，学了哄睡十八班技术，导致了后来俞夕越来越愿意跟他一起睡。 俞夕一拍脑袋，想起来了：“对哦……那我给你唱摇篮曲吧。” “这个对我没用。”顾北陆拒绝得很利落，一会儿听完更睡不着了。 俞夕陷入了苦恼，牛奶也喝了，安神茶也喝了，怎么才能让顾北陆早点困呢？ 他挠了挠头，又觉得热，顺手挠了挠脖子。 白皙的脖颈上落了五几道红痕。 顾北陆垂下眼，深吸了一口气，边起身边说：“我还是起来看会儿书吧，看一会就困了。” 俞夕把他按回床上：“不行，你现在看书会越来越兴奋，还是躺着。” 顾北陆不好告诉他，看书已经是他现在能做的最不兴奋的事了。 俞夕为了让人睡觉，开始讲起道理：“明天开学第一天要升旗，最晚六点半要起床了，沈迪七点来找我们，所以不能晚……” “等等，”顾北陆拧紧了眉心，打断了他，“他又来干什么？” 才两个月不见，这个人怎么又出来蹦跶了。 俞夕边把抱枕塞进他怀里边说：“沈迪不会骑自行车，所以要过来等我们，我载上他去学校。” 顾北陆把抱枕丢一边，冷着脸：“为什么要你载他？” 俞夕认真解释：“因为顺路，我们住得离他最近了。” 听见这个噩耗，顾北陆脸色很不好，沉默了几秒，然后说：“我有点困了，睡觉吧。” 他才不管沈迪怎么上学，反正不能跟他们一起。 * 第二天一早，俞夕吃完早餐回家去取自行车，惊讶地发现车胎竟然瘪了。 “怎么会这样？昨天明明还好好的……” 顾北陆骑着新自行车跟上来：“来不及了，你跟我走。” 俞夕很着急：“那沈迪怎么办？” “让他找杨辉。” 第42章 看样子车是不能骑了，俞夕给沈迪和杨辉都打了电话，确定两人能接上头之后，才放心坐上了顾北陆的后座。 只是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自行车明明就放在家里，怎么只过了一晚上，车胎就没气了。 顾北陆当然不会告诉俞夕，昨晚等他睡着后，偷偷起来给轮胎放的气。 半夜神不知鬼不觉做完这件事后，他突然意识到，骑车带俞夕可以大庭广众贴贴，他怎么早没想到。 他这段时间他口是心非避免接触，毕竟房间这种私密的地方，他万一把持不住会吓到俞夕的。 但是户外就不一样了，阳光之下不管什么事情都显得正义凛然，让人没法多想。 昨晚他睡了两周以来最好的觉，今天早上神清气爽。 他骑车载着俞夕，速度不算快，但很稳，俞夕可以稳稳当当坐着玩手机，还在关心着沈迪到哪了。 骑过了两个路口，上班和上学的年轻人渐渐多了起来。顾北陆突然一个急刹车，俞夕冷不防撞在他背上，啊地叫了一声。 顾北陆侧头：“坐好，车上不要玩手机。” 俞夕点了点头，把手机放进兜里，双手环住了他的腰。 刚搂上劲瘦的腹肌，又一个刹车，俞夕的脸直接埋进了顾北陆的校服上。 “呀……”他摸了摸额头，撞得真的有点疼。因为怕再刹车，他的胳膊下意识环得更紧了。 因为健身饮食都极度自律，顾北陆十六岁就拥有了成年人的体格。俞夕才一暑假没留意，这人怎么又更壮了。 俞夕看着他的背部，视线由上而下，肌肉线条从宽阔的肩膀延伸至腰，如同山脉般起伏有力。 顾北陆真的已经是个大人了，过两年成年后应该更高吧，他想。那得高成什么样啊。 夏天已经结束，清晨的风里带着微微凉意，有路过的学生衣服穿少了，打了个哆嗦。但俞夕在后座被身形高大的少年挡得严严实实，一丁点儿也吹不着。 有顾北陆在他什么都不用担心。 后座的人儿抱着个大暖炉，愉快地晃起了腿，神情悠然自得，就差哼歌了。 顾北陆感觉到腰间的手又收紧了，身后的人还把脸贴在他身上。 身边路过一对也骑着车的小情侣，女的在后座紧紧搂着男朋友，男朋友握住她的手，两只手叠在一起伸进口袋里。 第76章 顾北陆看了一眼，记下明天要穿一条外套。 高中两人的教室终于在隔壁了，顾北陆在一班，俞夕在二班，顾北陆对这个安排非常满意。初中三年他每天楼上楼下地跑十几次，他怀疑他就是因为这个又长高的。 俞夕走到二班门口时，沈迪在教室里朝他招手，好像要给他展示什么厉害的东西，旁边还有林芸、杨辉和苏韦凡。他注意力马上被吸引过去，但刚走了两步，顾北陆就一只大手把人拉回去。 “？”俞夕回头，看了看他抓着自己校服的手，“怎么啦derek？要上课啦，你还不进教室吗？” 顾北陆看着他，沉默了几秒，冷着脸说：“还没说再见。” 俞夕看见这些阿猫阿狗就这么心急，转头就走都不要他了。 虽然他们一班不参与随机分班，但他觉得沈迪这四眼上辈子一定是做了什么好事，连续九年跟俞夕分到同一班，俞夕还天天念着他。 真是晦气，顾北陆远远地瞪了他一眼，但沈迪近视没看清楚，以为他在跟他打招呼。 “对哦……”过了一个暑假，俞夕差点忘了。 从小到大他们每天分别之前都很有仪式感。 六七岁时顾北陆天天要跟他kiss goodbye，长大一点就变成了抱抱。到了初中，就不怎么当众抱抱了，变成了顾北陆摸摸他的头，揉揉毛茸茸的脑袋。 俞夕歪了歪头，等着他来摸自己的脑袋。 顾北陆伸出手，但在半空中突然停了下来。俞夕的大眼睛不明所以地盯着他眨了两下，好像在说可以摸了哦。 下一秒，那只大手就抚上了他的头。 他虽然平时好动爱玩，但一般来说，顾北陆要对他做什么，他都会乖乖地配合。比如现在，顾北陆的掌心向下压着他的头发，但又不动，俞夕就自己摇了摇脑袋，用头去蹭他的手，一副求摸摸的眼神。 顾北陆每次一看到他这样，就咬着牙，发狠地在他脑袋上rua了两把。 真像毛茸茸的小白兔啊。 他盯着眼前对他毫无防备的人，不自觉磨了磨后牙槽。 就在他打算像平时那样把手拿开时，突然改变了主意。修长又有力的五指张开，顺着后脑勺，一直往下走。 大手停在后颈处，不轻不重地捏了两下。 俞夕微微一愣，随即四目相对，还没说话，就又听见沈迪在教室里叫他。 他的视线又往热闹的教室里看了看。 顾北陆目光敛了敛，上手又捏了两下。 捏后颈是比摸头更加亲密的行为，还带着一种弱肉强食世界里的占有欲。 这个新的说再见形式，在上课铃的催促中结束了。 俞夕拿着笔记本回到座位上，边听沈迪说小话，边不自觉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后颈。 沈迪给他看了他假期画的画，然后转过身在问他，顾北陆这个暑假对他有没有什么不一样？ “不一样？”俞夕放下手，想了想，“好像有一点儿。” “哪里不一样了？”沈迪一秒变八卦脸。他放假前下了好大的决心，祭了一本速写本，看来助攻有效。 俞夕说：“他学习太努力了。” “学习？”沈迪以为自己听错了，他的速写本跟学习有半毛钱关系？ 俞夕笃定地点着头：“他以前学习很轻松的，可能高中学业更难了，他这两周都躲在房间预习功课，不吃不睡的……” 说着他叹了一口气，如果不是昨晚他逼顾北陆睡觉，顾北陆今天可能都累垮了。 沈迪石化在原地。 深井冰啊！浪费他的速写本！他要拿回来！ 高中的第一堂课，二班的班主任让每个人轮流上台做自我介绍。 轮到俞夕时，他发现讲台下的同学们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几十双眼睛看着他，好像对他这个人感到很疑惑。他不是一个怯场的人，但此时也被看得挂心虚的。 他挠了挠脸，难道是脸上有什么东西。尴尬的气氛下，他看向沈迪，沈迪正在左看看右看看。 沈迪对俞夕太了解了，没认真看也没认真听，但也发现了旁边的同学们表现很奇怪。他顺着所有人的目光，看向俞夕胸前。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他也吓了一跳。 他们高中要求每个学生在胸前别学生卡。 俞夕的学生卡上，赫然写着顾北陆的大名…… 第43章 沈迪赶紧对着俞夕比划，拼命指胸前。 俞夕低头一看：…… 看来他是全班最后一个知道自己戴了顾北陆的学生卡的。 肯定是今天早上起床顺手拿错了。 怪不得大家觉得奇怪。顾北陆这么有名，就算没见过本人，也听过这个名字。他一个成绩平平的学生，戴着全校第一的学生卡，怪不好意思的。他红着脸把学生卡取下来，赶紧放进兜里，继续硬着头皮把自我介绍做完。 太社死了。 等他终于回到座位上，以为可以松一口气时，旁边的女生在他坐下的那一瞬间就探过身，小声问：“俞夕同学，可以把顾北陆的学生卡给我吗？我下课帮你拿去还给他。” 俞夕：？ 沈迪听见了，转过头对女生说：“我劝你最好别，他很不好惹。” 女生双眼一亮问：“你也认识他吗？” 第77章 沈迪耸了耸肩，他也不想认识啊。 女生继续追问：“我听说他有点高冷，是不是不太好相处呀？” 沈迪想借机吐槽一番，但林芸从教室另一边瞪了他一眼，他马上收了声。 女生又转向俞夕：“你知道吗？” 俞夕每到一个新集体，都会主动给顾北陆正名。 顾北陆是有点儿高冷，但只是刀子嘴豆腐心，一点儿也不难相处。这件事他已经坚持解释了十年，绝对不能让别人误会顾北陆。 “他不难相处，只是慢热，所以要慢慢跟他相处。” 知道了俞夕对顾北陆很熟悉，女生很高兴，下课铃一响，她立刻把俞夕拉住。 “你给我多说点儿顾北陆的事情吧，他真的不像传说中那样吓人吗？” 俞夕坚定地摇头：“他不吓人。那都是偏见，他人真的很好。” 女生又说：“可是报道那天我见过他，他好凶哦。人长得倒是真帅，但真的让人不敢接近。” 俞夕想了想：“他只是长得比较严肃，不太爱笑而已。” 他觉得顾北陆的性格已经比小时候随和很多了，经常用自己的方式帮助别人，而且是默默帮助，从来不邀功。 两人的对话很快吸引班上的其他女生，除了林芸，几乎全班女生都围绕在俞夕身边。 有女生好奇：“俞夕你怎么跟顾北陆这么熟的呀？” “我们是邻居，从小就认识了。”俞夕不厌其烦地解释着，“所以你们可以相信我说的话，顾北陆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 另外一个问：“顾北陆平时喜欢去哪里玩？有什么爱好吗？” 俞夕认真想了一遍：“学习。他最爱学习。” 平时要不是他缠着顾北陆玩，顾北陆自己待着的时间都在学习。一学习就不理人，所以容易给人孤傲冷僻的印象。 在人群之外，沈迪、林芸、杨辉和苏韦凡四脸无奈，面面相觑。 “又开始了。”沈迪两手一摊，对着其他三人吐槽，“但顾北陆的最大爱好才不是学习，而是管他弟。” 他每次听见俞夕在别人面前夸顾北陆，都很想反驳。当年他就上过一样的当。一年级的时候，俞夕在他面前就是这样描述顾北陆的，简直夸得天花乱坠，他差点就相信了。 但后来仔细一想，俞夕说的也没错，毕竟顾北陆真的就是那样对俞夕的。 杨辉旁听了一会儿，觉得难以理解，对他们灵魂提问：“她们到底是对顾北陆感兴趣，还是对俞夕感兴趣？” 听起来话题都是关于顾北陆的，但是感觉俞夕更能跟她们和睦相处，一个课间就可以把全班女生聊成了朋友。 林芸说：“他们俩类型不同，俞夕跟小女生容易成为好闺蜜，顾北陆容易吸引小女生。初中时我们班就有女生天天打听他。” 杨辉问：“后来呢？” “被我劝退了，我说他除了他的小邻居以外，谁都不会理。”林芸一脸看透一切的表情，看着俞夕身边叽叽喳喳的女生们，“放心吧，她们也一样，过不了多久就会发现，顾北陆的这些优点仅俞夕可见。” 但不妨碍她嗑cp。她的cp就是最香的。 杨辉点了点头，表示赞同，然后看了看一直坐在一旁一言不发的苏韦凡：“老苏，你怎么不参与聊天，有什么心事？” 苏韦凡手上转着笔，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把视线从人群上移开，若有所思地说：“我是担心她们一会儿会被吓到。” 杨辉疑惑：“怎么说？” “三年前，初一开学的第一天，我只跟俞夕讲了两句话，学神在窗外看我的眼神，就像要鲨了我一样。”回忆起这件事，苏韦凡依旧心有余悸。 “学神什么学神？”沈迪不放过任意一个吐槽机会，“他更像俞夕的门神。” “忘恩负义。”林芸敲了他脑袋一下，“你可别忘了，你能坐在这儿有人家学神的功劳。” 沈迪的眼镜被敲掉，立马换了态度：“对，你说得没错，我得对他好点儿，说不定高考还需要他的帮助。” 他已经跟林芸约好了，大学一起考美院，专业要求巨高，文化课要求也不低，高低得再忍顾北陆三年。 实验高中的一班，是每年全省状元的产出地。不仅是状元，几乎全班都能上重点线。 所以从高一一入学开始，一群学霸分秒必争，第一节课没浪费在自我介绍这种事情上，直接全班去了实验室。 下课后顾北陆从实验室出来，绕到小卖部给俞夕买了一瓶酸奶。 回到二班教室外，他往教室里看了一圈，却都没找着俞夕。 他正要喊沈迪他们出来问，突然有女生看到了他。接着教室里原本围在一起的十几个女生纷纷看了过来，你拍拍我，我拍拍你。 刚才还热烈讨论的人群，瞬间鸦雀无声。 顾北陆觉得很奇怪，第一反应是难道俞夕出了什么事？ 不可能，俞夕如果出了事，沈迪他们不会还这么悠闲地坐着聊天。 但几十双眼睛盯着他，他觉得很烦躁。 直到女生们让出了一条道，他的视线落在了中间的人身上。 虽然是人群中唯一的男生，但却比任何一个女生都白。白得发光，闪闪发亮，让人移不开眼。 苏韦凡顺着大家的眼神看向窗外，果然验证了他方才的担心。 第78章 三年前那个让他做噩梦的眼神又出现了。 哪怕他已经不是第一次体验了，但还是捏了把冷汗。而且三年过去了，现在十六岁的顾北陆眉眼间更加犀利，仿佛以前能一次鲨一个，现在一次能鲨十个。 不过，他也发现了，虽然顾北陆是真的凶，但俞夕看见他笑得也是真的甜。 他也说不上来，俞夕虽然见谁都会笑，而且笑得很好看，但对顾北陆的笑就是有些不同。 只有俞夕看见顾北陆时，心里松了一口气。 他刚刚就想出去了，但新的女同学们太热情，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他不想她们误会顾北陆，都要回答，根本走不开。 终于有理由能出去了，他马上拿着顾北陆的学生卡往外跑，兴高采烈地拉起顾北陆的胳膊。 “derek，你可来了！” 第44章 看着俞夕神采飞扬的样子，再看看教室里一群女生，顾北陆都快醋死了。 他做了一节课的实验，下课了特地到门口去给俞夕买心心念念的酸奶，仅仅一个早上没见，他就想念的不行，掐着表飞奔回来，就为了能多见俞夕两分钟。 结果俞夕在跟别人玩得那么开心。 “derek，你怎么啦？实验课不顺利吗？” 俞夕往教室里望了一眼，把他拉到柱子后，不想让别人看见顾北陆生气的样子。他只想顾北陆把最好的一面展示给大家，不要再被白白误会了。 “她们是谁？” “啊？什么？” “这么多人围着你，她们想做什么？” 从小到大，有陌生人靠近俞夕他就难受，更不要说还是这么多陌生人了。 “哦，你说我同学们呀，她们是你的粉丝？” 顾北陆：？ 俞夕迫不及待要跟他分享这个好消息：“你在高中有可多粉丝了，她们都喜欢你，知道我跟你熟，都在问你的事情呢。” 顾北陆脸色更难看了：“我为什么有粉丝？” 他虽然不关注娱乐圈，但也知道粉丝是明星网红才有的，他一个高中学生要粉丝做什么？ 俞夕说：“因为你的app出名了呀，好多人都是用了它复习提分的，而且暑假你参加那个颁奖典礼，在校网上都传遍了。” 他一开始也不明白怎么顾北陆上到高中那么受欢迎，还是领座女生给他看了校网他才知道的。 顾北陆蹙着眉，看着俞夕在手机上点开关于他的帖子。 第一条就是他在演讲的九宫图。 俞夕点开小图，一张一张划着给他看。 【主楼：你们要的顾神来了！再说一遍，这是生图！我直接从摄影师相机里拷贝过来的！】 【一楼：我作证！真·直出！我在现场，真人就长这样！身高目测185cm】 【二楼：楼上要电话没？加微信没？】 【三楼：脑子那么好，人还长得那么帅？不科学】 【四楼：学长就是我明年考学的动力！】 【五楼：男神好高冷！不过我喜欢！】 【六楼：学长，单身吗？】 “什么乱七八糟的？”顾北陆看了两眼，没好气地把手机还给俞夕，“我一会儿就让版主删帖。” 高中生不好好学习，开什么学生论坛？开就开了，还不讨论学习话题，乌烟瘴气的，真是世风日下。 “删帖？！”俞夕瞪大了眼睛，赶紧把手机收起来，生怕顾北陆手一块给人家点了举报，“人家又不违规，干嘛要删啊？而且你看，这下边全都是夸你的评论，又不是坏话。” 不行不行，他刚注册了号，一会儿还要上去夸顾北陆呢，这帖子最好置顶一个月，加精套红，怎么能删？ 顾北陆看着他着急的样子，也没由来地一阵焦躁：“别人这样说我，你觉得没问题吗？” 如果有人在网上这样盯着俞夕，他甚至想今晚就去黑掉人家的网站。不，等不到今晚，现在马上就去。 “问题？没问题呀。”能有什么问题？俞夕挠挠脸，他一直想让顾北陆的优秀被所有人看到，就像小时候顾北陆得到小红花一样，他也很为好朋友开心。 顾北陆心里叹了一口，他知道，现在俞夕对他还没有其他的想法。 他也知道这事急不来，但他此刻突然忍不住想试探一下。 虽然入了秋，但校园里精心修剪过的花坛依然茂盛芬芳，引来了几只蝴蝶。 墙上的爬山虎生命力正旺盛，就如同高中的少年们，四季变换在他们在这里失效了。 他们热烈得就像盛夏的灼日一样。但烈日没法靠近花朵，怕把花朵伤到，只有变成蝴蝶才敢短暂地流连片刻。 他捏起俞夕的手，把人往面前又拉近了半步，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夕夕，那么多人盯着我看，你会开心吗？” “开心呀，当然开心，证明你的闪光点被大家看到了。”俞夕几乎是下意识地回答。 顾北陆继续问：“那除了开心呢？还有别的吗？” 俞夕怔了片刻，觉得这个问题很奇怪，顾北陆的反应更难懂，难道自己好朋友优秀不是一件开心的事吗？ 顾北陆又问：“你知道他们为什么把我的照片发在校网上吗？” 这个问题俞夕可太知道了：“因为你厉害呀，你优秀，全校最优秀！” 第79章 顾北陆脸上看不出任何欣喜：“还有其他的吗？” 俞夕想了想，又拿起手机看了一眼：“还有就是……你好看，很帅。” 这评论区，一半是头脑粉，一半是颜粉。 真的很帅，俞夕盯着照片看了一会儿，由衷地感叹，每一张都很帅。虽然小时候也好看，但长大后棱角更加分明，轮廓更硬朗了。 手指在手机上划着，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视线停留得有点久了。 顾北陆顿了顿，语气不自觉柔和下来：“你也这么觉得吗？” “嗯，很帅。”俞夕肯定地小幅度点着头，抬起头与他四目相对。 他们从六岁开始，无数次对视过。近距离远距离，隔着窗户隔着人群，仿佛无时不刻都习惯地去找对方，而且几乎每一次对方也正好看向自己。他们就是有这种默契，即使看不到也能感受到对方的视线。 但是……奇怪。他突然很不适应顾北陆现在的眼神。说不上哪里不一样，就是有点不适应。 他挠了挠脖子，垂下眼去，看见了顾北陆手里的酸奶。 他问都不问，就知道这是给他买的，伸手接了过来，嘴里还嘀咕着：“本来就很帅啊，这有什么好怀疑的……” 下意识的可爱小动作被顾北陆看在眼里，冰冷的视线里闪过一丝温度。 过犹不及，他不问了。或者说，他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俞夕觉得他帅，并不是完全没有感觉。确认了这一点，现在对他来说就够了。 俞夕还在低着头开酸奶，一只大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又在他的后颈捏了一下。 俞夕莫名其妙头皮麻了一下，但顾北陆没给他留太多时间反应，拿过他手里的酸奶，拧开了盖子又还给他。 俞夕一吃东西就能忘记烦恼。果然喝了一口酸奶，刚才那一点儿怪异的感觉就烟消云散了。 直到上课铃声响起时，俞夕才突然想起正事。他这才注意到，顾北陆胸前的学生卡，果然是他的名字。 他指了指：“这个是我的，我们早上拿错了。” 他拿出学生卡，塞进顾北陆手里，然后伸手去取自己的学生卡。 细长好看的手指刚碰到隔着白衬衫的胸肌，顾北陆突然一个闪身，躲开了他的手。 俞夕：？ 顾北陆轻咳了两声：“嗯，我知道啊。我放的，没拿错。” 第45章 “怎么没错？你戴的是我的。”俞夕刚才还在夸他聪明，现在却怀疑他是不是脑子坏了。 最终俞夕到底是没把自己的学生卡抢回来，拿着顾北陆的名牌上了一天的学。 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一响，杨辉已经收拾好了书包，过来拍了拍俞夕：“你放学要去哪？” 俞夕边把书本放进书包里边说：“我要等顾北陆，他们班还有一节课。” “那正好，炸鸡店开学第一天有活动，我们去吃吧！” 不等他回答杨辉就上手帮他一起收拾书包，然后拉着他和沈迪他们一起走了。 俞夕看了看沈迪和林芸，回头问杨辉：“苏韦凡呢？” 沈迪抢答道：“他跑去占座了，他跑得快。” “苏韦凡跑得快？”俞夕看向他，很是奇怪。 苏韦凡从初中起就是学委，每次见他都是埋头苦学，体育课也不爱上，一副斯斯文文的模样。 沈迪说：“哎你不知道了，他初中三年只知道学习，中考前压力太大了，考完就病了，医生这才要求他多运动的。” 杨辉接道：“可不是，疯狂练了两个月，发现了自己的运动天赋，好像说接近本区的纪录，准备去报下个月的校运会短跑了。” 俞夕惊叹：“破纪录了？这也太厉害了。”他游泳虽然不参加比赛，但也知道运动纪录的保持者都很强，一般人打不破的。 沈迪说：“那冠军岂不是要出在我们班了？” 林芸冷笑了一声：“他得不了冠军，我们班就有个田径体育生。” 杨辉疑惑地看着他：“谁？我怎么不知道？” 作为一个e人，他今天可是跟全班人都聊过天了，没见过什么田径冠军。 林芸说：“今天没来，说去外边参加比赛了。” 俞夕听着他们的聊天，觉得顾北陆也不能一直学习，得多多运动。 四人来到炸鸡店时，苏伟凡已经点好套餐，看见几个姗姗来迟的人，抱怨他们再不来鸡都凉了。 杨辉拉过一张椅子就坐下：“可以啊老苏，现在运动细胞觉醒了就是不一样，以前你才是走在最后的那个。” 苏韦凡打掉他伸出来抓鸡腿的手：“鸡腿是给俞夕的。” 很爱吃鸡腿的俞夕受宠若惊：“给我的？” 没想到除了顾北陆，还有人能记得他爱吃哪个部位。 杨辉大喊着不服：“为什么给他不给我！” 苏韦凡冷静地把放鸡腿的盒子推到俞夕面前：“因为顾北陆要求的。” 俞夕：？ 苏韦凡收到了他们疑惑的目光，解释道：“一班在做自主招生的辅导，顾北陆答应给我拿一份资料，他知道我们来吃炸鸡，嘱咐一定要把鸡腿给俞夕。” 林芸在一旁暗笑，又磕到了。 俞夕把鸡腿推给杨辉，开心地好朋友分享：“给你吃。” 苏韦凡赶紧拦住，说鸡腿必须俞夕吃，不然他肯定拿不到资料了。 第80章 “哎，我才不吃，要不顾北陆还不把我封鲨了。”杨辉一拍桌子，“早知道我也继续上一班了，那我也可以给你拿资料。” “谁让你不搞竞赛了。”苏韦凡像个管家似的把食物分配到大家面前，给了杨辉和沈迪炸鸡翅膀，林芸因为要减肥要求吃沙拉和无糖可乐。 杨辉死命摇头：“累死了累死了，竞赛是再也不可能搞了。我初三都长白头发了，我可不想到了大学就秃头。” 俞夕安慰他：“秃头一般都是基因影响的，家长会我见过你爸爸，你不会秃头的。” 杨辉抓了抓自己的头发：“那可不一定，程序员秃头的那么多，总不是每个人都是遗传的。” 沈迪听完，突然大笑起来：“顾北陆以后不是要搞it吗？让他秃头哈哈哈哈哈哈哈！” 杨辉也跟着笑：“哎哟，我都不能想象他秃头什么样！” 俞夕咬了一口鸡腿，他真的该提醒顾北陆劳逸结合了，他可不想他最好的朋友年纪轻轻就秃头。他又想起了今天的九宫图，毕竟五官那么帅，秃头了多可惜。 几人正边吃边说笑着，旁边桌的几个女生的讨论声传来。 “怎么回事？你们校网还打得开吗？” “我还在回复校草的帖子了，怎么一下就没了。” “我还以为是我断网了。看着像中毒了，被黑客攻击了吧。” 林芸拿出手机劈里啪啦点了一通，最后遗憾地说：“好像是被黑了。” “还真是。”俞夕看了看手机，他刚注册的号还没去回复呢。不知道那个帖子之后还在不在，顾北陆那几张照片他都没来及保存。 仅仅遗憾了一秒，他突然想起他们班的女生肯定有，到时候去找她们要就是了。 想到了解决办法，他又继续愉快地吃鸡了。 沈迪吃着炸鸡问：“被黑了那怎么办？” 苏韦凡说：“学校有维护人员，不需要我们操心。” 杨辉不解：“攻击校网干什么？能拿到□□？” 哪个黑客会没事来攻击一个高中的校网啊。而且他们学校的校网上也没什么内容，都是一些学校简介和无聊的论坛罢了。 几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炸鸡很快就吃完了。 其他人都先回家了，俞夕坐在店里等顾北陆下课的时间里，用手机查询了各种关于秃头的词条，发现it行业真的是秃头重灾区。 高强度脑力劳动、熬夜作息不规律、精神压力大……他数着这些诱因，顾北陆几乎全中。 哎，他觉得真是苦恼。 顾北陆下课来到炸鸡店时，看见了愁眉不展的小棉花糖缩成了一团，正趴在桌子上。 他在桌边蹲下，摸了摸人的前额：“怎么了？不舒服吗？” 俞夕从桌上弹起，盯着他几秒，又摸了摸他的头发，感受了一下密度。 嗯，还好，还是挺浓密的，暂时没有脱发迹象。 顾北陆：？ 俞夕看着他，认真地说：“derek，你得劳逸结合，不能太辛苦了。” 顾北陆觉得俞夕这么关心他，刚要感动上，就听见俞夕又说—— “不然可能会秃头的。” 顾北陆拉下了脸：“谁说我会秃头？” 俞夕把手机给他看：“你看，这里说的，研究发现，这些都是会导致秃头的原因。” 顾北陆瞥了一眼，哭笑不得，拉上人，拿起书包就往外走：“少看这种东西，瞎说的。” 俞夕被他牵着手，走在他身后，一路大步跟着，但还是继续着这个话题：“还是要预防一下。你学习压力太大肯定是不行的，不秃头也会有别的病。你分散一下注意力，多去户外玩玩玩，学校马上开运动会了，你要不报个项目？” 顾北陆回头看了一眼俞夕小嘴叭叭的，可可爱爱的样子。 他突然把人往前一拉，搂过肩，低头看着他：“那上边还有一条说单身也容易秃头，我是不是还得谈个恋爱？” 俞夕：…… 第46章 谈恋爱？ 俞夕看着他愣了愣。 刚刚的确有看见这一条，但他略过了。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略过，可能是潜意识里觉得不可能。 不过仔细想想，好像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毕竟初中一毕业，好多同学都开始谈恋爱了。 “想什么呢，”顾北陆推了推他的头，跨上了自行车，“上车。” 俞夕摇了摇脑袋，跟着上了车，接过顾北陆手里的书。 今天两家人又都聚在顾家吃晚饭，俞父俞母看着两人走进家门，感慨着十几年前担心能不能健康养大的孩子，现在都上高中了。 顾北陆很有礼貌地问了叔叔阿姨好。 他一个暑假都没见过俞父俞母了，想想这还是他发现自己对俞夕的感情之后，第一次面对他们。 俞父欣赏地看着这个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叔叔看了你的演讲，很不错。年轻有为，未来可期啊。” 顾北陆难谦虚地说，谢谢叔叔夸奖，只是刚刚入门，还需要努力。 顾父和顾母抬眼看了看儿子，又互看了一眼。 他们儿子今天表现得有些反常，这小子什么时候说话这么恭恭敬敬过？ 俞母接着话说：“小顾你不要谦虚，我和你俞叔讨论过你的app，是很成熟的产品，很难想象是出自一个高中生之手，而且起初还没有团队。” 第81章 俞父再次赞同地点点头：“的确很令人惊讶，你非常有这方面的才能，大学想选什么方面的专业？” “对了，叔叔阿姨，我正好有这方面的问题想请教。” “哦？什么问题？” “我们班今天讲了自主招生的事，我想你们对高校学术比较了解，所以想让你们帮着看看，可以吗？” “当然了！我们很乐意。” 三人在沙发上看起了招生简章。俞父俞母都是博士，有着多年的项目经验，在这方面，顾家夫妇是插不上什么话的。 顾母打掉顾父想拿蛋糕的手，把提拉米苏蛋糕放到俞夕面前。 “夕夕，你千万不要学derek啊，他六岁像十六岁，现在像三十六岁。”她边说边帮俞夕整理着衣领，“什么年龄就该有什么年龄的样子，不能光懂学习。” 俞夕看着顾北陆一脸认真地在跟他爸妈说话，觉得他可能真的对考大学太焦虑了，高一就提前焦虑。 他怕顾父顾母担心，便安慰他们：“阿姨，derek其实现在有很多朋友了，不是只会学习。” “他有很多朋友？”顾母明显不太信，所谓三岁看老，她自己生的崽她还是知道的，“夕夕，也就你性格这么好的孩子能真心跟他做朋友了。我记得初三好不容易有同学来家里补习，他也是对人吹鼻子瞪眼的。” 俞夕向沙发望了一眼，回过头解释：“derek和沈迪就是这么个相处模式，其实都知道对方的好。而且，阿姨，你知道吗？今天开学第一天，我们班就有好多derek的粉丝，她们都非常崇拜他。” 管家从厨房里把餐前水果拿过来时，正好看见了这一幕。两家人其乐融融地在客厅聊天，多像是亲家见面啊。 回想起来，每次俞家一来，他们客厅里都是这场景，和谐得不行。如果俞家有个女儿就好了，这样就能真的结亲了。他放下果盘时，又默默抬头看了一眼。 沙发上，俞父仔细地翻着招生简章：“如果是人工智能方向，科研成果和师资综合来看，a大和b大都很合适。” 顾北陆点了点头：“叔叔，您曾经也当过a大的客座教授吧？” “这种老黄历你都知道？”俞父笑了起来，“看来你是真的对学校做了功课了。心里已经有想法了吧？” 顾北陆说：“您说的没错，从科研和学术上，a大和b大很接近，几乎不分伯仲。但我觉得a城更适合今后的发展和生活。” 俞父拍了拍他的肩：“嗯，沿海城市气候好，发展前景也好。” 顾北陆肯定地点了点头：“是的。学习工作之余，周末能去去海边。” 顾母本来已经放弃听她儿子的聊天了，听见海边又抬起眼。她记得顾北陆从小讨厌水，六岁那年要不是因为有俞夕，她都没法把他骗去海边。 看来性格还是真的有变化了。 俞夕在一旁吃着蛋糕和水果，突然意识到一件事。很久以前，他跟顾北陆说过他想学海洋科学，顾北陆当时就告诉他，全国最好的海洋科学专业在a大。 但当时他们才初中，离高考还远，他也就没往心里去。现在上了高中，似乎离高考也不远了，他也该考虑考虑了。 * 吃完饭，顾北陆搭上他的肩，对大人们说我跟夕夕上楼写作业了。 看着两个孩子上楼的背影，俞母欣慰道：“derek上了高中之后，好像突然间长大了不少，整个状态都不一样。” 以前沉默寡言的，现在都会主动跟他们聊天，问他们的意见了。 晚上九点半，俞夕做完了功课后，回头看见顾北陆还在认真地做题。 他想了想，起身走到他身后。 顾北陆听见了脚步声，转头看向他：“写完了？下楼吃宵夜吧。” 俞夕摇了摇头，把他的脑袋掰回去，开始给他做头部按摩。 顾北陆僵住：“做什么？” “没事，你继续学，我帮你促进一下血液循环，保持头脑清醒。”他今天在手机视频上学的，按摩头部让血液循环能防止脱发。 看上去修长纤细的手指，却不乏力量，伸进短发里，柔软的指腹贴着头皮，一下一下地揉捏着。他今天认真记了几个头部穴位，现在都仔仔细细地按了一遍。 从来没做过头部按摩的顾北陆舒服得闭上了眼睛。虽然手法不够娴熟，但力度刚好。最主要的是，这是俞夕在给他做按摩，光是想到这一点就能让他身心愉悦。 指尖的力度传到头皮上，一阵一阵发麻。 俞夕按了十分钟，收了手：“好了，书上说不能按太久，要慢慢来。怎么样，舒服吗？” “嗯。”顾北陆睁开了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觉得灯光有些刺眼，“很舒服，不过以后别按了。” 俞夕奇怪道：“为什么呀？舒服为什么不按？我手太重了？” 顾北陆声音有些沙哑，揪着头发给他看：“你不用担心，我不会脱发。你按了这么久，我有掉一根吗？” 俞夕撇了撇嘴，心想明天换一种方式按。 “你先去吃宵夜吧。”顾北陆表情有些不自然，但好在俞夕站在他身后没看见。 “嗯？你还没写完吗？”俞夕凑过身来，看他桌上的卷子，想看看还剩多少没写。 顾北陆侧过身翘起了二郎腿，干咳了一声。 第82章 “写完了……”他把卷子翻了个面给俞夕看，“我上个厕所就下去。” 第47章 俞夕快把牛奶喝完了，顾北陆才从楼上下来。 “derek你好慢呀，你再不下来我都要回家啦。” 俞夕把留的热牛奶拿给他，并且嘱咐他一定喝完了要好好睡觉，不能熬夜。 说完想了想，他还是不放心，又说：“要不然我今天也在这里睡吧。” 万一顾北陆悄悄熬夜，他都不知道。 顾北陆内心短暂地挣扎了一下：“叔叔阿姨刚出差回来，都想你了，今晚回去陪他们吧。” 俞夕觉得有道理，又嘱咐了一遍一定要早点睡，才回家去了。 管家特地等在饭厅，看着顾北陆把牛奶喝完后，才去收拾餐具。他们家少爷这几天都不太正常，刚刚竟然主动让俞夕回家去睡。以前可是死皮赖脸地扒拉着人不给走的。 肯定又是想熬夜了。 管家语重心长地问：“少爷，为何不让俞小少爷今晚睡在这儿？他现在回去，恐怕俞先生和俞太太也睡了，他也没办法陪他们。” 顾北陆抬起垂着的眼帘：“老周，我想起来了，昨天是谁在俞夕面前告了我一状？” 账还没算。 不过要不是昨天老周这一句，俞夕也不会过来跟他睡，他就没办法阻止俞夕载沈迪了。 管家立马收了声，拿着杯子进了厨房。 十一点半，顾北陆书桌上的手机震了两下。 【俞夕：你在做什么？】 【顾北陆：已经躺下了，准备睡】 【俞夕：骗人，那你的房间为什么还是亮的】 顾北陆：…… 大意了。他忘了从俞夕家的客厅可以看见他房间的窗户。 【俞夕：你现在关灯上床】 顾北陆有种被抓包的心虚，甚至不敢抬头看窗外，立即起身熄灯，抱着ipad躺在了床上。 睡觉是睡不着的，他浑身的精力使不完，还能再做一套题。 今天跟俞父俞母讨论完大学专业，他感觉自己离被俞家认可又近了一步。 他思考了一整个暑假，知道这是一条艰难无比的路，他虽然不怕，但却不敢确定俞夕会不会相信他。 他知道俞夕从小到大把他当哥哥，俞父俞母把他当干儿子，他们可以接受他作为家里的一份子，但如果这一份子是俞夕的另一半，就不是一回事了。 俞家不是那种看重功名利禄的家庭，可谁都会希望自己孩子将来的另一半是个有能力的人。这种时候他得积极挣分，每一分都不能放过。 【俞夕：有睡意了吗？】 【顾北陆：嗯，有点困了，晚安】 五分钟后，俞夕敲开顾北陆房间的门，按下灯的开关，看见了靠在枕头上抱着ipad做题的人。 顾北陆本能地地想把ipad藏起来，却也意识到这种行为很傻，于是手顿在半空中。 俞夕走过去，把他的ipad没收，又去把床头的睡眠香薰点起来，很严肃地命令他马上睡觉。 这款睡眠香薰很有用，每次他用都睡得特别香。 刚刚从客厅看着顾北陆窗户暗下来之后，就收到了顾北陆说晚安的信息。 但他太了解顾北陆了，真要睡觉的话会跟他聊好一会，不会简单一个晚安就没影了。 他就知道这人又在熬夜学习。 “怪不得刚才赶我回家，不让我跟你睡。”俞夕不满地嘀咕着，自然地从另一边爬上了床。 顾北陆这儿一直有他的校服，他穿着睡衣拖鞋就跑过来。爬到床上时，膝盖压住了自己的上衣，宽大的圆领被扯了以下，锁骨露了出来。 顾北陆吸了口气，挪开了眼。等俞夕调整好了，他才看了过来。 这就是他担心晚上跟俞夕单独待在房间的原因。穿着睡衣的俞夕看起来比白天更加单薄，总是让他想入非非。 “闭上眼睛。”俞夕拍了拍他说。 顾北陆无奈：“我真的还不困。” 大晚上的，他总得做点啥才睡得着。现在能做的只有看书和做题了。 “那也闭目养神。”俞夕突然拿出了一个眼罩，要给顾北陆戴上。 “这是什么……” “睡眠眼罩，有助入睡的，你戴上就不会到处乱看了，一会儿就睡着了。” 俞夕不由分说地将眼罩的橡皮筋套在顾北陆的脑袋上，又调整了一下位置，确保把眼睛都遮严实了。 “不行，我不习惯。”顾北陆抬手要摘掉。 扯到一半，俞夕就阻止了他。 他露出了一只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俞夕从睡衣里露出的半个肩膀。 因为起身太着急，俞夕自己把自己的睡衣扯得皱巴巴的也没注意，两只手一起抓着顾北陆的手，让他停止动作。 “不能摘，戴着好睡。”俞夕一心扑在给他催眠上，压根不知道他在看什么。 不仅如此，俞夕半个身子都压在他的身上，此刻他鼻腔里充满了淡淡的沐浴露香味。 脑子瞬间充血。 顾北陆在被发现眼睛泛红之前，主动地把眼罩戴了回去。 本来还准备跟他据理力争的俞夕愣了愣。 这么简单就放弃了？ 他观察着是不是还有其他动作，身子一直没从顾北陆身上下来。 视觉被剥夺之后，顾北陆其他感官更加敏锐了。 第83章 他觉得俞夕身上的香味更浓了。 俞夕的呼吸更重了。 两人皮肤接触的部位更热了。 这些东西都在勾着他！ 怎么可能睡得着！ 但他怕他再不睡，俞夕还有更过分的动作。 擅长伪装的猛兽一动不动，僵硬了五分钟后，终于把小白兔被骗过去了。小白兔打了个哈欠，翻过身去睡着了。 香薰渐浓，令人舒缓的香氛因子弥漫在空气中。 俞夕入睡向来很快，而且睡得很沉，不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 听见了均匀的呼吸声，顾北陆摘下眼罩，刚起身要去洗手间，俞夕就翻了身，滚进了他怀里。 顾北陆：…… 怀里的人一向来对他毫无防备，在他面前是百分之一千的放松。 他们就像左右手一样熟悉，小时候还会并排躺在一起，假装他们只有一个身体，一个人出左手，一个人出右手，握在一起。 当时俞夕在看一部动画片，几个星际战士合体之后，会变成一个强大的神。 那时候俞夕会笑哈哈地说，你看你看，我们合体了。 他们现在不会玩这种幼稚的游戏了，但他却有了俞夕不知道的秘密。 他想用另一种方式合体。 俞夕抱他抱得很紧，温热的呼吸就在他的胸前，那乖得不得了的脸让他无法把人推开。 夜深人静的时候，总一些恶魔般的念头在疯狂滋长。 顾北陆心里暗骂一声，把脸埋进香香的颈窝里，深深地吸了一口。 他知道他今天不可能就这样老老实实睡觉了。他的后牙槽撕磨着，像一头饥饿的野兽。 野兽扯开猎物的衣领，朝着软嫩的香肩啃了下去。 第48章 跟以往的浅尝辄止不同，这一口咬下去，不受控制地变成了吮吸。 猛兽虽然看似凶狠，却又在下口时极力克制住自己的力度，避免真正伤害到猎物。 软嫩的皮肤一寸一寸被利齿侵略。 很快，白皙的后肩到蝴蝶骨都红了一片。 猛兽根本止不住，但小白兔无意识地挣扎了一下，在梦里嘀咕了起来。 “derek……狗咬我……有狗……” 迷迷糊糊的声音传进了顾北陆耳里，如同烈火中的一丝清凉，给正灼烧着的少年降了火。 理性回笼，心里的猛兽终于被锁了回去。 第二天早晨，俞夕在大床上转醒，朦胧中想起昨晚做了一个梦，但不太记得清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感觉昨晚好像落枕了，肩颈有点疼。 “醒了？去洗漱吧。”顾北陆已经穿戴整齐，正拿着书在晨读。 俞夕揉了揉眼睛，从床上爬起来：“你怎么起这么早啊derek……睡得好吗？” 他从床上望过去，顾北陆今天气色不错，整个人很有精神，应该是睡得好。 果然还是要早睡早起精神才能好。 顾北陆嗯了一声，合上书本，站起身去给他拿校服。 俞夕边揉着后颈，边往洗手间走去。顾北陆从镜子里看见了后肩隐约露出的深红痕迹。 他有些后怕，如果昨晚没把持住该怎么办。 不行，得想想别的办法了。 * 开学两周了，俞夕天天监督顾北陆早睡，在他的严格要求下，顾北陆最近的作息好像渐渐恢复正常了。 不过他又发现了另一件事。 顾北陆最近喜欢吃口香糖和薄荷糖，说是可以提神。 除了这个，还有一件更奇怪的事。 顾北陆开始用香水了。虽然不是很浓郁，但靠近了还是能闻到，是薄荷青草的基调。 不仅俞夕发现了，其他人也发现了。 周三下午，俞夕在教室外被一个陌生女生拦下来，说要拜托他一件事。 “你好，俞夕同学，我叫吴菲，我知道你是顾北陆的邻居，你们平时是不是都一起上下学？我想请你帮我个忙。”女生圆圆的娃娃脸，长得十分可爱。 俞夕愣了一秒，然后用他一贯以来的友好回应：“吴菲同学，对我是他邻居，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就是……”吴菲脸颊微微泛红，从包里掏出一封粉色信，信的封口处贴着一个红色的心形贴纸。 俞夕一下就明白了这是什么。 “就是，你能不能帮我把这个转交给顾北陆。”吴菲双手捏着信封递到他面前，一双大眼睛期待地望着他。 俞夕有些尴尬地挠了挠脸。这一看就是情书，这种东西这么重要，他怎么好转交。 而且，虽然他平时乐于助人，但是他不太想去做这件事。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想接下来。 吴菲见他没有动作，有些为难：“是不是……不太方便？” 俞夕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啊，这种东西我的确不太好转交。” “哦……好吧……”吴菲落落大方地收回了信封，“没关系，那我自己当面给他好了。” 没等俞夕再说下一句话，她就转身跑下楼了。 望着消失再楼梯间的背影，俞夕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 “俞夕？”直到林芸的声音把他喊了回来，“你怎么了？刚才那个是吴菲？” 俞夕有些惊讶地看向她：“你认识她？” 林芸一副认真的表情：“五班班花嘛，谁不认识。她找你不会是要打听顾北陆吧？” 第84章 俞夕更惊讶了：“这你都知道？” “果然！”林芸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把俞夕拉到一旁，小声跟他分享小秘密，“她最近四处打听顾北陆的事情，还不知道从哪得到的误报，说顾北陆喜欢可爱的女生，现在正在他们班到处说要追到顾北陆。” 俞夕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你怎么知道得这么详细啊？” “这是重点吗宝贝？”林芸着急地捏了捏他的脸颊，“重点是她要去追顾北陆了，你没有什么想法吗？” 俞夕说：“有。她刚才让我帮她递情书来着，我没答应。” 林芸着急转欣慰：“做得好。不过我觉得顾北陆最近是有点怪。” “怎么怪了？” “我经过他身边时，发现他喷香水了。” 俞夕点了点头。 林芸接着破案：“你说一个人好好的，为什么突然喷香水？” 俞夕也不明白：“我问了他，他说提神。可能是他们一班作业太多了。” “提神？”林芸若有所思地冷笑一声，“不可能，谁用香水提神？我看他们都是用风油精的。一般来说，喷香水是注意自身形象和魅力的表现……就跟孔雀开屏一样。” “公孔雀开屏？那不是在求偶吗？” 俞夕脱口而出，对上了林芸颇有意味的眼神后，突然想到了什么。 一整个下午，他上课都有些走神，时不时就想到顾北陆这些天奇怪的变化。 嚼口香糖，喷香水，还会在最后一节课下课后消失一阵子。 往常俞夕放了学都会在教室里等他，但从上周开始，顾北陆总是让他多等十五二十分钟，也不知道去做什么，而且每一次回来都嚼着口香糖。 今天又是一样，顾北陆好一会儿才回来。 俞夕认真观察了一下，香水味更浓了。 他想起顾北陆上次在炸鸡店说想谈恋爱了。 可能真的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了，他想。 他知道有很多女生喜欢顾北陆，但从来没有好好想过顾北陆以后会谈恋爱，就像他也没想过自己会谈恋爱一样。 当初沈迪跟他说谈恋爱时，他除了担心沈迪会影响成绩之外，是很为朋友高兴的。但是他想到顾北陆谈恋爱，好像很不一样…… * 顾北陆发现俞夕一整个晚上都心事重重的，写作业还在分心。 “想什么，嗯？”顾北陆用笔敲了敲他的脑袋。 清新的香水味又弥漫过来。 俞夕放下笔，问他：“今天吴菲去找你了吗？” 顾北陆蹙起眉：“谁？” 俞夕：“五班的班花，没去找你吗？” “为什么找我？” 顾北陆突然意识到俞夕今天这样沉默是有原因的。他合上了书，把椅子转向俞夕。 “夕夕，发生了什么事，你告诉我。” 俞夕有些奇怪：“今天真的没有人给你什么东西吗？” 顾北陆往书桌上看了一眼，拿起一本练习册：“就发了这本新书。” 书拿起，信落下。 掉落在地上的信封封口，贴着大大的红心。 顾北陆顿了一秒，明白了俞夕在说什么。 他把信封捡起来，递到俞夕面前：“你说的是这个？” “嗯，是吴菲给你的。” “你认识？” “不认识，五班的。但她去找我，让我转交。” “你拒绝了？” 俞夕点了点头。 顾北陆眼中终于挂上了笑意：“夕夕真乖。我明天就去还给她。” “你……不看吗？”他都准备回避让顾北陆独自看信了。 顾北陆把信封扔到桌上：“为什么要看？” 俞夕想了想，又问：“derek，你最近下午到底去做什么了？” 顾北陆说：“提神去了。” 俞夕看着他，顾北陆挑了挑眉：“你不信？” “提神为什么不让我跟着？你是不是已经有女朋友了？”俞夕问。 他一问完，顾北陆眸色就沉了下去。 “是谁这么说的？” 顾北陆看向他，表情不算愉悦。他的小祖宗又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事？ “那你为什么每天嚼口香糖，还喷香水？”俞夕分析得理直气壮，自己都没发现语气中竟带着点责问的态度。 但顾北陆听出了这层意思，并且完全不介意。 他想反驳，可话到嘴边，看见俞夕这副眼神，他又气笑了。 俞夕不知道他笑什么：“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你这种事还瞒着我？” 顾北陆拿过了书包，掏出了一包烟和一个打火机。 还有香水、口香糖、薄荷糖、去味喷雾，都一一交代。 “我真的自己去提神了，没谈恋爱。”单独离开是去抽烟，薄荷香水是为了去味儿。 俞夕傻了眼。 “下午抽一根提神，有时候晚上睡不着，也会偷偷起来抽一根助眠。”顾北陆看着他，“本来不想让你担心，就没说。” “不是，derek，你这段时间，都在偷偷抽烟所以才睡得着？你……压力很大？”俞夕望向他，满眼写着心疼。 他只知道顾北陆学习压力大，不知道大成了这样。 顾北陆解释道：“可能是不太适应，过一阵子就好了。” 他的话只说了一半。应该是不太适应每天晚上都bo起，过一阵应该就不会这样了。 第85章 俞夕只当他是不太适应高中的学习强度，忧心忡忡：“但抽烟对身体不好。要不去看看医生吧。” 顾北陆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问过医生了，说这是青春期正常现象，要靠自己调节，没有别的办法。” 当然不能去看医生。看了怎么说？说他天天睡不着是因为想着暗恋的人？ 俞夕已经在把烟盒和打火机收起来：“那也不能抽烟了，你不困的话今晚就多写会儿卷子好了，我不喊你睡觉了。” 经过这一折腾，顾北陆也不想写题了，抓着俞夕的胳膊把人拉过身边。 “怎么样？放心了？” “什么放心？” “我没谈恋爱。” “这我有什么好放心的？我只是让你不要瞒着最好的朋友。而且抽烟更不让人放心……”俞夕解释着，低头玩着他的香水。 按了一喷，青草薄荷的气味因子在空气中相互碰撞。 不甜不腻，很青涩的气息。 有些隐秘的思绪呼之欲出。 顾北陆的声音也不自觉染上了一层生涩：“我如果谈恋爱，你肯定第一个知道。” 第49章 冰凉的香水玻璃瓶被温暖的手心握着，也逐渐沾上了温度。 俞夕没有回应那句话，也不知是没听见还是怎么的，正举着玻璃瓶透着灯光认真在看。 见他对香水爱不释手，顾北陆说：“你拿着吧，我不抽烟了也不用了。” 俞夕转过头，眼中充满了欣喜：“真的？不抽了吗？” 顾北陆拿起火机和烟盒，转身丢进了底下的抽屉里。 他本就知道抽烟不是长久的办法，只是他暂时用来分散注意力。既然俞夕都说不让抽了，他当然就不抽了。何况学校禁止学生吸烟，他每天躲着纪律委员也累。 俞夕很高兴，放下了香水，去收拾自己的书包。 他觉得只要顾北陆不碰这些不健康的东西，睡得晚一些也没什么大问题。 “那我今晚回家去睡，不打扰你看书啦。” 顾北陆不想他走，但又怕半夜再睡不着。睡不着还不能抽烟，他保不齐会做出什么吓人的事。 短暂的心理挣扎后，他还是答应让人回去了。 俞夕收好了书包，顾北陆拿起香水问：“不拿这个？” 俞夕摇了摇头：“香水在每个人身上会有不同的味道，你喷得比较好闻。” 说完他又凑过头去在顾北陆的颈窝旁闻了闻。 顾北陆僵了僵没敢动，只感觉到耳边一阵发麻。 “有大海里青草的味道。”俞夕认真地评价。 就是海底植物的气味，他很熟悉。 好闻，喜欢。 “我走啦，你别学太晚。” 顾北陆看着关上门，长长舒了口气。俞夕说的那句“你喷比较好闻”在他耳边回荡着，他捏起自己的衣领嗅了嗅。 没什么好闻的。还是俞夕比较香。 * 第二天两人刚进校门，就被吴菲风风火火地拦了下来。 顾北陆一个急刹车，俞夕整个人又撞在了他的背上。 他没管拦车的人，转身问俞夕有没有碰疼。 吴菲被无视了有些不高兴，看了看车后座说：“顾北陆，我是吴菲，我想跟你单独说几句话。” 俞夕看得懂情况，知道这种场合自己在这不适，要主动下车，却被顾北陆按住了胳膊。 他疑惑地抬眼，见顾北陆对他摇了摇头。 “不用单独。”顾北陆把昨天的粉色信封从包里抽出来，回过身把信封还给吴菲，“我不收信件，任何人的都不收。” 他很严谨地没用情书两个字。毕竟他没看，不知道里边是什么。 说完用力一踩脚踏，从她身边骑了过去。 * 自从知道顾北陆要用抽烟来减压后，俞夕就没再逼人早睡，让他自己慢慢调整生物钟。 俞夕的自行车轮胎早就补好了，但顾北陆提出天天载他上学，说是可以消耗些体力，晚上能睡得好点。俞夕想了想，没有拒绝，他相信顾北陆做事都有自己的道理。而且他在后座能够清晰地闻到海洋薄荷草的香气，一整天心情都很好。 第一次月考之后，沈迪喊大家去看电影，说要放松放松。 苏韦凡拿着他的试卷说：“你考这么烂还去看电影？” “不是我考得烂，”沈迪夺回卷子，振振有词道，“是你们都考得太好了！人最重要的就是跟自己比，我已经比周测进步了！而且这叫劳逸结合你们懂不懂？” 杨辉举着双手喊：“要去要去，我要去！这逼高中念的，再不去我要抑郁了。老苏你最该放松了，一起嘛。” 苏韦凡摊了摊手，表示没意见，杨辉便开始数人。 沈迪拿出手机买票：“俞夕肯定得去吧？还有芸芸，那一共是……” 杨辉伸出一只手在沈迪面前比划：“5张！” 沈迪白了他一眼：“谢谢你辉哥，十以内加减我会。” “等等，”俞夕拉住他要选座的手，“顾北陆也去，6张。” 沈迪惊讶地抬头：“他去看电影？他不嫌电影院脏吗？” 他印象中顾北陆从来不去这些封闭式的公共场合，小学时年级组织去看儿童电影，顾北陆次次请假。 俞夕肯定地说：“他也要劳逸结合。” 第86章 他们二班的学习节奏都这么紧张了，顾北陆在一班肯定更累。想到顾北陆这几天也不知道几点睡觉，他还是隐隐担心。 杨辉挑了挑眉，勾上苏韦凡的肩，假装受伤：“老苏，你说他们都拖家带口的，就你和我最可怜，不如——” “滚。”苏韦凡不耐烦地把他的手甩开。 沈迪不情不愿地点了个加号：“行吧行吧，周六晚上八点啊，别迟到了，逾期不候。” 周六晚饭后，俞夕就拉着顾北陆出了门，生怕迟到错过电影。 顾北陆出门前戴了口罩，口袋里还揣着免洗消毒水。俞夕昨天约他看电影时，他满心欢喜地拿出手机要买票。结果得知沈迪已经买了，而且还买了6张。 顾北陆觉得，这么一大群人一起去看电影简直就傻爆了，但如果他不去，俞夕要自己待在那群人身边好几个小时，想想他就来气。 好在俞夕一路安抚着看上去随时都要炸毛的人，到商场门口时，顾北陆的心情已经晴朗了很多。 不管什么时候，俞夕在身边就是他最大的安定剂。 “derek你想吃雪糕吗？我去给你买。”话虽是在询问，但俞夕已经在挑选了，很快选好了两个他们都喜欢的口味。 顾北陆无奈地揉了揉他的脑袋，让他等着，自己走去柜台取餐。 “你好，牛奶巧克力双球，加棉花糖，装一个杯子。” 他知道俞夕肯定想先吃第一口，而且是先咬一口棉花糖，再配两口不同味道的雪糕。离开柜台时，他只拿了一个勺子。 俞夕等顾北陆的时候给沈迪他们打了个电话，几人一路嘻嘻哈哈地过来找他们。 沈迪和林芸手上都拿着一个甜筒，杨辉手上拿了两个，看见俞夕就把一个递给他：“呐，第二个半价，老苏不吃，给你。” 俞夕刚要说话，就被一条有力的胳膊搂了过去。 “我们有。”顾北陆说着，把手里的双球杯放进俞夕手里。 即使隔着口罩，也能看得到他眼神里透出的戾气。俞夕扯了扯他的衣袖，示意他友好一点，然后转头对杨辉说：“不好意思啊，我们已经买了，太多吃不完啦，你们分一下吧。” 杨辉识相地收回了手，嘀咕着：“啧啧，不就一个甜筒，我还巴不得吃两个。” 沈迪舔着甜筒，跟林芸大声说笑，不小心踩到了杨辉，杨辉大叫了一声，手上的雪糕蹭到了苏韦凡衣服上…… 最后甜筒掉到了地上，几个人顿时闹哄哄一片。 俞夕第一反应是找顾北陆要了湿纸巾，递给几个身上黏糊糊的人救急，还叫来了工作人员清洁地板。 顾北陆皱着眉头，嫌弃地退后一步，伸手揉太阳穴，一心想跟这群人划清界限。 吵死了。又脏又吵。 俞夕转头正好看见他的动作。 他知道顾北陆的脾气，这是快炸毛了。 “derek，你先吃吧，给你吃棉花糖。”他赶紧给人顺毛，把雪糕第一口的机会让给顾北陆。 顾北陆心情不好，不想吃。他盯着那群乱成麻绳的阿猫阿狗，这种场面发生在他眼皮底下，简直就是在挑战他的心理底线。 俞夕把他拉到一边的柱子后，让他看不见其他人。眼不见，心不烦。 他的口罩被摘下，接着俞夕把一颗圆圆的棉花糖送到了他嘴边。 “给你吃嘛，不生气不生气。” “张嘴，啊——” 顾北陆不动声色地看着俞夕，好半天就是不张嘴，任俞夕怎么哄都没用。 眼看雪糕都开始融化了，俞夕只好放弃：“那你不吃我吃咯？” “我真的吃咯？” “第一口棉花糖诶。” “好吧……我吃了。” 俞夕瘪了瘪嘴，决定自己吃。他刚咬下去，大半颗棉花糖还挂在唇间，顾北陆突然低下头，侧过脸凑到他嘴边，咬走了一半。 短短一秒的功夫，俞夕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他抬眼对上顾北陆的眼神，这人完全没有了刚才的臭脸，这会儿正嚼着棉花糖，表情有点得意。 第50章 一时间，俞夕的思绪延迟了几秒，眨了眨眼睛，反应了一下刚才发生了什么。 顾北陆口中的棉花糖一下就融化了。 他知道他刚才很冲动，但他就是喜欢俞夕的注意力全在他身上，就是喜欢俞夕哄他，就是想吃俞夕咬过的糖。 “你……不生气了吗？”俞夕嘴里含着半融化的棉花糖，腮帮子鼓鼓的，像只小仓鼠一样看着他。 圆圆的眼睛亮晶晶的，很真诚地在等待一个答案。 好乖啊。 顾北陆心下一片柔软。他的小棉花糖明明就被吓到了，回过神的第一时间关心的还是他有没有消气。 他舌头顶了顶上颚，眼神不自觉地暖了起来。 “你让我不气，就不气了。”他抬手，压下俞夕头顶因为静电竖起的呆毛。 大手顺着又软又柔顺的头发滑到了后脑勺，又下到后颈，不算轻地捏了几下。 眼前的人顺势微微仰起下巴。再次四目相对时，顾北陆太阳穴突突直跳。 俞夕这种顺从对他太致命了，总是能轻易地勾起他的占有欲。 这个姿势让两人的距离很近，气息也避无可避地缠绕在一起。偏偏俞夕还舀了一勺雪糕，送到他嘴边问他吃不吃。 第87章 冷气从雪糕里冒出，顾北陆觉得此刻他急需这样的凉意来降降火，于是一口咬住了送到嘴边的勺子。 喉咙里上窜的火是灭不下去的，但一丝冰凉能让他稍微清醒一点儿。 他咬得很死，俞夕想往外抽勺子，没抽动。 “你不要咬勺子，咬坏了。”俞夕手上不得空，膝盖弯了弯，碰了一下顾北陆的腿，让他松口。 顾北陆这才依依不舍地松开牙关，舔了舔唇，舌尖还弥留着香甜。 回味刚才碰上俞夕嘴唇的那半秒钟，他算明白了什么叫意犹未尽。 就像小时候他第一次咬俞夕的脸蛋，又软又甜像棉花糖，还想咬第二口，第三口。开始只是在俞夕睡觉时偷偷咬，后来就哄着人给他咬。 但是长大后俞夕就不给咬了，说咬人和咬指甲一样是小孩子才做的事。顾北陆觉得不对，他从不咬指甲，他怎么会做这么不卫生的事。 但是，俞夕的嘴唇可比脸蛋软多了，简直像花瓣一样娇嫩。 他现在就是很后悔，他怎么只懂咬脸颊，当年的他真的不太聪明。 俞夕吃着雪糕，后知后觉回忆起顾北陆刚刚咬棉花糖的举动。顾北陆好像从小就喜欢跟他分享食物，但也从来没用过这种方式。 他想了想，即便他们从小穿一条裤子、睡一床被子，他也知道这种举动过于亲密了。而且他们都十六七岁了，又不是六七岁。 可想到这是顾北陆，他又觉得很正常。 好像顾北陆做什么都是很正常的。他在这个世界学会的所有规则，好像到了顾北陆身上，就不适用了。毕竟顾北陆一开始也没用书里的人设待他。 想不太通，他又低头吃了一大口雪糕。好吃。 顾北陆的手掌心还紧紧地贴着他的后颈，肌肤接触的地方逐渐发热。 他能感觉到脖子旁边的皮肤在被手指轻轻地摩挲着。 他觉得有点奇怪，这种动作顾北陆以前应该也常做，但他最近才注意到。有时候会觉得被摸得怪痒痒的，想逃开，又被有力的大手抓回来。 “俞夕！顾北陆！人呢？哪儿去了？” 柱子后边传来杨辉扯着嗓子喊人的声儿，两人的视线终于离开了对方。 “走吧。”顾北陆收回了在手，把口罩拉上。 他们从柱子后边走出来时，杨辉正准备给俞夕打电话。 看见他们后杨辉拼命挥手：“诶，你们在这儿啊！走吧走吧，先进去。” 沈迪看了看两人，又望了一眼柱子，狐疑地问：“你们躲那儿做什么去了？” 顾北陆看了他一眼，没好气道：“躲你们，我怕脏。” 他瞥了一眼刚才黏糊糊的地板，已经被清理干净，还放上了小心地滑的警告牌。 他拉着俞夕的胳膊，绕开那一片。 沈迪骂骂咧咧地怼回去，顾北陆没再理他。 苏韦凡看看俞夕，又看看顾北陆，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这两人消失了五分钟，好像跟刚才有点不一样。 离开场还有半小时，几人决定在电影院门口的游戏厅玩一会儿。 沈迪和林芸要去玩跳舞机，顾北陆问俞夕想玩什么，俞夕环视了一圈，发现只有投篮机不用排队。 “玩投篮吧。”他说。 没等顾北陆回答，杨辉就先来了兴致：“我跟你们说，我玩投篮机可厉害了！这里的前十就有我的名字！你们谁来挑战我？” 苏韦凡双手环在胸前，不打算参与：“我只会跑步。” 杨辉看了看顾北陆，默认他也不参与，然后对俞夕说：“俞夕咱俩玩！哥带你。” 俞夕很高兴地投了两枚游戏币，他不常打篮球，但投篮还可以，毕竟游泳练出来的臂力在那儿摆着。 游戏音乐一响起，杨辉就抢先摸到球，瞄准篮筐投了出去，一个接一个，速度极快。不过由于太急了，导致两三个篮球同时在篮筐边缘碰撞，一下损失了好几分。他大骂一声，调整了一下呼吸再继续投。 苏韦凡嘲笑了一声，再转看向俞夕这边，俞夕速度虽然慢得多，但节奏很稳，命中率似乎更高一些。 苏韦凡开始心算两个的命中率，一直等到游戏结束，他报出了个数据，转头问顾北陆对不对。 顾北陆根本没在听旁边的人说什么。从俞夕拿起第一个篮球，他的注意力就一直在俞夕身上。 俞夕投篮和游泳一样，姿势很松弛，双手稳稳地托住篮球，从胸前举过头顶，以一种行云流水的动作将球推向空中。 别人投篮是在竞技，但是俞夕投篮让人忍不住去欣赏姿态。 手腕按下的弧度和下颌线的角度，将他本来就近乎完美比例的身形再拉长。延长的的肩颈线，直挺的脊背，再往下是又长又直的双腿。 顾北陆口罩后的薄唇紧绷着，手里的矿泉水瓶被捏得嘎吱响，还好游戏厅本来就喧闹，大家都没注意到。 除了苏韦凡。 苏韦凡算出命中率比分，转头想跟他对答案时，正好目睹了塑料瓶子被捏爆的那一幕。 顺着顾北陆的视线，苏韦凡不解地看了过去，俞夕正侧头有说有笑，随手又捡起一个球，比划着手举过头。 白t恤的衣摆下，隐约露出了一节雪白的腰。太白了，白得让人没法不注意到。 苏韦凡突然心虚地移开视线，对上顾北陆沉默的眼神。 第88章 他脊背发寒，觉得自己的命运可能快跟顾北陆手里的水瓶一样了。 第51章 俞夕输了也超级开心，转过头来喊他们看，苏韦凡一时不知该看哪，只好假装没看见。 顾北陆没功夫理他，转脸给了俞夕一个肯定的眼神。 他看着机器上的比分，说：“我们夕夕真棒。” 杨辉不服：“明明是我赢了！” 顾北陆瞪了他一眼，然后边脱外套边走向投篮机。 刚才俞夕投篮看得他刚才浑身发烫，他突然觉得自己急需运动一下，否则一会儿没法冷静地看电影。 他把手中的塑料瓶准确无误地投掷进垃圾桶里，脱下外套，半挂在俞夕肩上，然后往机器里投了好几枚币。 “我玩一轮。”他说着，面无表情地看着游戏机开始放球。 强节奏的音乐响起，几个篮球滚到面前，他单手抓起一个，嫌弃地看了一眼，再嫌弃地投进篮筐里，跟扔瓶子一样轻松。 俞夕和杨辉望着他，惊讶不已。 顾北陆这是……不怕脏了？ 沈迪和林芸过来找他们时，看见的是一个无情的投篮机器人，正在单手抡球投篮。 “他怎么回事？这台机器招惹他了？”沈迪露出难以理解的表情，他这么多年就没见过顾北陆在公众场合碰游戏机，还这么一副要把机器打爆的架势。 苏韦凡挠了挠头，退到沈迪身后，担心自己被误伤。 原本备受冷落的投篮机，一时间围满了人。顾北陆臂力惊人，投球还频率极高，一个接一个，直到把游戏币用光，刷新了冠军纪录。 俞夕拼命拍着手，对他刮目相看，他没想到顾北陆这么厉害，拍完手又伸手就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derek你什么时候练过单手投篮了？”他知道顾北陆做什么事情都很优秀，但没想到在游戏厅也这么厉害。 顾北陆说：“没练过。” 就是想消耗体力，又嫌这里的球太脏，他不想两只手都碰。 他从口袋里拿出消毒液，给俞夕挤了一点，又在自己手心里挤了一点。 俞夕搓了搓掌心的消毒液，马上拿出手机把游戏机上的破纪录比分拍下来。顾北陆从来不爱拍照，他得帮他记下来。 “喂，你们俩，先别洗手，拿彩券啊！”杨辉蹲在机器的出券口，激动地等着源源不断往外吐的彩券，“破纪录了，有好多券的！” “哇！”俞夕从来没见过这么多彩券，好奇地也要蹲下去捡，被顾北陆一把拉住。 他看了看时间，对杨辉说：“你捡着，我们先进去了。” “喂！你自己破的纪录！凭什么要我捡！”杨辉愤愤不平，这冠军位置上写的又不是他的名字！拿了券又不是给他花的！ “不要就算了。”顾北陆耸了耸肩，一副无所谓的表情。 杨辉一脸不舍，那不行，不要多浪费啊！在游戏厅里，奖券就是钱！ 顾北陆转头问俞夕：“刚才礼品店里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俞夕想了想说没有。他觉得游戏厅里玩游戏最重要，拿不拿奖品倒是其次，主要就是玩得开心。他玩得很开心，礼物就给朋友们就好。 顾北陆手搭在他肩上捏了捏，看了杨辉一眼：“送给你了。” 沈迪一听，立马也蹲下一起捡票。 这种好事怎么能错过，那还不得见者有份。 结果就是，顾北陆和俞夕先去买爆米花，其他四人在游戏厅的礼品店里讨论这么多彩券可以兑换什么礼物。 可惜众口难调，几人虽然拿着上千张彩券的“巨款”，但商量了半天，也没能商量出大家都心仪的奖品。 沈迪想要游戏机，林芸想要拍立得，杨辉想要手办周边。 苏韦凡不敢要。 但苏韦凡说：“我觉得，这些毕竟还是顾北陆的劳动所得，俞夕生日不是快到了吗？不如我们给俞夕挑个礼物吧。” “对哦，我正在愁不知道要送什么礼物呢。”杨辉马上举手复议，“这样吧，正好我们四个凑个大的。” 沈迪和林芸也赞同，他们自己挑的礼品反正其他人都反对，不如给俞夕选一个，所有问题迎刃而解。 沈迪在店里转了一圈，说俞夕的自行车好像从开学第一天就坏了，到现在还没修好。 “对啊对啊，每天都是顾北陆载他去学校。”杨辉也盯上了店里的那台自行车，“那我们给他兑辆新的自行车吧。”两个大男生坐一辆自行车，怪拥挤的。 多么贴心的礼物！ 苏韦凡严谨地点了点手里的票：“自行车好像是这里的特等奖，就我们这些票够吗？” 沈迪心意已定，拉着林芸去试车：“没事儿，不够我们再添点嘛。” 于是，几人决定就要自行车，并且选择了送货□□。 在商场的另一边，俞夕正开心地买着爆米花。 这部电影是好莱坞动作大片，时长两个多钟头，他给所有人都买了焦糖爆米花和可乐，算了算觉得应该够了。 进了放映厅，他和顾北陆的座位在走道边上，把一大盒爆米花搁在两个座位之间。 顾北陆靠着椅背上，肘关节撑着把手，微微偏头，看见俞夕坐得像个认真的小学生，腰杆挺得老直，还披着他给的外套。 可可爱爱的。 第89章 他扯了扯外套的衣角，把它压平，根本没意识到黑暗中自己上扬的嘴角。 他一向很喜欢看俞夕这个样子。他的衣服在俞夕身上总是很大，能把清瘦的人儿包裹得严严实实。 刚才俞夕投篮的那一幕又在他脑海中闪过。 他拿起冰可乐，吸了一大口，转头看屏幕。 俞夕十分投入地盯着屏幕，大眼睛一眨不眨，偶尔伸手拿一两颗爆米花放进嘴里，看到特效炸裂的场景还会小声地哇一下。 他有个习惯，全神贯注看电影电视时，剧情越激烈，他吃东西就越快。动作片演到高|潮，节奏愈发紧张，不知不觉，刚才堆成一座小山爆米花就只剩半座了。 顾北陆垂下眼，盯着俞夕的小白手伸进盒子里，越掏越深，压根没发现他的那一半都吃空了。 顾北陆无奈，轻轻抖了抖盒子，让爆米花倾斜到俞夕那一边。 电影画面突然一转，飞船撞上了卫星，轰地一声，俞夕被吓得小手一颤，把爆米花盒子掀翻了。 爆米花洒了顾北陆一身。 他小声呀了一声，马上伸手去捡。 电影院里本来就光线昏暗，座位拥挤，想到顾北陆平时压根不能忍受一粒米饭掉在衣服上，他心里一急，动作更慌乱。 顾北陆下颌线紧绷着，他觉得俞夕根本就是在他大腿上拱火。 他赶紧阻止了那双作乱的手。 但是已经晚了。 俞夕僵了僵，分明感觉到了异样。 第52章 俞夕收回了手，坐得更端正了。不仅端正，还一动都不敢动。 电影的最后二十分钟，他基本上没认真看，脑子里想的全是顾北陆那不太正常的反应。虽然说他们正是最有精力的年龄，但这是公众场合，他们看的又不是什么风月片，怎么就突然有反应了？ 他之前查减压方法时，看到说异常bo起也是有压力的表现。看来顾北陆压力还是太大了，连看这种电影都有压力。 不过，他现在最担心的是，一会儿灯亮了顾北陆会不会被别人发现？毕竟顾北陆的座位最靠过道，谁都会路过。 俞夕提心吊胆地等完了最后二十分钟，时间真是过得又快又慢。因为心不在焉，他觉得这二十分钟比前边两小时都要长，但又怕电影结束得太快，顾北陆还走不了路。 电影终场的灯一亮起，杨辉和沈迪就在座位上为剧情吵了起来。 “最后他们肯定没回去。” “肯定回了啊。” “没回，我看剧透了。” “导演自己都说了开放结局！” “热死了，先出去吧……诶，怎么不走？” 俞夕碰了碰顾北陆的胳膊，小声问：“derek……你能走吗？” 顾北陆目光落到俞夕脸上，干咳了一声说：“走吧。” 俞夕一脸紧张，看见他从座位上站起时，终于松了口气。 他可不想别人发现顾北陆的不正常。 商场大门口，其他人打车回家后，俞夕和顾北陆肩并肩站在马路旁。 俞夕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还早，这个点回去的话，顾北陆肯定又要伏案看书了。 “derek，这里后边就是海，我们去散散步吧。” 顾北陆双手插在兜里，点了点头：“好，时间还早，走走吧。” 从电影院出来，他就没说过话。 俞夕看出他有心事，掐了掐他的手臂：“derek，你不用害羞，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你可以相信我。” 顾北陆转头看着他，没说话。 俞夕继续说：“真的，你就是压力太大了，我带你去减减压。” 顾北陆眉毛一挑：“怎么减？” “到了你就知道，其实大海真的有疗愈作用，可减压了。”俞夕认认真真地跟他科普着，“真的，这是有科学根据的，海水中的很多矿物质对治疗各种疾病都有帮助。有一本专业的书籍就叫《海洋疗法》。” 俞夕每次说起有关海洋的故事，顾北陆都能从他眼中看见兴奋的光。 他脑海里又不受控制地出现了海洋馆里的美人鱼。美得不像人类。 那是他第一次相信，世界上如果有美人鱼的存在，那肯定就是俞夕这样。 商场后边的海滩有些偏僻，晚上基本没有观光客。俞夕把鞋子脱了，踩在软绵绵的沙子上，很是舒服。 “derek，这里很干净的，可以脱鞋。”他抬头看着顾北陆，“沙滩和海水都很纯净，你试一试。” 月光下的俞夕裹上了一层白色的柔光，眼睛更亮了。 顾北陆犹豫着，但俞夕似乎早已经打定主意，蹲着就去给他解鞋带。 顾北陆一时间僵在原地，也忘了去阻止，直到俞夕把他的鞋带全都松了绑。 “夕夕，我自己来。” 半分钟后，俞夕满意地看着顾北陆终于赤着脚踩在了沙滩上。 “怎么样？是不是很舒服？” 沙滩还存留着阳光的温暖，一脚陷进去，顾北陆感受着脚底的温度。他很惊讶，他竟然一点儿都不排斥。 这是他第一次赤脚。 他曾经想都没想过他会做这种事，但在认识了俞夕十年之后，他知道迟早有一天他会习惯俞夕的所有习惯。就像俞夕对他的习惯全盘接受，并且每一种都会乖乖地跟着一起去做。 第90章 俞夕可太开心了，拉起人就往海里跑。 海浪打了过来。脚下传来潮水的湿意时，顾北陆还是摒住了呼吸。 俞夕感受到了他微小的变化，转头看向他，捏紧了他的手：“derek，别紧张，你闭上眼。” 顾北陆反手抓着俞夕，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过了好一会儿，他终于适应了流沙从脚下流走的感觉。 海风拂面，他缓缓睁眼，听见俞夕在他耳边说抬头看看星空。 “怎么样？是不是很治愈？” 顾北陆觉得，如果有俞夕在身边，他也是可以接受这样的海滩休闲的。他还想着，以后一起上了a大，学校旁边就是大海，俞夕每天想去海边他都可以陪着。 俞夕突然若有所思地说：“derek，我想上a大的海洋科学专业。” 顾北陆扭头看着他，差点以为他有读心术，怎么会知道自己心里在想什么？ 俞夕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那天听着顾北陆让俞父俞母给志愿的意见，他觉得自己也应该考虑大学的事情了。 他以前光知道自己想学海洋科学，但是哪一所大学他没有认真考虑过。 a大的海洋科学全国最好，顾北陆也会在a大。最近，他的想法越来越明确。 俞夕望着海平线继续说：“但是海洋科学是a大最热门的专业之一，即使有你的辅导，我正常参加高考也不一定考得上。所以，我想考特长生。” 顾北陆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眼中满满的温柔：“你要考体育特长生？游泳？” 俞夕神情无比认真，向他讲述着一个重大的决定：“我看过官网了，体育特长生的分数线，我还是很有把握的。而且游泳对我来说不难，也不用花太多精力训练。你觉得怎么样？” 顾北陆依旧看着眼前的人，差点忘了回应。 这一刻他觉得他从小养着的小棉花糖，真的长大了。 海风中带着些粘稠的气息，但是此刻两人的思绪都无比清晰。 他的少年在计划着未来，跟他在一起的未来。 他喜欢俞夕像以前一样什么都依赖着他，却也喜欢俞夕现在自己做决定的样子。 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把俞夕的手包在手里捏了捏：“你的决定我都支持。” 俞夕愉快地把手抽了出来，弯下腰说要给顾北陆摸个大贝壳。 一记海浪拍了过来，打在他身上。 衣服湿了一半，脊背的弧线清晰可见。 顾北陆喊了他一声，他还在执意摸贝壳。 又一记大浪拍在他身上，他一个踉跄，摔在水里，喝了一大口海水，然后像个小孩一样哈哈大笑起来。 顾北陆蹙了蹙眉，两大步跨过去，一把将人捞了起来。 俞夕撸了一把湿漉漉的头发，像小猫咪一样甩了甩脑袋。 顾北陆目光顺着他的后颈看下去，落到笔直的后背上。湿透的白t贴着皮肤，几乎透明。 他收回视线，将人打横抱起，转身往岸上走去。 第53章 “哎呀，别抱我，我刚踩到贝壳了！”俞夕在顾北陆臂弯里挣扎起来，“是很大的贝壳！你让我去捡！derek！” 但顾北陆从小就有一种天赋，知道怎么样抱俞夕才能让人在闹腾的同时不掉下去。哪怕俞夕现在长大抽条了，不再是以前那个圆溜溜的奶团子，但顾北陆抱他还是轻而易举。 真轻，薄薄的一片。 俞夕在怀里不老实地继续挣扎，衣服薄薄一层布料，打湿之后更形同虚设。顾北陆感觉皮肤发热，不禁眉心不自觉一紧。 他甚至不敢呼吸，憋着气走回沙滩的礁石旁，才把人放下来。 俞夕回头看着海浪一层一层地打过他们刚才站的位置，觉得有点可惜：“肯定被海水冲走了。” “不过没关系derek，我一会儿再去给你找别的。”他歪了歪头，回过头来安慰顾北陆。他就是这么一个乐观的性格，总是朝着光明的方向看。 他觉得今天顾北陆很了不起，做了一件从来没做过的事。这对一个本性固执的人来说不容易，应该嘉奖。 顾北陆虽然喜欢俞夕送他的一切小礼物，但小时候俞夕就为了送他贝壳差点走丢，他到现在都后怕着。 “衣服湿了，先脱下来。”他回过神，把俞夕身上的湿t恤扒了下来。 俞夕接过衣服，包住自己湿漉漉的脑袋，随意地揉了两下。 一片薄云遮住了月亮，光线更弱了。但俞夕的皮肤太白了，在晚上尤其明显。 黑暗之中，白得发光的少年甩了甩头发。沾过海水的刘海一缕一缕搭在额前，整个人都水灵灵的，连眼眸中都带着水汽。 一阵海风拂过，他抬起了脸，迎着风来的方向眯起了眼，刘海也随着飘扬起来。 仰起的下巴和清晰的下颌，勾勒出了少年特有的线条，朦胧的月光之下宛若一只美丽的天鹅。 顾北陆觉得此刻的画面美得不真实，他倒抽了一口气，用外套把人罩住。 俞夕低下头，拢了拢大一号的外套，吸了吸鼻子。顾北陆衣服上总有淡淡的海洋薄荷气息，他感到很安心。 “海边很舒服对不对，derek？”浑身都放松下来的感觉很好，他希望顾北陆也能在这里得到短暂的松弛。 但是顾北陆没回答。 第91章 俞夕转过脸时，正好对上了一副炙热的眼神。 如同黑夜里搜寻猎物的狼，□□又凶狠。 他吓了一跳，伸出手去探顾北陆的额头，以为人生病了。 “derek你怎么了？” 但还没碰到人，他的手就被一只发热的大手扼住了手腕。 好热，他觉得顾北陆是真的生病了。 下一刻，顾北陆直白的目光突然变得柔软，抓着秀气的手往下带。 * 那晚俞夕回到家后，感觉手上都还是热的。 在门口时，顾北陆问他今晚睡在哪边，他几乎想都没想就说今晚他回家。 话一出口，他就发现顾北陆眼中闪过一丝异样。 他这才反应过来，忙解释：“我不是……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觉得今晚你可能要早点休息……” 这还不如不解释。他觉得自己舌头打了结，半天吐不出个合理的理由。 但顾北陆也不需要他的理由，笑着拥抱了他一下，对他说晚安，明天见。 俞夕点了点头，转身开了自家的门。他知道顾北陆一直目送他进门，所以直到关上门，将视线隔开后，他才靠在门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脸很烫，手也很烫。 “夕夕回来了？”俞父俞母难得周末悠闲地坐在客厅看电视，听见门声，齐齐望过去。 “嗯，我回来啦。”俞夕甩了甩脑袋，换了拖鞋走进客厅。 见俞夕穿着顾北陆的外套，俞母虽然习以为常，还是关切地问了一句：“外边降温了吗？” 俞夕这才想起身上的外套：“哦……不是，我们去海边了，风大。” “derek这孩子真会照顾人。”俞母边说边拿起果盘，“过来吃点水果吧。” 俞夕突然有些心虚，视线落到自己的右手上，犹豫了一下，“我有点出汗，我先洗澡去啦。” 回到房间，他一头扎进了被子里。 今晚的事情发生得太快，他需要点时间消化。 刚才在礁石上，顾北陆抓着他的手，哑着声对他说：“夕夕，帮帮我。” 他以为顾北陆的手已经很热了，但他却摸到了更热的地方。 那一刻他头脑里一片空白，第一反应是，这是顾北陆今晚第二次了，该有多难受啊。 第二反应是，这也太大了吧！ “夕夕，你帮我我能快些。” 顾北陆声音越来越低，恳求地看着他。他心一软，咬着嘴唇答应了。 那一刻顾北陆眼中分明是不可置信的欣喜，可惜俞夕垂下了眼帘，没看到。 海浪有节奏地拍打着沙滩，除此之外，寂静无声。 俞夕不记得他是怎么开始的，他只记得，他手上越快，心跳也越快，但顾北陆却一点儿都不快！ 最后他手都红了，累了，顾北陆才带着他的手，闷哼了一声。 夜风越来越大，被厚厚的云层盖着的月亮终于又出来了。 顾北陆低着头，神色终于恢复了平静，用消毒纸巾仔细地给俞夕擦手。每根手指都清理了好几遍，心疼地问他酸不酸，疼不疼。 俞夕点了点头，有点委屈地说：“有点儿酸。” 想了想又纠正：“很酸。” “你太久了。” 哪有人会这么久的。 顾北陆似乎是低声笑了一声，又似乎没笑，一记海浪正好拍上岸，他没听清。 顾北陆用了大半包湿纸巾，最后俞夕说：“可……可以了……你再擦我的手都要皱了。” “对不起夕夕，我没忍住。”顾北陆捏了捏他的手，低声道歉，“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所以我才让你帮忙。” 俞夕咬着嘴唇点头，但是低着头没看他。 第一次给别人做这种事，他很不自然。 顾北陆的目光紧紧地粘着他，继续真诚地解释：“我知道，你觉得我不正常。我真的不是变态，我不是故意的。但如果你觉得膈应，觉得反感，我也能理解。” 顾北陆越说声音越小，俞夕竟听出了不易察觉的自责。 他抬起眼，摇了摇头：“没有，我没有这么觉得。” 他不想顾北陆误会。 顾北陆不是变态，只是最近压力太大了，俞夕心里很清楚。 他们从小就跟连体婴似的，没有错过彼此成长的任何一个重要节点，连第一次做那种梦，梦见的都是对方。 他们俩之间，本来就没什么秘密。 那他帮顾北陆用手弄出来一次，应该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大家都是男生，又不是没见过。 一路上，俞夕做了好半天心理建设，可心跳还是很快。 他趴在床上，脑袋盖在被子里当鸵鸟。 他觉得顾北陆不是变态，他才是。尤其是回来之后，满脑子控制不住想起刚刚那个可怕的尺寸。 帮兄弟个忙，竟然胡思乱想那么多。他抬起双手抓乱了自己的头发，心思也乱七八糟的。 手机在这时响起，又把他吓了一大跳。 是顾北陆打来的。 顾北陆在电话里的声音依然有些干哑：“夕夕，今晚的事情，不要对别人说。” 俞夕点着头，又反应过来对方看不到，于是回答：“我不说，你放心。” 顾北陆顿了顿又说：“这样的事，你也不能帮别人做。” 第92章 俞夕愣了一下，本能地反问：“为什么要帮别人？” 顾北陆似乎对这个反应很满意，声音都愉悦了不少：“嗯，真乖。” 第54章 电话两头都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许久，顾北陆才又开口问：“夕夕，你在干嘛？” 俞夕才意识到很晚了：“哦……我该洗澡睡觉了。” 顾北陆笑了笑：“你睡得着吗？不然我过去……” “不要，你也快洗澡睡觉！晚安。” 说完他马上按下了结束通话键，把手机往床上一扔，开了蓝牙音响。 就刚才电话冷场的那十几秒，他脑袋中竟然出现了他们在海边做的事情。 除了海浪的声儿，四下寂静。当时他什么都没想，也不怕如果有人路过会看见。现在回忆起来，脸颊红得跟番茄似的。 又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起身向浴室走去。他急需一场淋浴来清醒一下。 他脱下顾北陆的外套，拧开了花洒。 * 第二天，俞夕主动提出跟俞父俞母去逛街，没见顾北陆。 俞母买了一天的衣服，俞夕乖乖地跟着拎包，认认真真地给意见，妈妈试的每一套衣服他都觉得好看，不知不觉手上的购物袋越来越多，最后都快拎不动了。 看着一整天都跟着身边的儿子，几乎没有看手机，俞母就知道他有心事。 “夕夕，大好的周日，你今天怎么不去跟derek和同学们玩，出来跟我们两个中年人逛街？” 俞夕挠了挠脸说：“我每天都见他们呀，这不好久没陪你们逛街了吗？” 俞父敲了敲他的脑袋：“我和你妈好不容易有个周末能过二人世界，你硬跟过来当电灯泡，还抢了我的工作。” 俞夕更摸不着头脑了：“我抢了您的工作？什么工作？” 俞父给俞母拧开一瓶水：“给你妈挑衣服和拎包的工作。你今天都做完了，把你妈妈哄得开开心心的，我做什么？” 俞夕哦了一声，不好意思地说：“那我怎么知道你们要谈恋爱嘛，你们要过二人世界直接跟我说呀，说了我就不跟来了。” 俞父无奈地看着单纯的儿子：“怎么没说了，出门前我暗示了好几次了，可惜你没听懂。” 看来他们儿子还是没长大。 今天一早俞夕就问他们要去哪，他们说要逛街，俞夕也要一起来。俞父故意问俞母，我们有多久没俩人逛街了？俞母说，小半年了吧，挺长时间了。 夫妇俩来来回回说了好几遍，俞夕愣是没没在意，已经换好了衣服在客厅等他们。 “啊，原来是这个意思。”俞夕拍了拍自己的头顶，这才意识到，原来那些话都是暗示他别跟来，“可是你们说的那么隐晦，谁能听得懂呀。下次你们直接说不让我来，没事儿，不伤人。” 俞母笑道：“是呀，我们夕夕还没开窍呢，当然听不懂这些大人话。不过，夕夕，你告诉我们，学校里有没有人追你呀？或者你有没有喜欢的人想去追的？” “妈，你说什么呢，我才高中。” “高中不小了，都十六岁了，我跟你爸就是十六岁谈的恋爱。” 俞夕瞪大了眼睛：“你们十六就早恋了？” “有人恋爱早，有人恋爱晚，这就跟人生一样，有人年少成名，有人大器晚成，都是一个道理。”俞父从俞母手里接过水瓶子，盖上瓶盖，“其实十六不早了。而且，爱情分什么早晚？真爱来的时候啊，根本不跟你打招呼。等你遇上了你就知道了。” 俞夕来了兴致，挤到他们中间，一手挽着一个，继续当电灯泡：“爸妈，那你们当时是怎么看上对方的呀？我妈妈那么漂亮，肯定是被追的吧？” 俞父哈哈大笑：“这个你猜对了，当然是我追你妈的。虽然那时候我也很帅，很多人给我写信，但是我很专一，我只喜欢你妈。你妈妈是我的初恋，我从小就暗恋她，好不容易忍到高中才表了白。” 俞母接过话茬继续说：“当年我和你爸爸是邻居，他天天骑自行车载我上学，每天还给我带早餐。他是班长，成绩特别好，年级第一。当然我也不差，不过理科稍微弱点，你爸就给我辅导，后来我们考上了同一所大学。” 俞父看向俞母，邀功道：“这些算什么？你从以前到现在喜欢吃什么，讨厌吃什么，我都记得。” 俞母笑出了酒窝：“是是是，你最细心，最贴心，可以了吧？变天了我不记得穿衣服，只有你记得给我带外套，当时就是这点打动了我。” 说完夫妻俩还隔着俞夕对视了一眼，笑眼中满满的甜蜜。 俞夕被迫吃着狗粮，突然后悔跟过来了。看来电灯泡也不是这么好当的。 不过他听着这些故事，觉得都是些很平常的事情，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就这样，你们就相爱了？”他看看俞父，又看看俞母，总觉得还有什么事情他们没告诉他。 俞母点了点头说：“对啊，就是这样。虽然不是什么轰轰烈烈的爱情，但是这些细水长流的小事能够坚持一辈子，才是最难得的。” 俞夕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俞母有爱地捏了捏他的脸：“我们夕夕以后也要找一个能够细水长流过一辈子的人哦。” 俞父补充了一句：“夕夕，如果你有了喜欢的人，也要主动去追求，这样才不会错过真爱。” 第93章 俞家夫妇是那种开明的父母，非常能理解青春期孩子的心理。自从俞夕上了高中，他们就发现了他的变化。 以前俞夕天天撒欢似地跑出去玩，最近几个月明显待在房间的时间变多了，而且也比以前更沉默了，经常坐着发呆，像在想着什么。前两周还问他们，怎么样能让朋友高兴？有没有那种去了可以感觉很放松很休闲的地方？他们都觉得儿子可能有喜欢的人了，已经会花心思想着跟人约会了。 * 周一，顾北陆一早就骑着车在楼下等他，像往常一样给他带了他最喜欢吃的小蛋糕，还捋了捋他的头上翘起的呆毛。 “早啊，夕夕。今天是提拉米苏，你最喜欢的那款。” 已经深秋，顾北陆校服衬衫外多加了一件灰格子针织背心，高耸的鼻梁上挂了一副金丝眼镜，整个人都很英伦学院风。 “derek，你怎么戴眼镜了？你近视了吗？”俞夕眨了眨眼，他从来没见过戴眼镜的顾北陆，一时间觉得有点儿新鲜，像在看一个新朋友似的。 “没近视，今天风大，戴着挡风。”顾北陆把手上的外套扔进他怀里，“穿上，路上凉。” 俞夕拿着外套愣了愣，又看了看手中的小蛋糕。 顾北陆看着他呆在原地没反应，伸手刮了一下他的鼻子：“怎么了？快穿上，走了。” 第55章 俞夕坐在自行车后座上，吃着小蛋糕，突然想起周末商场爸妈说的那些话。顾北陆这么贴心，将来谈恋爱一定也很讨对象开心吧。 不知怎么地，手里这小蛋糕突然没那么香了。一阵凉风刮过，他打了个喷嚏。 顾北陆刹了个车，转过身摸了摸他的脸：“怎么这么凉？” 俞夕吸了吸鼻子，又摇了摇头。 顾北陆目光落到他敞开的外套拉链上，蹙着眉在他脑袋上弹了一下。 “嗷——”俞夕揉着自己的额头，不明所以地看着顾北陆。 顾北陆拉上他的拉链，一直拉到鼻子，想了想又往下开了一点儿，给他露出嘴巴好吃东西。 俞夕看着戴眼镜的顾北陆，问出想了一路的问题：“derek，你为什么这么贴心？” 顾北陆顿了顿。面对这没头没脑的问题，他一时竟有点儿不知如何回答，但心里又抑制不住有些窃喜。 他从小看谁都不顺眼，但只有俞夕例外，他就喜欢这样把俞夕带在身边。以前没想过他为什么会这么特殊地对待俞夕，等他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之后，他们已经以这种模式相处了十年了。 他现在担心的是，俞夕太过于习惯这种模式，以至于以后没办法接受角色转变。 所以最近他一直在考虑，怎么样用其他方式能让俞夕感觉到除了好朋友之外的感情。 “你现在才发现我贴心？”他问了一句后，回过身自己骑车。 俞夕歪着头想了想，好像也不是。他一直了解顾北陆很细心，只是最近才意识到，他好像对这种照顾太习以为常了。 小时候没问题，可他们都这么大了，他也应该学会自己独立。 * 今天轮到俞夕做值日，别人在操场上开校会的时间，值日生要留在教室里打扫卫生。 周一的校会是要记考勤的，所以除了值日生以外，其他的同学和老师都必须到操场去开会。 俞夕拿起扫把，开始认真扫地。扫到最后一排才发现，竟然有个人趴在桌上睡觉。 而且这个人他好像不认识。 “同学？” 趴着的人没动静，俞夕戳了戳他的肩：“同学？你没事吧？” 桌上的人抬起头，一脸没睡醒的样子。 俞夕确定他不认识这个人：“hello，同学，你是新来的吗？我是俞夕，今天的值日生。” “哦……你好。我叫方天。”看清楚眼前人之后，方天迷迷糊糊的脸上突然来了精神，“你叫……俞夕？” “对，这是我的名字。”俞夕指着自己的学生卡，“方天同学，你是插班生吗？” 方天盯着学生卡上的照片，回过神来才发现忘了回答问题：“哦……不是，我不是插班生，我是体育生。之前你没见过我，我去外地比赛了，刚回来。” 俞夕大幅度点头：“我听同学们说过，我们班有个体育生，原来就是你。听说你破了很多省里的纪录，可厉害了。” 方天被夸得不好意思，笑了笑，脸微微红了起来，跟他有些粗犷的身材不太搭。 “那个，俞夕同学，我落下了不少课，你有笔记吗？能不能借我看看？” “我有，你稍等啊，我扫完地就去给你拿。”俞夕友好地笑了笑，眉眼弯弯。清晨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他身上，整个人看上去温暖又晴朗。 方天突然站了起来，从他手里抢过扫帚：“我帮你扫。” “不用，你下楼开校会吧，不去会扣分的。” “体育生不记考勤。” 俞夕挠了挠头，看着方天这高大的身形，自己也抢不过，只好走回座位上拿笔记本。 同学们开完校会回教室时，俞夕正坐在最后一排，拿着笔记本给方天讲题。 俞夕坐得端端正正的，认认真真地在草稿纸上演示着公式的拆解。方天慵懒地靠在椅背上，一条长胳膊搭在俞夕身后，一会儿看稿纸上的公式，一会儿抬眼盯着讲题的人儿。 第94章 沈迪看着这不常见的画面，转头问林芸那个傻大个是谁？ 林芸白了他一眼，说：“什么傻大个？人家叫方天，田径队队长，还是队草呢。” “什么草不草的，长得也没多帅啊。”沈迪扶了扶眼镜，总觉得哪里不对。 林芸说：“身材好啊，你看人家跑田径那肌肉，还有那古铜色的皮肤。” 沈迪不以为然：“还肌肉呢，我看也就一般。古铜色又怎么了？在俞夕旁边谁不黑？” 林芸切了一声：“你这叫嫉妒。” “哦！我知道了！”杨辉凑了过来，加入聊天，“就是那个跑得比苏韦凡还快的体育生。” 他就说今天早上那些女生都在议论什么帅哥，原来是他们班体育生回来了。 苏韦凡在一旁不服气道：“都说是体育生了，跑得比我快很光荣吗？田径队长跑得快不是应该的吗？” 不过，这不是重点。 苏韦凡作为曾经的受害者，深知这种场面的危害性。当年他只是站着跟俞夕说了两句话，窗外那个眼神就要刀了他。现在这个方天比他过分多了，头都快跟俞夕碰一起去了。 他朝门口望了望，还好一班这一节是要去实验室的课。 而且这个方天他以前认识，也不是什么善茬，估计没那么容易被顾北陆吓退。 苏韦凡想了一整节课，时不时地向俞夕望去，俞夕在很认真地听课做笔记。他又悄悄转头看最后一排的体育生，这货不是趴着睡觉，就是趴着偷瞄俞夕。 看来他的预感没错。他得提醒一下俞夕。 一下课，他就赶紧把俞夕拉到走廊上，远离教室里的人。 俞夕看着他一脸慌慌张张的神情，有点儿奇怪：“老苏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苏韦凡不知如何开口，犹豫了好久。俞夕更加不解了：“到底什么事嘛？你是不是遇上什么麻烦了？你告诉我，我帮你想办法。” 苏韦凡说：“不是我，是你。” 俞夕问：“我？我怎么了？” “哎，也不是你，是顾北陆……不对，也不全是……” “不是，到底怎么了？怎么还有顾北陆的事？”俞夕看着他脸上焦急的神情，不自觉跟着紧张了起来。 苏韦凡终于组织好了语言，说：“我这么跟你说吧，那个方天，我跟他小学一个学校的，你还是离他远点吧。” 俞夕一脸疑惑：“为什么呀？他做过什么事吗？” “因为顾北陆。”苏韦凡说。 俞夕没绕过弯：“顾北陆不在我们班呀，跟他有什么关系？” 苏韦凡急死了：“本来没关系，但是有你在，可能就快有关系了。顾北陆从来都不允许有陌生人接近你，你知道为什么吗？不仅仅是因为你心思单纯，他怕你被人欺负这么简单。” 俞夕被他说得一头雾水，他从来没有仔细琢磨过这件事。但现在想起来，顾北陆的确一直对他身边的人有点意见。 见他还后知后觉，苏韦凡又说：“我们几个都是经过他的考察才能留在你身边的，但你觉得他会让方天这样的人接近你吗？” 俞夕不是很了解方天，只好问苏韦凡：“为什么顾北陆会对方天有意见？” 苏韦凡看着他，叹了口气：“因为方天看你的眼神跟我们不一样。” 俞夕挠挠头：“有什么不一样？” “你知道吗？从初中开始就有很多人想追你，都被顾北陆吓走了。”苏韦凡看着他，像是道出一个藏了多年的秘密，“但是在我认识的人里，如果有谁会不怕顾北陆，那就是方天了。” 他原先也很奇怪，十四五岁开始，班上就有不少同学开始传情书，可是俞夕长得那么好看，怎么都没收到过情书？ 直到有一天，他无意间听见两个女生聊天，一个齐刘海的女生说想给俞夕递情书，但是顾北陆总是在他身边。 另一个说，你悄悄放在他书桌上不就好了。 齐刘海女生说，可是如果追到了俞夕，也要天天面对顾北陆，有点瘆人，想想还是算了。 * 俞夕带着满脑子过量的信息回到了教室里。 苏韦凡最后说的话，让他想了很久。 他的书桌上放着一瓶菠萝汁和一张纸条。 【谢谢你的笔记，我去训练了，明天见。】 落款还画了个笑脸。俞夕回头看了看最后一排空着的座位。 * 第二天早上，第一节课上了一半，方天才穿着训练服和钉鞋慢吞吞地从后门走进教室。 俞夕转头看着他坐下，课间走到他座位旁，把菠萝汁还给了他。 方天原本看见俞夕主动来找他很高兴，但嘴角刚挂上的笑意在看见菠萝汁之后消失了。 “怎么？一瓶水还跟我计较？” 俞夕摇了摇头：“不是，是我对菠萝过敏，而且我每天都有带喝的。谢谢你了，以后你需要笔记我可以借给你，不过不用给我送什么东西。” 方天挑了挑眉，眼神掠过他，往他身后的窗外瞥了一眼，又收回了视线。 “你有女朋友或男朋友吗？” 俞夕一愣，摇了摇头，又问：“这跟借笔记有什么关系？” 方天扬起嘴角：“没事儿，我就确认一下。” 顾北陆在教室外喊俞夕的时候，苏韦凡先吓了一跳。 第95章 不过顾北陆这回并没有露出那种可怕的眼神，苏韦凡在松了一口气之余，又隐约觉得很奇怪。 走廊的拐角处，顾北陆捏了捏俞夕的后颈，平静地问他：“夕夕，刚才跟你说话的人是谁？我怎么没见过？” 俞夕说：“我之前也没见过，他叫方天，田径队队长，之前去参加比赛了，昨天才回来上课的。” 顾北陆听着，脸色更不好看了。 “你昨天就认识他了？” 俞夕点了点头，告诉顾北陆昨天留在班上值日时给他讲了题，所以认识了。 顾北陆的手从后颈收了回来：“夕夕，你认识了新同学，昨天怎么不跟我说？” 昨晚他就发现俞夕写作业时有些心不在焉的。 “就一个同学而已，我也没想起专门说。” 俞夕有点心虚，他其实斟酌过，最后决定不告诉顾北陆。他觉得他不能总太依赖顾北陆，他该自己学着处理自己的事情。 顾北陆沉默片刻，帮他把歪了的学生卡调正，又脱下了自己的外套披在他身上。 俞夕低头看了看外套，说：“今天不冷。” 顾北陆固执地把拉链给拉上：“不冷也穿。” 看着俞夕回教室的背影，身上还穿着大一码的蓝白外套，想起那个大块头还在教室里，他眼神又暗了一度。 他没由来地焦躁。俞夕不肯说实话，他又不敢逼得太紧，只能像公狗撒尿圈地一样，本能地想在爱的人身上留下自己的气味。 俞夕那天晚上说做梦被狗咬，还真是说对了。他现在承认，他就是一只狗。 他靠在走廊的柱子上，摸了摸口袋，发现已经很久没有带烟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在俞夕面前变得小心翼翼，不敢露出本性。 小时候他能够理直气壮地让俞夕不要跟别人玩，只跟他玩。因为那时候他们俩是光明正大的“最好的朋友”，全校都知道。 现在他不敢这么理直气壮了，不是独占欲消失了。相反，他对俞夕的独占欲越来越浓烈，都快到了变态的地步，但他没法说。 因为他现在不想当什么最好的朋友了，只想当男朋友。 他担心俞夕还没准备好接受他做男朋友，而他心里很清楚，如果撕开一条口子，他压抑在心底已久的猛兽肯定会把人吓到。 不管怎么样，他不会让俞夕受到惊吓，也不会让那个大块头靠近俞夕。 上课铃响了，他用力在脖子上捋了两把，往教室走去。 第56章 俞夕穿着顾北陆的校服外套回到教室时，方天盯着他的后脑勺看了一会儿，很快就发现了窗外一道犀利的目光。 他敲了敲旁边同学的课桌：“喂，外面那人是谁？” 同学转头向窗外看去：“他你都不知道，顾北陆，年级第一的学神。” 方天哼了一声，又问：“他跟俞夕什么关系？” 同学说：“他们是邻居，从小一起长大的。” “就这样？” “对啊。” 方天冷笑了一声，嘀咕了一句：“那就好。” 从这天开始，顾北陆往二班跑的频率更高了。 第一节课间送笔记，第二节课间送酸奶，第三节课间送水果，第四节课间没东西送了，但他还是来了。 俞夕站在走廊里，奇怪地看着他。 平时这些东西顾北陆都是一次性给他的，但最近一次只给他一样。 “derek，还有什么没给我的吗？”笔记、酸奶和水果都拿过来了。 顾北陆摸了摸鼻子，确实找不出什么理由了，只好说：“没东西了就不能来看你了？” “能，可是……” “可是什么？”顾北陆也没给他回答的机会，从口袋里摸出了自己的眼药水喷雾，放进俞夕手心里，“看书多了眼睛累，用这个。” 俞夕觉得他们一天中大部分时间都在一起，顾北陆实在没必要每节课间都来探望他。 “derek，你不用每节课都来，我不又不是小孩子了。你们下节课不是要去实验室吗？是不是要提前过去？” 顾北陆心里犯嘀咕。如果还是小孩子，他倒不用每节课都过来宣誓主权了。就是因为俞夕现在长大了，总是被某些不怀好意的恶狼盯着。 “实验室有什么好去的，我高中课程都学完了。” 这一点俞夕倒是没法反驳，学校的课程对顾北陆来说的确小菜一碟。 “我们班下一节体育课，我再不去就要迟到啦。”他看了看表，把眼药喷雾收进口袋里，“你不想去实验室，那就回教室休息吧。” 体育课？ 顾北陆心中警铃大作，拉着俞夕不让人走。 “夕夕，”他一只手揉着太阳穴，声音闷闷的，“我头疼。” “头疼？”俞夕立刻严肃起来，在顾北陆头上按来按去，问这里疼不疼那里疼不疼。 自从上了高中，他一直很在意顾北陆的健康问题。 “也没发烧，是不是感冒啦？”俞夕摸了摸他的前额，“我们去医务室吧。” “对，要去医务室，你带我去。” 顾北陆拉着人，转身快步往楼下走，完全没有一点儿生病的样子。 “你头疼，能走这么快吗？”俞夕拽着他的手，很难跟上他的脚步。 顾北陆想了想，觉得有道理，便立刻回过身，低下头，半个身子都靠在俞夕身上。 第96章 “头疼，走不了这么快。”这是他第一次对俞夕撒娇，说话还微微带着鼻音。 俞夕突然觉得，顾北陆像一只可怜的大狗狗，平时能看宅狩猎，但生病了也是会无精打采，只能摇着尾巴求关注。 他心软地揉了揉大狗狗的头发。 顾北陆发质偏硬，俞夕的颈窝被头发扎得有点不舒服，但想到他生病了，也没把人推开。 俞夕很轻地在他背上拍着，像哄狗狗一样：“好了好了，我们去医务室看看怎么回事。” 医务室里，顾北陆非常耐心地向校医描述自己的病情，事无巨细地把自己的所有状况和作息都讲了一遍。 他很少对外人这么有耐心，这是他出门在外话最多的一次。等他们从医务室里出来，一节课的时间都快过去了。 “derek，放心吧，没病，医生也说是你作息不正常造成的。”俞夕拿着医生开的维生素，帮顾北陆记得好好的，每天吃几次，每次吃多少，“不过你从今天开始，可一定要好好休息了，我会监督你的。” 顾北陆不说话，只是乖乖地点头。 俞夕开了一瓶水，又把几片药丸配好递给他：“这些是现在吃的。你也听见医生说了，很多学生到了高三，高考还没考，身体先垮了，你可不能这样。” 顾北陆听话地接过水和药。 俞夕很满意。早知道早点带顾北陆看医生了，他前段时间劝了那么久，现在医生说几句顾北陆就安分了，还信誓旦旦保证按时作息。 这么听劝的顾北陆，真是不多见。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顾北陆延续了这种习惯，每一节课间都给俞夕送一件东西，而且会在体育课的时候出点小状况，一定要让俞夕陪着。 沈迪有一天终于忍不住，凑到俞夕身边问：“你没发现，你哥最近很反常吗？” 俞夕点了点头：“发现了呀。” 沈迪扶了扶眼镜，不明白俞夕怎么一直能忍受顾北陆这种行为，一点小事都要过来找人，烦死了：“他发什么疯啊？都快成二班编外人员了。” 林芸听见了，揪着沈迪的耳朵警告：“我们班的女生组织让我警告你，顾北陆最近的频繁出现对她们眼睛很好，请你不要嚼舌根。” 俞夕发现，顾北陆一天来刷脸好几次，对人友善多了。 而且现在作息很正常，也不熬夜了，每天跟他一起睡一起醒。 综合来看，顾北陆的反常造成了积极结果，他并没有理由提出质疑。 这天放学，顾北陆载着俞夕刚出校门，方天就骑着车从后边追上来，一个急刹车横在他们前方。 顾北陆抬起眼，看着这个还穿着训练服的人，明显就是特地出来拦他们的。 他冷声说：“别挡路。” 方天调转了车头，一踩脚踏，车子到了他们身边。 俞夕坐在后边，本来没看清前边是谁，刚想问发生了什么，视线中就出现了方天。 方天把一本本子往他怀里一塞，说：“俞夕，谢谢你的笔记。” 俞夕一愣，这本笔记是上个单元的，已经借给方天好些天了。 “不用谢，其实笔记我都是抄顾北陆的，都是他的功劳。” 顾北陆沉着脸，转身看见俞夕手中的笔记本中，还露出了一个粉色信封的角。 俞夕打开本子，发现那是一份请柬。 方天忽略顾北陆，继续对俞夕说：“我下周六生日，请了班上一些同学来家里玩，这是给你的邀请函。” “下周六？”俞夕想了想。 方天说：“对，是下周六，游艇派对，我还请了沈迪他们，都是你的好朋友吧？就当朋友聚会了。” 说完他看了顾北陆一眼：“本来你的邻居要来也可以的，只可惜他们一班下周末要去参加竞赛。好像还是非常重要的竞赛，直接关系到大学，对吧？” 顾北陆冷眼看着他，不露痕迹道：“嗯，是的，可惜了，去不了游艇。” 方天得意地说：“没关系，还是上大学最重要。” “上大学当然最重要了。”顾北陆心想，呵，狐狸尾巴还是露出来了。 第57章 顾北陆仅凭几个眼神就能看得出，方天对俞夕肯定不怀好意。他从小练出了一个特殊的能力，能一眼分辨俞夕身边的各类阿猫阿狗。 但这段时间他天天黏在俞夕身边，这个大块头倒也没什么反应，所以他们一直没正面交锋。 方天双手把着车头，后退了半米，到了与顾北陆平行的位置上，小声在他旁边说：“全校第一？巧了，我也最喜欢拿第一。” 他初中三年是学校的风云人物，到了高中却有了竞争对手，这一点让他很不爽。 俞夕打开请柬看了一眼，然后说：“方天，我这周六……” 方天打断了他：“俞夕，周六我去接你，一定要来。” 不等俞夕的回答，他就骑着车消失在他们视线中。 俞夕这周六原本准备去趟书店，虽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但他有些担心顾北陆。 刚才顾北陆和方之间的几句对话，是个人都能听出语气中的火药味。果然跟苏韦凡说的一样，这两人不太对付。 方天抛出了生日邀请函之后，顾北陆的气压就一直很低，一直到回到家里，都没怎么再说话。但除此之外，也没有什么其他的表现，照样吃饭洗澡做功课，像平常一样检查俞夕的作业。 第97章 俞夕观察了一晚上，终于把一天的功课做完之后，抬头问他：“derek，你是不是不喜欢方天？” 顾北陆顿了顿，但收拾书本的动作并没有停，看似不经意地问：“你喜欢他？” “不喜欢。我跟他不太熟。”俞夕摇着头说，“但是他今天跟你说话的态度，我觉得不好。” 他原本对方天没什么太深的印象，但是今天他发现他不喜欢这个人。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方天今天就是特意来挑衅的，俞夕当然也看出来了。如果只是想邀请他，没必要特地在放学后才到校门口堵他们，更没必要故意提到顾北陆不能去。 顾北陆没想到俞夕态度这么明显地偏袒自己。 他抬眼，目光落到俞夕白净的脸上，心情好了不少。 “我跟他更不熟，他什么态度我不在乎。”他揉了揉俞夕的柔软的头发，表情也柔和了下来。 俞夕点了点头，生日聚会和书店都对他来说都没有顾北陆的竞赛重要。他想告诉顾北陆，好好竞赛，他不去生日趴。 这几天他都陪着顾北陆，监督他的作息，避免他在竞赛前太疲劳。 顾北陆从小学起就参加了无数大大小小的竞赛，每一次都是一等奖，毫无悬念。但是他发现，这一次顾北陆准备得比以前都认真。 “derek，你不会紧张吧？”他有些担心地问。 顾北陆说：“当然不，竞赛有什么好紧张的，反正我肯定第一。” 俞夕想起了方天在校门口对顾北陆说的话，怕顾北陆会因为这个原因给自己徒增压力。 顾北陆看着他严肃的小表情，猜出了他小脑袋瓜在想什么。 他捏了捏俞夕软乎乎的脸，解释道：“这次拿了第一，就能直接保送a大人工智能了，我就不用参加高考了。” 俞夕恍然大悟，眼睛一亮：“保送啊，太好了！你一定行！” 高一就被保送简直太厉害了，顾北陆就是这么厉害，他想。 顾北陆看着一脸开心的小棉花糖，也不自觉笑了笑。 等他这次竞赛完，就能专心当俞夕的专属辅导员，保证让俞夕上a大海洋科学。 这就是他这么重视这次竞赛的原因。 * 方天向大家发出生日请柬的第二天，就意外收到了一个田径俱乐部比赛的邀请赛通知。 他的教练说，机会难得，这个俱乐部很少给高中生发邀请，是以后参加大运会的敲门砖。方天想都没想，就取消了生日趴。 沈迪对此感到十分惋惜，放学路上吐槽着：“我还以为周末能嗨一下呢，真是的，白高兴了。” 苏韦凡看了他一眼：“期末考试你准备好了么？” 昨晚他还在担心，顾北陆不能去，俞夕如果去了，那会是什么场面？ 今天好了，一切问题都解决了。 沈迪反驳：“学习归学习，玩归玩，也不差这一天。” 林芸掐着他的胳膊：“你就知道玩，我跟你说，你这回再敢考倒数，你就完蛋了！” 杨辉百思不得其解：“好像说方天他突然接到了一个王牌俱乐部的邀请，按理说这种俱乐部很少邀请高中生，而且还是这么临时的邀请。” 顾北陆听见他们的对话，不动声色地嚼着口香糖。 临时个鬼，他几周前就安排好了。 在他第一次在二班教室看见这个人时。 * 顾北陆不出意外地拿下了一等奖，俞夕比他还高兴，在校园网论坛里发了好几条夸夸帖子。 沈迪好不容易抓住了这个机会，借口给他庆祝，拉着大家出去玩，安排了一日登山游。 因为要在郊外待一整天，每个人都背了一些食物和急救用品。俞夕出门前往包里装了好些小蛋糕和牛奶，顾北陆在半路都悄悄拿出来放进了自己包里。 山路不好走，不常运动的杨辉、沈迪和林芸明显比较吃力。 杨辉边走边抱怨沈迪：“你说你安排郊游就郊游，干嘛一定要来爬山，去海边不好吗？” 沈迪还帮林芸背着写生画具，累得直喘气，还在嘴硬：“那有什么意思，年纪轻轻的，就是要自我挑战！” 俞夕走在前边，听见他上气不接下气的声音，转身伸出手：“沈迪，我帮你拿这个吧。” 沈迪一副见到救星的表情，双手把画夹送到他手里：“夕夕你最好了！你就帮我背一段，到山腰就行！” 俞夕笑了笑：“没事儿，给我吧。” 但他拿着画夹还没背上肩，顾北陆就接了过去。 俞夕：…… 顾北陆是所有人里体力最好的，一步抵别人两步，走得稳如泰山，还不带喘。 俞夕和苏韦凡时常运动，爬个山也在运动量范围内。但为了等其他三个人，也放慢了速度。 又爬了三十分钟，沈迪后悔了，靠在一旁喊着要休息：“我错了，我应该选海边的……” 杨辉累得一屁股坐在石阶上：“你现在说这个有个p用！” 俞夕也坐了下来，拉开背包的拉链，想给大家拿水，结果发现包里没有水，也没有牛奶，只有好几包湿纸巾和餐巾纸…… 顾北陆给他递过他要找的东西，说：“在这儿。” 俞夕惊讶地抬头看着他：“你什么时候拿走的？” 怪不得，他觉得今天爬山也太轻松了一点，原来是包里空了。 第98章 顾北陆没回答，自己开了一瓶能量饮料，靠在树干上，抬头喝了半瓶。 俞夕看见他脖子晒得有点泛红，把饮料分给其他人之后，拿着防晒喷雾走了过去。 顾北陆看了看他手里的喷雾，自觉地侧了侧头，露出脖子。 俞夕往他裸|露的皮肤上喷了两下。 杨辉喝完饮料恢复了体力，继续吐槽：“如果在海边，这会儿我们都能吃上烧烤了！” 苏韦凡也同意：“吃完烧烤躺在沙滩上晒太阳，还能下水玩一会儿。” 沈迪打不过就加入：“我们还能在礁石上画画。诶，你们知道吗，我们上次看电影的商场后边，就有一片海滩，人不是很多，下次去那儿好了。” 林芸点了点头：“我也同意，如果在海边我都画完一副素描了。” 顾北陆转过脸，看了看俞夕。 俞夕听见他们讨论那片海滩，脸突然有点红，摇了摇手上的喷雾，另一只手把顾北陆的脸推回去。 顾北陆轻笑了一声，只有俞夕听见了。 第58章 俞夕坐在石阶上喝酸奶，杨辉转头看他：“你的脸好红啊俞夕，你是不是中暑了？” 俞夕咬着吸管，摸了摸自己的脸：“没，可能走太急了。” 杨辉拿出了电动小风扇给他，沈迪提议去山腰的咖啡厅休息吃饭。 杨辉开心坏了：“对对对，吃完了才有力气继续爬山。” 顾北陆看了看表，面露嫌弃，这才几点就要吃饭，这些人体力真差。 俞夕预感到今天的集体徒步即将结束了，悄悄在顾北陆耳边说：“一会儿我们俩继续爬。” 午饭后，沈迪和林芸果然不想再走路了，说这里风景好，找了个露台架起画板写生。杨辉则摊在吊椅上，邀请苏韦凡跟他一起打游戏。 俞夕吃饱有些犯困，撑着下巴打了个哈欠。 顾北陆慵懒地坐在长椅上，伸直大长腿碰了碰俞夕的脚踝：“累了？要休息一下吗？” 俞夕揉着眼睛，环视了一圈咖啡店，大家都在各自忙碌。 他又转头看了看窗外上山的路，觉得好不容易郊游一次，躺这儿睡觉太浪费了。 “再走走吧？”他看向顾北陆。 顾北陆挑了挑眉，心情不错地起身往包里装了两瓶水，还把俞夕刚才用的小风扇给装进去了。 已经过了午时，气温没有中午那么高了，加上不用放慢速度等其他人，两人很快爬上了山顶凉亭。 因为不是热门的景点区，山顶上几乎没有其他游客。 顾北陆这才感觉到这次郊游的美好。以后就不应该带那么多阿猫阿狗一起来，如果只有他跟俞夕，他甚至想每周都来爬一次。 “哇，还是山顶的景色美！他们不上来太可惜了。”俞夕第一次从这样的制高点俯瞰整座城市，兴奋得不得了。 “小心点。”顾北陆眼看着他踩上岩石去拍照，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把人扶稳。 小时候的俞夕短胳膊短腿，爬上爬下都要他抱，现在的腿都已经长到不需要他了。 “derek，你快看这边的山坡，好漂亮啊。” 已是深秋时节，漫山遍野的黄叶连成一片，俞夕觉得每一帧都美得不像话，各种焦距，各种角度根本拍不完。 顾北陆也拿出手机，对着俞夕抓拍了几张。 俞夕拍完了风景，握住顾北陆伸过来的手，从岩石上跳下，然后坐回凉亭里，开始选图发到群里，告诉其他人山上风景很好，不上来是他们的损失。 “derek给我看看你拍的。”俞夕专心致志地分享完照片，转头去看顾北陆的手机。 顾北陆自然地把手机交到了他手里。 俞夕点开相册，划了好几张，惊讶地发现全是他的照片。 “你手机里怎么全是我？”他抬头问。 顾北陆没解释，只嗯了一声，就好像一件理所应当的事。 在他看来风景每年都一样，但是俞夕每年都不一样。记录俞夕的每一段时光比看风景重要多了。 俞夕瘪了瘪嘴，把手机还给他，但他却没接。 他低下头，盯着递过来的手机，迟疑了一秒，突然说：“你往下翻翻。” “嗯？”俞夕知道密码，指纹和人脸识别也都能开锁，但他从来没有主动去看过顾北陆的手机，“翻什么？” “看相册。”顾北陆说。 俞夕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开了手机相册。 他开始划着屏幕，一张一张往前翻。 他发现，顾北陆的相册里，竟全是他的日常。 顾北陆的确经常会喊他看镜头。 在他吃蛋糕吃得一嘴奶油时，吃火锅辣得眼泪汪汪时，或是早上赖床不肯起来时，顾北陆都拿手机给他拍过照。 但他从来没在意，也没有特地去看拍成什么样。 原来不知不觉，顾北陆都存了他这么多的照片。 在顾北陆的相册里，有的他对着镜头做鬼脸，肆无忌惮地享受着美食。 有的他佯装凶狠地盯着镜头，警告手机的主人别乱拍。但其实一点儿都没有震慑力。 划着屏幕的手指突然停住了。 俞夕没抬头，也没继续往下翻。 他感到一道滚烫的视线就在他头顶上。 停顿几秒后，他点了返回键，想退出相册，却看见了更多的相册文件。 第99章 夕夕16岁，夕夕15岁，夕夕14岁……夕夕7岁，夕夕6岁。 十一年，十一个相册。 固执又有些强迫症的学霸，把每个相册的封面都裁剪成了统一的尺寸，每张封面都是俞夕跟生日蛋糕的合影。 没有人的相册里会这样，有且只有最好朋友的照片。这不是好朋友会做的事。 俞夕也是最近几个月才慢慢发现了他们之间有些不一样的感觉。 他会在有女生给顾北陆送情书时觉得不开心。 他会在以为顾北陆有女朋友而忽略他时生闷气。 他告诉自己这样是不对的，但他还是会在顾北陆嘴唇碰上他时，脸颊不受控制地发热。那天他甚至没法好好品尝棉花糖的甜。 不知道什么时候，刚才还万里晴朗的天空中乌云密布，秋风渐凉，天边传来了闷声的雷鸣。 这座城市的大雨总是来得很快，凉亭四周顿时被雨帘笼罩。温度骤然下降，俞夕的肩膀被披上了大一码的外套。 他的思绪终于被拉了回来。 好像很久之前，他们也这样看过雨。 “夕夕，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初中去沈迪家，那天也下了那么大的雨。”顾北陆的声音有些清冽，又有些干涩，跟这突如其来的潮湿天气形成了鲜明对比。 “嗯，记得，不过那是在夏天。”那天他们在阳台上透气，因为都不想看那种小电影。 当时顾北陆就说过，他们要一起考高中，考大学，工作了也也要生活在一起。 他都记得。 顾北陆看着俞夕水灵灵的眼睛，问他：“那你还记不记得，当时我说我们还是学生，主要任务是学习，不要想着谈恋爱。” 俞夕也被带回了那个时候，想了想说：“因为当时爸爸妈妈们总是开玩笑，我们太喜欢黏在一起，他们说以后我们谈恋爱了才会分开……” 话音未落，俞夕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转脸看向顾北陆。 顾北陆的目光一直就在他身上。就像过去十一年一样，只要他回头去找顾北陆，总能立刻对上视线。 温热的大手将他的手握起，熟悉的温度让他感到安心。 他听见顾北陆说：“他们说反了。谈了恋爱我们才更不会分开。” “夕夕，之前我说如果我谈恋爱，你一定是第一个知道的。” “因为除了你，我不会跟别人谈恋爱。以前不会，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 第59章 短短几分钟，雨势便汹涌澎湃起来，像是有千军万马在云层中奔腾，倾泻而下。 滂沱大雨打在凉亭顶上，树叶上，山间的一切都在雨声中颤抖。 包括俞夕的心。 只有顾北陆的声音异常坚定。 “不用着急给我回应，夕夕。”他捏紧了掌心里微微发凉的手，“你需要多少时间都可以，在那之前什么都不会改变的。” 顾北陆原本没想这么快让俞夕知晓他的心思，但他更不愿让俞夕心中有疑。 他给出明确的答案，就是不让自己爱的人胡乱猜。 俞夕的手很快被捂热了。 他觉得此刻顾北陆的体温高得能把他融化了。 “derek，我也会考上a大的。”跟你一起去。 话音刚落，他就被有力的大手拽进了熟悉的怀抱中。 贴在结实的胸膛前，他听见了剧烈的心跳声。他从来不知道，顾北陆的冰山脸之下，也会有如此大的情绪起伏。 远处的山峦在雨幕中若隐若现，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泥土和落叶混合的清新气息。 雨后的世界，景色依旧，但似乎被重新洗涤过一般，空气更加清新，一切都显得无比鲜活。 * 那天之后，他们很默契地谁也没再提这件事。 俞夕全神贯注地投入了文化课学习和体育特长考试的准备中。 顾北陆除了辅导他，空余时间开始做新的app。 到了高二，俞夕开始紧锣密鼓地进行体能训练。虽然是考游泳专项，但其他的体测单项也在考核范围内，所以俞夕需要重新训练。 专业的训练强度不算小，而且难免磕着碰着。很长一段时间，俞夕总是带着伤下课，顾北陆每晚在客厅给他贴膏药，心疼得要命。 “还要练多久啊？”沉闷的声音里带着点自责，早知道会受伤，他就反对俞夕考体育了。 就算是正常参加高考，他也能想办法让俞夕考进去。 俞夕靠在沙发上喝着牛奶，好像对这点伤丝毫不在乎。 “也就几个月，考完就能专心准备文化课了。”他对文化课考试还没有百分百的把握，只能努力把游泳名次考得再高一些。 喝完了牛奶，他打了个哈欠刚想站起来，就被顾北陆按着肩膀坐回了沙发上。 手中的空杯子被抽走，换了一杯温水。 顾北陆把几颗药|丸放进他手里。 “这是什么？”俞夕不解地看着他。 “维生素，补充营养。”顾北陆监督着，一定亲眼见俞夕把补充剂吃下去才放心。 俞夕这段时间不仅被逼着喝了很多补汤，还有各式各样的口服液和小药|丸。汤他还可以接受，但是他不喜欢吃药。 “困，不想吃……”他眼巴巴地看着顾北陆，在等着顾北陆心软。 但顾北陆望着软乎乎的人儿，心底哪怕软成一团棉花糖也不会松口。俞夕这几个月身体消耗有多大，他都看在眼里，也是他让营养师给俞夕量身配的餐，不能不吃。 第100章 在俞夕继续撒娇之前，他就一把将人提了起来，坐在自己腿上。 “想我喂你吃？”他把俞夕的手指掰开，几颗药|丸暴露在空气中。 自从在山顶凉亭里表明心意之后，两人并没有刻意保持距离，也不觉得尴尬，但对比之前，多了一些若即若离的拉扯。 平时感觉不到，但会在某些时刻拉响警铃，提醒他们紧绷的神经已经到了临界点。 就比如现在，俞夕明明困意袭来，却还想着逃避药|丸，刚挣扎了几下，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他差点忘了顾北陆越来越不经蹭。 “咳——”顾北陆干涩的嗓音刚咳了一声，俞夕两颊瞬间发热，吓得把药丸一股脑儿塞进嘴里。 顾北陆给赶紧提醒着：“慢点，别呛着。” 俞夕仰头喝了一大口温水，以最快的速度把药|丸吞下去，然后立马从顾北陆身上站了起来。 “我先去睡觉了。”说完他便转身上了楼，不敢多看顾北陆一眼。 短短十几秒，动作一气呵成，他人生中就没有这么积极主动吃过药。 顾北陆坐在沙发上眼看着小白兔就仓皇而逃，笑了一声。 卧室里，俞夕躺在自己的床上，把被子拉过头，试图入睡却失败了。 刚才那一下子，把他的困意赶走了。 脸上的热度刚消退了一点儿，床边的手机就震动了起来。俞夕侧身去看，是顾北陆打来的视频邀请。 他朝门口看了一眼，觉得很奇怪，人就在他家客厅，为什么打视频？ 就在他犹豫之时，视频断了，顾北陆的信息发了进来。 【我回家了，接视频】 视频第二次打进来，俞夕躺着按下了接受键。 接通之后，屏幕里顾北陆果然已经在顾家了。 俞夕躺着怼脸拍，眼睛睁得圆溜溜的：“你走这么快？” 顾北陆把镜头举到面前，边上楼边说：“怎么？不然我回去？” “不要，干嘛跑来跑去的？”他当然知道顾北陆为什么回去。而且他现在还明白了，为什么高一那段时间顾北陆经常借口要写卷子躲在房间里。 他挠了挠眉毛，顾北陆看出了他不想睡觉。 “我今天就不过去了，你把入眠香薰开起来，我早上刚换过精油。” 俞夕哦了一声，从床上爬起来点香薰灯。 柔和的薰衣草气息很快弥漫整个卧室，他才回到床上，抱着抱枕，半张脸缩进被子里。 顾北陆也躺了下来，房间的大灯关了，只留了一盏床头的小夜灯。 昏暗的灯光下，画面有些暗淡，他眉眼间的燥气被掩盖了不少。 两人就这样对着屏幕安静了好一会儿。 俞夕觉得很有意思，直勾勾地盯着屏幕，他从来没有这样看过顾北陆。 虽然顾北陆棱角分明的脸近在眼前，但隔了手机，俞夕有些肆无忌惮，也忘了刚才在客厅是怎么被吓得跑进房间。 他突然起了玩心，笑着问：“derek，你换睡衣了吗？” 顾北陆顿了顿：“睡衣？” 俞夕说：“你是不是没换睡衣就躺下了？” 顾北陆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沉声道：“你问这个干嘛？” 俞夕愈发大胆：“我都没看到你换睡衣，你就躺下了。你不会现在没有洁癖了吧？” 顾北陆沉默了。 如果不是光线不足，俞夕就能看得清他眼神中渐浓的情绪。 “你真没换睡衣呀？”俞夕还在继续笑。 “我没穿睡衣。”顾北陆说，“我裸睡，你要看吗？” 俞夕一僵，突然不敢笑了。 片刻后他才结结巴巴地问：“你你为什么裸睡？你明明……没有这个习惯。” “你不信？” 顾北陆的镜头晃动了一下，俞夕赶紧闭上了眼睛：“我信！” 手机里传来了一声顽劣的笑，接着说：“赶快睡觉，明天六点我过去。” 俞夕点了点头，闭着眼就把视频挂了。 在被窝里冷静了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他为什么不敢看？又不是没看过。 第60章 在俞夕接受专业训练的几个月里，顾北陆把新的记单词app卖了出去。 这是他十八年来正式赚的第一桶金，顾家夫妇给予了由衷的鼓励。但毕竟这是顾北陆第一次独立拥有那么多钱，作为家长他们还是要正确引导一下。 客厅里，顾家三口在商议顾北陆第一桶金的处置问题。 顾父分享完了自己的理财经验之后，对顾北陆说：“我和你妈已经把理财投资建议都跟你说了，最后的决定权在你，毕竟你已经成年了。如果需要我们的帮助，我们也愿意支持你。” 顾北陆翻着手中的文件，说：“我准备留一部分做下一个项目的启动资金，剩下的用来投资房产。” “买房？”顾家夫妇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儿子要选这个选项。 “怎么了？”顾北陆看出了他们的惊讶，“投资房产很奇怪吗？你们这些年不也投资了不少房产？” 顾父想了想说：“投资房产没问题，只是我们本以为你会想投资在别的领域，比如你比较了解的那些新兴产业。” “derek，”顾母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你不会是想买了房搬出去住吧？” 第101章 顾父似乎恍然大悟：“你要搬出去？” 顾北陆冷静地看着他们，半晌才道：“我已经满十八了，我可以拥有这项自由的吧？” 顾母想了想，迟疑道：“可以是可以，但是……也没必要那么急。” 虽然他们早就知道男大不中留，可也没想到顾北陆这么快就要分家。 顾北陆放下手里的文件，面上没有太多的表情：“我暂时没有要搬离这个小区的想法。不过，几个月后就高考了，我去a大上学，一学期顶多回来一次。” 顾母松了一口气：“其实我和你爸爸知道你肯定不愿意住集体宿舍，我们准备在a大附近给你买一套公寓。” “谢谢你们，不过我准备自己买。” 他这一年忙的这个商业app，就是为了尽早变现，在明年开学之前买一间a大旁边新楼盘的海景房。 顾家夫妇知道，顾北陆做的决定谁都改变不了。 聊完天之后，顾北陆就去找俞夕了，他们两口子坐在沙发上，心情有些复杂。 一方面，他们很高兴儿子长大了，而且十八岁就这么有出息。另一方面，他们也意识到，儿子好像真的不需要他们了。 “别多想了，”顾父拍了拍顾母的手背，“他的路他自己能走好。” 顾母叹了口气。 “我不是担心他的前途。我是觉得我们这么多年，虽然回到他身边了，但除了物质条件到位，也没能给他提供情感上的支持，挺对不起他的。”每当说到这个，在外精明能干的顾母总有些沮丧。 他们回国之后一直想弥补之前对顾北陆的亏欠，但尝试了很多年，一直没找到好办法。她很羡慕俞家的家庭氛围，也因此更加自责了。 “也别这么想。”顾父开导妻子，“我倒是认为，这小子这些年变化挺大的。我们刚回来那两年，他压根就不搭理我们。后来你看，会关心你的事业，给你开甜品店的建议，还会嘱咐我少喝酒。” “这倒是，他跟一般孩子本来就不一样。不过……”顾母似乎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向顾父，“你真的认为，他这些年的变化是因为我们回来了吗？” 顾父陷入了沉思，顾母接着说：“夕夕对他的影响，比我们大多了。我们真的不是合格的父母，我也不期待他以后会感激我们，别恨我们就好了。” 管家在这时端上了下午茶，听见老板的谈话，犹豫了片刻。 顾母看出了他的欲言又止：“周伯，怎么了？你是有什么话想说吗？” 管家放下茶壶，摸了摸鼻子，斟酌道：“顾总、夫人，其实我不该多嘴的，但……” 顾父见他吞吞吐吐，便说：“老周，你不是外人，derek从小就是你带大的，不必见外。” 得到了肯定，管家放心地说：“是这样的，其实你们不用太担心，少爷还是很喜欢一家人住在一起的。少爷对你们，虽然没表现得太明显，但当年你们从国外一起回来陪他，他心里是很开心的。” 顾父顾母对视了一眼，对这话半信半疑。 “少爷最喜欢的，就是全家人都待在家，然后各在各的房间里。” 管家回忆起来，当年也以为5岁的顾北陆总是待在房间里不出来，是抗拒自己的父母。后来才发现，他只是不喜欢过分亲密的接触。当然，对俞夕除外。 管家又想起另一件事：“还有一点，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是俞小少爷告诉我的。” 顾母问：“夕夕？夕夕怎么了？” 管家说：“以前我们只知道，少爷自己给自己起了个英文名叫derek，但谁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从词典中选了这个名字。” “这还有说法？”顾母觉得更奇怪了。 “俞小少爷说，当时你们在国外跟少爷视频，应该是有个客户叫derek，你们总说只能聊五分钟，因为要去见derek了。少爷还小，认为只要叫这么个名字，你们就能跟他多见面了。” 管家把这些陈年旧事一一道来，顾家夫妇听着，沉默了一下午。 * 在俞夕家的卧室里，俞夕神秘地把一个盒子放在顾北陆面前。 “这是什么？”顾北陆问。 俞夕说：“欠你的生日礼物。” 上周是顾北陆18岁生日，他正好去集训了，今天才有空去把礼物取回来。 顾北陆一周没见俞夕了，现在只想好好看看俞夕有没有受伤。但在俞夕的催促下，他还是先拆了礼物。 盒子里是一对蓝牙耳机。 俞夕挑的这一副是根骨传导保护听力的，还刻了d字。 他这些日子看着顾北陆经常跟合作方打电话开会，一开就是几小时，耳朵肯定不舒服。 “戴这个打电话耳朵就不会疼啦。”俞夕上次看见他一直在揉耳朵，一定是电话打多了。 心思细腻又实用的礼物，是非常了解生活习惯的人才会送的。 “夕夕，谢谢你。”顾北陆觉得，俞夕给他送的生日礼物向来贴心，都是他需要且容易忽略的东西。 俞夕把耳机从盒子里拿出来，连上了蓝牙，帮顾北陆戴上试试看。 他调试着最佳的角度，顾北陆的耳廓被手指反复摩挲，红了一大片。 顾北陆一把抓住俞夕的手腕，防止人再乱碰他。 “啊呀，还没戴好。”俞夕一心一意盯着耳机，没注意到顾北陆此刻的眼神。 第102章 “已经戴好了。”顾北陆把他拉到面前，“你生日那天，是统考吗？” 俞夕点头：“嗯，游泳统考，就一天。” 顾北陆伸手压了压他可爱的呆毛：“你今年想要什么礼物？” 俞夕认真想了想：“嗯……今年最想要的礼物是好成绩。” 体育统考和高考一起准备，他不敢掉以轻心，今年压根就没去想什么生日礼物。 “让你说礼物，不是说愿望。”顾北陆失笑，“而且你肯定会考上的。” 他知道俞夕这段时间感到了压力，所以他平时几乎不主动谈论考试的话题。 “今年就想要这个，其他的都不想。”俞夕理直气壮地说，他觉得不能太贪心，“只要这个愿望能实现，我明年也可以不要任何礼物，不许任何愿望。” “明年也不要？”顾北陆又凑近他耳边，“那把你那份送我吧。” 俞夕想都没想就说：“我送你，你说吧想要什么？” “等你考完告诉你。”顾北陆轻轻地捏了捏他的后颈。 第61章 体育统考到来之前，俞夕整整一年都在过三点一线的生活——教室、体育馆、家，几乎无缝衔接，很多时候都会睡眠不足。 高二时顾北陆还在用自行车载俞夕上下学。直到有一次他在后座睡着了，差点摔下去。从此之后，顾北陆放弃了这个出行方式，改坐私家车，好让他路上能多睡一会儿。 统考当天，是俞夕十八岁的生日。 一大早顾北陆把他送到体育馆，在门口又帮他检查了一遍随身物品。 “去吧，没问题的。我在外边等你。” 俞夕的训练成绩顾北陆一直看在眼里，只要正常发挥，绝对稳进。 但俞夕这几天太紧张了。毕竟游泳对他来说，从来就是一件快乐又日常的小事，跟吃饭喝水一样，从来没比过赛。 俞夕深吸了一口气，有些拘谨地点了点头。 顾北陆捏着他的脸颊说：“随便游，游不好也没关系，正常高考你也能上。” 俞夕一听便突然燃起了斗志，咬了咬嘴唇，信誓旦旦地说：“放心吧，我才不会游不好！等我的好消息！” 他以前可是一条鱼，游泳游不过人类像话吗？ 体育馆外被送孩子的家长围得水泄不通，大家都在相互交流陪考心得。 有家长注意到了顾北陆，好奇地问：“孩子，你也是来陪考的？” “陪弟弟妹妹吗？” “你们家大人呢？” “他拿过什么奖呀？想考什么学校？” 顾北陆面对叽叽喳喳的一群中年人，被吵得头疼，但他不能离开这个位置，他必须要让俞夕出来第一眼就看见他。 在他周围，除了等孩子的父母，还有高考培训班的销售人员在卖课。 西装革履的销售在旁边观察了好一会儿，走到顾北陆身边：“小伙子，你弟弟妹妹在里边考试吧？” 顾北陆双手环在胸前，戴着耳机，根本没想理会。 销售也不管他能不能听见，十分热情地介绍着：“我们是m教育机构，有专门针对体育艺术生的高考冲刺班，您可以先了解一下。除了冲刺班，我们还有一对一的私人重修课程，保证上二本线，不上可以全额退款的。” 顾北陆摘下耳机，瞥了他一眼。 销售立即见缝插针：“您是不是对我们的一对一订制课程感兴趣？” 是了，他心中窃喜。他在这看了一圈，只有这位尊贵的年轻客人衣着不凡，看上去就像高消费群体，说不定还有个成绩不好的弟弟妹妹。 “保证几本？”顾北陆冷着声音问。 销售马上把传单送上去：“二本！不上二本全额退款！” 顾北陆面无表情：“有保a大海洋科学系的吗？” “a大……？”销售顿了顿，笑着说，“小伙子，我们这是针对体育艺术生的冲刺班，能上a大的……人家也不需要来我们这了。a大可是全国前三。” “哦，那不需要了。”顾北陆戴上耳机，继续闭目养神。 销售：…… * 下午，俞夕从考场出来时，一眼就看见了人群中最高的顾北陆，兴奋地朝着他跑去。 顾北陆摘下耳机，一把捞住冲进怀里的人儿。 旁边的家长比他反应更快：“哎哟，原来你是俞夕的家人啊。俞夕可是游泳队第一，文化课也拔尖，长得又俊，父母真是好福气呀养了这么个孩子。” 另一个见过俞夕的家长也围了上来：“俞夕，考得怎么样？a大肯定稳的吧？” 补习机构的销售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把广告传单藏到了身后。 俞夕挠了挠头，从顾北陆怀里出来，回答其他家长的问题：“没……也没有考得很好。” 顾北陆在家长们又围上来之前，一把将俞夕拉走，塞进了车里。 被围堵这种苦他一个人受就好了，俞夕今天这么累了。 车里，顾北陆刚坐下关上车门，俞夕就凑到他耳边，悄悄说：“我刚刚乱说的。我第一，还破纪录了。” “我们家夕夕最棒。”顾北陆笑着把手机递给他，“先给爸妈打电话。” 俞夕小鸡啄米似地点着头，接过手机跟爸爸妈妈报了喜。 挂了电话，他看向顾北陆。 第103章 “怎么了？”顾北陆边给他开酸奶边问。 俞夕问：“你爸妈跟我爸妈在一起，说等我们？” 顾北陆把酸奶放进他手里：“他们当然在一起，今天要出去吃饭。” “？为什么出去吃饭呀？”俞夕这些天精神过于集中，一时间没想起今天是什么日子。 顾北陆宠溺地揉了揉他的头发，看着这段时间削瘦了不少的脸庞，有种说不上的心疼。 半晌，他才说：“生日快乐。” * 这顿晚饭点的都是俞夕最爱吃的菜。为了统考，他已经好一阵子没这么放开地胡吃海喝了。还有顾母店里的起司蛋糕，他也忌口了好久。 顾家夫妇带来了珍藏的名贵红酒，俞父俞母今天也特别高兴，说俞夕成年了，允许他喝点酒了。 但俞夕只喝了一点儿，又继续吃盘子里的食物。他像一只五百年没吃过饭的小仓鼠，一晚上嘴就没停过。 最后还是顾北陆把他筷子给收了，说一顿不能吃这么多，该吃坏肚子了。 俞夕眼巴巴地看着他，满脸写着还想吃三个字。 顾北陆咬了咬后牙槽，拒绝了他的请求。 俞母打趣道：“夕夕，都十八岁了，怎么还像个小孩一样贪吃。” 俞父笑着说：“一转眼孩子们都长大了，这没几个月就要去上大学了。” “上大学也要吃呀。”俞夕的餐具被没收，只能拿起酒杯，抿了一口，又放下。 顾北陆收回了一直黏在他身上的目光，看着俞父俞母说：“叔叔阿姨，你们放心，大学我也会管他吃饭，不会乱吃的。” 俞母温柔又欣慰地望着两个孩子，没有一点儿不放心。 俞父问俞夕：“就这么有信心？a大稳了？” 俞夕这时有点酒劲上头了，拉起顾北陆的手，向俞父保证：“我今天考第一了，加上derek的加持，必须能上a大，而且是海洋科学系。你说对不对，derek？” 俞夕说着，又转头看向顾北陆，微醺的眼神里满是信任和依赖。 顾北陆悄悄握紧了有点微凉的手：“当然。当然能上。” 顾母摇晃着手中的高脚杯，笑着说：“夕夕必须得上啊，不然derek可惨了。” 俞夕眨了眨小圆眼，脸颊泛着红，又看向顾母：“derek为什么惨？derek已经保送了呀。” 顾母慈爱地笑了笑：“让derek告诉你。” 说完她举起酒杯，四个大人又喝了一轮。 俞夕头脑有些懵懵，看着爸爸妈妈举杯，也转头去找自己刚刚的酒杯。 手一伸出去就被顾北陆抓回来。 “不喝了，我们去洗把脸。”顾北陆跟家长们打了招呼，把俞夕带出去洗脸。 出了包厢门，顾北陆带着人往旁边的露台走。 俞夕东看看，西瞧瞧，用手指戳了戳顾北陆的胳膊：“derek，洗手间在那边。” 顾北陆说：“吹吹风，比洗脸有用。” “哦。”俞夕深信不疑，在露台上抬起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新鲜空气。 顾北陆没说话，一直站在他身边。 夜风中，他又闻到了薄荷青草的香水味，转头望向顾北陆。 香香的，想闻。 暖黄的灯光下，顾北陆的轮廓不像白天那般冷峻，好像这样更帅了。 俞夕想起来，好像有一段时间没好好看过顾北陆了。 他一把搂住顾北陆的肩，另一只手去掰那张熟悉的脸，想好好看看。 微醺的人不知轻重，顾北陆便顺从地弯下腰。 眼前的五官骤然放大，两人的酒气交织在一起，呼吸突然就乱了一拍。 饭店是会员制的，客人不多，但露台就在包厢旁边，父母们还在里边吃饭。 俞夕一时间恢复了理智，马上抬起手去推顾北陆的脸：“爸妈都在。” 然后他就听见顾北陆低笑了一声。 他的脸一下就红了，这才反应过来那句话的言外之意。 好像爸妈不在就可以怎么样似的。 俞夕咬着嘴唇，根本不敢看顾北陆。 顾北陆拉起他的手，把人往外带，嗓音有点干涩：“出去散个步。” 第62章 这种时候去散步，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但俞夕还是跟着他去了。 饭店的花园很大，两人并肩走在铺满鹅卵石的小道上，草坪上的路灯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顾北陆双手插在口袋里，一路上没说话。俞夕低着头，看着眼前他们的影子。他想起来，小时候他们经常踩着自己的影子玩。 那时候他还觉得，等他们长得像影子这么高，应该就算是长大了。 想到这，他又不自觉地伸腿去踩影子。 “derek，你还记不记得，我们以前放学回家路上，都比赛踩影子。”他问。 顾北陆点了点头：“嗯，每次都是你赢。” “那是因为你每次都让我。”俞夕转头看着他，“你把我当小孩子，玩什么都让着我，我都知道。” 当年顾北陆嫌别的小朋友玩游戏幼稚，只跟他玩，虽然他玩得更幼稚。小时候他以为是学霸不会玩游戏，后来才发现顾北陆什么都玩得很厉害。 顾北陆否认：“我没有。我为什么让你？” 俞夕一副看穿他的样子：“别骗我了，你就是让我了。因为我小时候输了会哭。” 第104章 顾北陆：“那倒是。” 他从小就不会让俞夕哭，俞夕一哭他就认输。 俞夕笑了笑：“不过我现在不会哭了，我都长大了。” 顾北陆在原地沉默片刻，然后边走边说：“嗯。终于把你养大了。” 这句话说得很轻，但俞夕还是听见了。 走到了阴影处，一棵百年大榕树挡住了灯光。 地上的影子消失了，俞夕的思绪拉了回来，抬起头继续往前走，超过了顾北陆。 但顾北陆在身后把人拉了回来，捞进了榕树的阴影中。 俞夕心里一惊，抬起脸，黑暗中他看不清顾北陆的表情，但能感觉到对面炙热的呼吸。 似乎是预料到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他紧张得紧紧咬住下嘴唇。 “这就怕了？”顾北陆低下头，呼吸很重。 “有什么好怕的？” 俞夕嘴上回答着，脑子里却一片空白，可这一次他没有推开顾北陆。 两人都沉默了几秒，又或是十几秒。 顾北陆像是在等待他的反应。 在他再次要开口说话时，顾北陆吻了上去。 一阵电流往头皮上窜。 顾北陆浑身都滚烫着，俞夕觉得自己被一团热火包围着，整个人都快要窒息了。 他的手用力掐着顾北陆的胳膊，在结实的肱二头肌上掐出了指痕。 不知过了多久，顾北陆才松开了他。 重新呼吸到新鲜空气，俞夕的胸腔剧烈地起伏着。 他被吻得湿漉漉的，嘴唇像水灵灵的红樱桃，眼眸中一片水雾。 顾北陆指腹擦了擦眼前人的嘴角，哑着声说：“接吻时也要呼吸的啊。” 都是第一次接吻，但学神好像什么都能无师自通。 顾北陆克制着心跳，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 比他想象中的更甜。 看见顾北陆的表情，俞夕慌忙松开了他的胳膊，在他再次低头时，用手掌抵住了他的胸膛。 “要回去了。”他声音中都还在微微颤抖。 此刻他已经彻底清醒了，听见他们的心脏在黑暗中跳得异常快。 顾北陆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温热的大手在他后脑勺上揉了揉，凑到他耳边说：“洗把脸再回去。” 是该洗洗脸，俞夕抬起手搓了搓脸颊，烫得很。 从榕树后边出来之后，俞夕快步走在前边，特地跟顾北陆拉开了一段距离。 顾北陆不慌不忙地跟着他身后，眼带笑意，还在回味着刚才甜甜的味道。 豪华亮堂的洗手间里，俞夕开着水龙头，往脸上扑了半天水，终于冷静了一些。 他抬起脸，从镜子里与顾北□□目相对。 顾北陆双手交叉再胸前，脸上看不出任何异常。 “你不用洗脸吗？”俞夕问他。 顾北陆朝他走过去：“我不用。” 的确不用。 俞夕很诧异，顾北陆竟然这么快就恢复了神色，仿佛刚才亲他亲得浑身发烫的人不是顾北陆似的。 顾北陆在他面前停下，刚抬起手，他条件反射地后退了半步，小声提醒：“外边有人。” 顾北陆失笑，动作没停地整理了一下他的衣领：“想什么呢。” 俞夕的脸又红了。 回到包厢里，两队父母也已经喝完了酒。 看见两个孩子回来了，顾母问：“你们去哪了？去了这么久。” 俞夕紧张地坐了下来，生怕被发现什么端倪。 顾北陆也拉开椅子，平静地回答：“出去吹了吹风。” 俞母就在俞夕旁边，笑着说：“孩子们长大了，都嫌跟我们出来吃饭无聊了。” 顾母看了看表，说：“时间也不早了，夕夕今天统考肯定累了，我们早点回去吧。” 临离开前，顾北陆给俞夕拿了瓶果汁，拧开瓶盖递给他。 平时再习惯不过的动作，俞夕今天却心虚得犹豫了一下。 他避开跟顾北陆的对视，拿着果汁跟上家长们的脚步往外走。 顾北陆好笑地望着他的背影，拿起他落在椅子上的外套，跟了出去。 顾家司机把七座商务车开到了饭店门口，车门自动打开，顾母转头对两个孩子说：“你俩坐后头去，先上车。” 年轻人腿脚利索，平时两家人一起出行时，也都是让俞夕和顾北陆坐在后排。 俞夕在车门外咬了咬牙，硬着头皮上了车，抓起后排的抱枕。 顾北陆在他身边坐下时，把横在中间碍事的抱枕扔到一遍。 俞夕身子一僵，手被紧紧握住。 顾北陆嘴上还在有一搭没一搭地跟爸爸妈妈们聊天，座位下的手却愈发霸道。 俞夕瞪了他一眼，手上想挣脱，但却被握得更紧了。 他们拉手都拉了十几年了，以前都大大方方的，但今晚不一样。 经过那一个吻，现在顾北陆碰他一下，他头皮都发麻。 顾北陆其实也一样，但不管头皮麻心脏麻，他现在就是想贴着俞夕。 到家后，顾北陆借口要去拿书，跟着俞夕去了俞家。 房间门一关上，俞夕就被按在墙上，吻得眼泪汪汪。 不过到底家里还有家长，顾北陆也没有太过分，俞夕一掐他的胳膊，他就放开了人。 但俞夕这副表情实在太诱人，顾北陆叹了口气，又在樱桃般的嘴唇上啄了两下，最后把脸埋在软软的颈窝里。 第105章 俞夕的气息渐渐平缓，红着脸小声说：“我好像还没有回答你。” 顾北陆抬起脸，目光灼灼，声音干涩：“回答什么？” 俞夕认认真真地给出回应：“除了你，我也不会跟别人谈恋爱。” 第63章 俞夕没让顾北陆在他的卧室里待太久，他知道这个人现在一点就着，不能冒这个险。 在大学之前，都不能冒这个险。 虽然体育统考成绩很好，但俞夕一丁点儿都不敢怠慢，在高考前的小半年，经常五点半就起床做题。 而顾北陆比他更忙。每天早上起得比他早，带着营养早餐去俞家陪他早读。 晚上陪他做题，批改卷子后给他讲解，到点就主动回自己家睡觉。 不过在回家之前，顾北陆都会讨个吻。 只是一个蜻蜓点水的吻，对顾北陆来说就足够了。 哪怕没有吻，他也很满足，因为俞夕那句话就够他回味好久。 俞夕说除了他，不会跟别人谈恋爱。 最后两个月，高三年级的学生可以自愿参加集体晚自习，俞夕积极地第一个报了名。 虽然他的模拟考试成绩比预想的还要好，但却丝毫没有放松。 顾北陆只担心俞夕自己给自己的压力太大。他没有报晚自习，但每晚都出现在二班的教室里。 俞夕不让他坐在旁边，说会分心，他就搬了张小课桌坐在教室最后一排。 俞夕做题，他就趴在桌子上盯着人看。 教室里坐着这么一尊大神，有人当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他来了两天之后，沈迪和林芸就拿着各种练习册来抱佛脚了。 顾北陆不满有人打扰他看俞夕，白了沈迪一眼：“我为什么要教你？问老师去。” 沈迪死皮赖脸不走：“老师讲的没有你清楚。” 并且拿出了一本俞夕的画像做交换，是他这三年速写的成果。说讲一张卷子，交换一幅画。 顾北陆思考了几秒，说：“一口价，全都给我，这星期每天晚自习都给你讲题。” 在沈迪还没想清楚要怎么还价之前，速写本就整个被顾北陆拿走了。 高考前一周，很多同学已经不来晚自习了。 这天俞夕复习错题集的题，一不留神就过了时间。等他做完题抬头一看，教室里已经没有别人了。 他转头，见顾北陆趴在教室后的课桌上，等他等得睡着了。 他放下笔，站起身轻手轻脚地走向后排。 过道的地上不知道谁掉了个空的饮料瓶，俞夕不小心踩了一脚，“嘎吱”一声把他吓了一跳。 他第一时间看向顾北陆，发现人没醒，松了一口气，弯腰把瓶子捡起来。 走到顾北陆身边时，他顿了顿，还是没把人叫醒。 他蹲了下来，目光落在那张棱角分明的侧脸上。 睫毛下的黑眼圈很明显。 这些天每晚他睡着后，顾北陆还会整理他当天的错题，给他制定第二天的学习计划。明明不用高考，却比他这个要高考的人更用心。 俞夕吸了吸鼻子，有些心疼。他觉得他一定要好好考，不能让顾北陆白白辛苦这好几个月。 教室桌子硬，顾北陆个子又高，趴着睡肯定不舒服。他想了想，还是决定把人叫醒，回家去睡。 他的手碰到顾北陆的头发，触感很硬。 “derek，很晚了，我们要回家啦。”声音很轻，是在耳边说的悄悄话。 话音一落，顾北陆就睁开了眼。 目光对视上的一刻，两人的距离很近，近到能看清彼此眼眸中的自己。 俞夕刚想再说什么，一副温热的薄唇就亲了上来。 每次跟顾北陆接吻，他头脑就无法思考，也来不及再去想教室外会不会有人经过。 这是他们第一次在学校接吻，教学楼的电闸拉得很是时候，俞夕紧张的情绪立刻就被湮没在黑暗中。 而且，一想到顾北陆看不见他的表情，他就愈发大胆。 他们在教室里安静地吻着对方。 这个吻比平时的都要长。 不仅如此，顾北陆还发现俞夕第一次这么主动地回应他。 他甚至希望这个吻永远不要结束。 最后，他沉着嗓音说：“夕夕，我们谈恋爱吧。” 借着透进教室的月光，俞夕看清了他温柔的眉眼。 “再等等。”他在顾北陆的脸颊上又亲了一下。 顾北陆很受用，他知道俞夕在等什么。 * 在七月份的盛夏，俞夕终于收到了a大海洋科学专业的录取通知。 那一天，两家人又热热闹闹地聚了餐，庆祝他们俩上了同一所大学。 两家父母分别给两个孩子发了红包，说图个利是，还嘱咐两人在大学里也要互相照顾、互相扶持。 顾北陆恍惚了一下，拿着红包听着话，感觉好像是俞家夫妇正式把宝贝儿子交给他了。 饭后顾北陆说他们要去找同学玩，拉着俞夕先走了。 “同学聚会是今天吗？我怎么不知道？” 俞夕被他牵着手，跟在他身后笑着故意问。 顾北陆把他的手牵得很紧，走了好长一段路都没说话。 因为太安静了，俞夕觉得奇怪，探过头去看他的表情。 这一倾身，整个人就被抱住了。 第106章 顾北陆的鼻尖抵着他的鼻梁，低下头说：“明知故问。” 俞夕又笑了。 他真的很开心。在拿到通知书之前，虽然离目标一步步地靠近，但不等尘埃落定，他总是不踏实。 柔和的光线下，他笑得又甜又暖。这笑对顾北陆总有一种致命的吸引力。 他眉眼弯弯，声线清澈地对顾北陆说：“我们能上同一所大学了，男朋友。” 顾北陆心头颤动了一下，眼里是抑制不住的热切。 但他压下了过度膨胀的情绪，只在俞夕额头上落下一个浅吻。 “怎么？一定要拿到通知书才能叫男朋友？” “嗯。”俞夕望着他，很认真地说，“万一我没考上，那我可能要复读，我们就要异地了。” 顾北陆蹭了蹭他的鼻子：“不会的，你不可能考不上。” 他没告诉俞夕，他其实做好了两手准备。如果俞夕要复读，他也会陪着复读一年。 * 自从在俞夕这里得到了男朋友这个称呼，顾北陆的心情肉眼可见地明朗了好几度，对谁都笑。 暑假沈迪和林芸请他们吃饭，为了感谢顾北陆的辅导让他们俩能一起上美院。两人给顾北陆敬酒时，本来都做好了心理建设迎接一张扑克脸。但顾北陆竟然和颜悦色地祝他们白头偕老。 沈迪差点被酒呛死，心想见了鬼了。 高中的教导主任想请顾北陆回校给下一届高三生做个演讲动员，但全校都知道这个学神很难请得动。主任准备了一大堆的措辞，没想到第一句他就答应了，非常好说话。 在开学之前，顾北陆还给管家包了个大红包：“老周，我马上就要走了，这些年辛苦你了，以后我不在还有劳你多多费心这个家。” 管家看着他的笑容，出了一身冷汗。 他的好心情持续到了9月份。 开学后，他们来到a大，发现it学院和海洋学院离得很远。 从报道的那一天起，顾北陆就黑着脸。他对a大的校园规划有很大意见。 6岁开始，他和俞夕离得最远就是初中三年。但那也是在一栋教学楼里，他还能每节课间上楼找俞夕。 现在这俩学院，一东一西，满课的一天他们得有大半天时间见不着面。 俞夕安慰他：“我们下了课不是还在一起嘛，公寓就在校门口。” 顾北陆想到他们能住在一起，心情稍微好了一些。 毕竟只有两人住的公寓，比住在父母家里自由多了。 开学第一周，两个学院的新生聚餐都安排在了同一天，顾北陆本想推掉，但俞夕说刚开学要跟导师和同学们熟络起来。 顾北陆看了看时间安排，不情不愿地说：“那我结束后去接你，八点半我就去。” 第64章 晚上八点，顾北陆终于摆脱了it学院新生聚餐。 离开餐厅前，有同学借着酒劲调侃：“顾大佬这是贵人事多啊，这才八点就要去赶下半场了？” 顾北陆用手机发着信息，头也不抬地回答：“我去接我对象。” 话音刚落，餐厅现场立刻炸开了。 顾北陆在入学前就是个名人，就是过于神秘高冷了，谁都不理会，所以一直很神秘。没想到现在自爆了这么个大秘密。 旁边的人趁热打铁问：“你对象……也是我们学校的吗？” “嗯，海洋学院的。”顾北陆抬眼，发现一双双八卦的眼神盯着他，这才意识到他们好像还没公开。 “什么时候带给我们看看呀？”不知道是什么天仙，能拿得下这尊大神。 顾北陆瞥了这人一眼，没理会。 真是想得美。他的男朋友他自己都看不够。 不过，他很快发现，接男朋友的过程却不太顺利。 从他们聚餐的饭店，到海洋学院聚餐的饭店，路上二十分钟他发信息打电话，俞夕根本没回。 在车里，他沉默地盯着手机朋友圈。俞夕十几分钟前刚发了一条聚餐的视频，对着镜头一一介绍着新认识的同学们，开心得不得了。 顾北陆一个个地看过去，记下了每个出现在俞夕视频里的面孔。 每一个都那么讨厌。 因为答应过俞夕让他好好跟新同学聚餐，顾北陆耐着性子在饭店外等了一小时，终于忍不住要下车去找人时，一群大一的学生吵吵嚷嚷地从饭店里出来。 一群年轻人勾肩搭背，说说笑笑，明显喝大了。 顾北陆拧起眉心，认出其中几个是俞夕视频里的人。 严肃的视线在人群中扫视着，看见俞夕最后走出大门时，他松了一口气。 俞夕一个人背着双肩包，在大声喧哗的一群大学生中间，显得特别乖。 有人拍了拍他的肩：“俞夕你怎么走？跟我们拼车吗？” 俞夕摇了摇头说：“我对象要来接我。” 那人明显有点儿惊讶：“你有对象了？” 俞夕笑了笑说有。 那人看上去有些失望，还想说些什么，但很快就被喝多的同学拉走了。 看着周围的同学四散而去，俞夕还站在原地。他吸了吸鼻子，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下一秒就被揽进了熟悉的怀里。 “喝了多少？”顾北陆皱了皱眉，在软软的发顶上落下了一个吻。 俞夕看抬起头，伸手去摸了摸他的下巴。 第107章 顾北陆顺势在他手上重重地啃了一口。 俞夕被咬得疼，撇了撇嘴收回手：“我没喝多，我就喝了一点儿。” 顾北陆没说话，安静地看着他。 “你不信吗？”俞夕说着要去蹭他的脸。 “我信。”顾北陆捞着人往车上带。 他知道俞夕的酒量，的确没多喝。 俞夕还跟小时候一样乖，以前不会多吃一颗糖，现在也不会多喝一口酒。 虽然没喝多，但只要沾了酒就很安静，话很少，也不闹。 顾北陆拿过他的手机，点开屏幕，十几个未接来电和信息都没被点开。 “为什么不回我？”虽然是在质问，但语气温柔得让人放松了警惕。 俞夕吐了吐舌头，这才发现已经九点多了。顾北陆这应该是等好久了。 他抬起脸解释道：“对不起啊derek，我没注意时间。里边太吵了，没看手机，也没听见。” 顾北陆揉了揉他的后颈：“聚会就把男朋友忘了？” “我没有……”俞夕摇了摇头，手机上就过来了一条信息。 【夕夕，你真的有对象了吗？】 顾北陆看着亮起的屏幕，挑了挑眉毛，脑海中出现了在饭店门口那个人看俞夕的眼神：“夕夕？” 俞夕从他的声音中听出了些情绪。 毕竟从小到大除了爸妈，只有顾北陆这么喊他。 他抬脸看顾北陆。 顾北陆眼中一如既往的平静。 俞夕从他手中把手机接过来，给对面回了一条语音。 “我男朋友刚接到我了，你们路上注意安全。” 顾北陆看上去没什么表情，也不再说话，一直回到他们的公寓。 这是一套小两居，面积不大，但赢在位置好，还能看到海景。 两个房间一间当卧室，一件当书房。 客厅是现代简约风的装修，一整套的杜比全景声家庭影院。 进了门顾北陆他倒了杯蜂蜜水，然后就去洗澡了。 这是生气还是不生气了？俞夕挠了挠头，默默地想。 公寓有两个卫生间，他听着主卧浴室传出的淋浴声，去阳台拿了浴巾走进了另一个小浴室。 今天让顾北陆等了那么久，还是要哄一哄人的，他想着快点洗澡，一会儿陪顾北陆看完昨天看了一半的电影。 可刚洗了一半，浴室门就被推开了。 顾北陆浴巾围绕在腰间，水滴顺着他的肌肉轮廓往下滑落，消失在浴巾的边缘。 俞夕透过雾蒙蒙的玻璃看到他时，心中突然一紧。 “derek你怎么……怎么过来了？” 顾北陆也不往前走，半裸着斜靠在门上，看着浴门里的人影。 “你洗你的，别管我。” 嗓音参着水流声，听着闷闷的。 俞夕哦了一声，心虚地把头伸到花洒下冲掉泡沫。 他觉得身后一道严肃的视线盯着他，火辣辣的。 玻璃那头，顾北陆一声不响地站在门边，这还让他怎么好好洗。 他迅速将身上的泡沫冲干净，伸手把架子上的浴巾抓下来，围在腰间。 拉开浴门，顾北陆的轮廓变得清晰起来。 浴室里水雾氤氲，空气中弥漫着沐浴露的香气。 俞夕甩了甩湿漉漉的脑袋，几缕不听话的湿发轻贴在他的额头和脸颊，圆圆的杏眼中此刻满是水汽。 顾北陆眸色深不见底，声线却愈发干涩：“愣着做什么？过来吹头发。” 他拿起吹风机，示意人过来。 他经常给俞夕吹头发，这并没有什么奇怪的。 俞夕走了过去，听话地低下头，任由热风在他发顶轰隆。 热风停下时，顾北陆的大手捏着他的后颈，他被迫仰起头，接了一个湿热的吻。 一吻结束，顾北陆沉着声问：“你男朋友生气了你怎么也不哄哄？” 俞夕的皮肤在蒸汽中显得更加白皙，两颊带着沐浴后的红润。 他喘着气回答：“我要哄的……我就是想快点洗完一起看电影……” 解释的声音被无情打断：“不是那么哄的。” 俞夕此时此刻才反应过来应该怎么哄。 他深吸了一口气，双手捧着顾北陆的脸，凑上去亲。 顾北陆看着那湿润轻颤的长睫毛，喉结滚了滚，表面上却不为所动。 发现他没有在回应，俞夕委屈得发出了一声哼唧，继续往下，去亲吻他的下巴。 顾北陆脑里的弦紧绷着，随时都会绷断。 很快俞夕双手松开了他的脸庞，勾上了他的脖子，两具身体贴在一起的一瞬间，顾北陆的忍耐力彻底瓦解。 他重新夺回了主动权，将人环在自己的怀抱里。 高考之前就互通了心意，但为了让俞夕好好复习，他们没再像以前一样天天睡在一张床上。甚至整个暑假，因为天天跟家长们在一起，他们也极力克制。 现在俞夕终于没有了爸妈在家的借口，他也更加放肆了。 俞夕咬着下唇有些拘谨，被原地抱起往卧室走。 雪白的肌肤在柔和的灯光下呈现出一种几乎透明的光泽，水珠沿着他的肩膀滑落，每一滴都像珍珠一般。 浴室里潮热的水汽蔓延到了主卧里。 顾北陆红着眼睛，不知怎么地想起了俞夕扮美人鱼的画面。 第108章 他的人鱼少年越来越软，如同在水中一样柔韧。 但后来却像被从水里拖出来似的挣扎着，仰起好看的脖颈，张开嘴用力呼吸，捕捉每一缕氧气，宛若缺氧的鱼。 第65章 第二天俞夕醒来时，已经是下午了。 他裹着被子，浑身瘫软，嗓子也疼。 睡眼朦胧的人儿揉了揉眼睛坐起身，整个身子如同散架一般，他这才想起来昨晚发生的事情。 但他只记得是怎么开始的，完全不知道是怎么结束的。 顾北陆在这时推开了房间的门，俞夕忍着浑身不适，要骂罪魁祸首，结果一开口嗓子都是嘶哑的，骂得一点儿都没有气势。 他气得摆烂，摊在床上，也不去看顾北陆。 顾北陆难得乖巧地蹲在床边，小心翼翼地问他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俞夕哑着嗓子，留给他一个后脑勺：“我不要跟你说话。” 他一翻身，白皙的后肩颈露了出来，上边布满了触目惊心的红痕。顾北陆心虚地顶了顶后牙槽，心疼地把被子拉上。 “夕夕，先起来吃点东西好不好？” 俞夕哼了一声，不跟他说话。 顾北陆又哄：“吃饱了才能有力气骂我。我买了你最喜欢的海鲜粥，喂你吃好不好？” 俞夕把脑袋也埋进被子里，只露出几根呆毛。 顾北陆又被他可爱到，出去盛了一小碗粥端进来。 “夕夕，来。”一勺热腾腾的海鲜粥送到了俞夕嘴边，“就吃一小碗。” 他还在心虚着，昨晚他的确太不知轻重了，最后清理时才有些后怕。 俞夕闻到了鲜甜的海鲜味，是他最爱吃的m家私厨的味道。他吸了吸鼻子，就听见了自己独自不争气地叫了一声。 昨晚折腾好几个小时，即使他练了几个月的体育，身体也吃不消了。顾北陆那就不是正常人的精力，不去练体育真是浪费了，哼！ 正在他内心纠结之时，听见顾北陆说：“吃完了粥，还有我妈快递过来得新口味蛋糕，她说专门给你留的。” 俞夕探出了半个脑袋，“身残志坚”地坐了起来，用自以为恶狠狠的眼神地盯着顾北陆，说：“碗给我，我自己吃。” 顾北陆看着哭得有些肿的漂亮眼睛，小声说：“让我喂你吧，我下次不这样了。” 俞夕愣了几秒：“真的？” 顾北陆点头，一副下决心的正直样。 俞夕盯着他的表情，看不出什么破绽，最后决定先填饱肚子最重要。 后来他才知道，顾北陆说的下次不这样了，指的是不同的花样。 那天他在床上躺了一天，但神奇的是他不管想吃什么，还没开口顾北陆就送到了他面前。 在顾北陆拿出了加了棉花糖的冰激凌球之后，他终于忍不住问：“你怎么我想吃这个？” 顾北陆把雪糕交到他手上，拿起大枕头给他垫在身后：“我猜的，正好猜中了。” 俞夕每次不舒服在家休息，都吵着要把这些食物吃一遍，只是俞夕自己没意识到。 俞夕眨了眨眼，吃了一口棉花糖，心情又好了一点儿。 也不算那么不可原谅，他想。 * 大一开学不久之后，从不发朋友圈的顾北陆就发发了一条两人在公寓里的早餐图，并且配上了很俗气的文案。 【两人三餐四季】 这就等于是官宣了。 不过在俞夕的要求下，他把家长暂时屏蔽了。 沈迪在群里先@了他们。 【沈迪：你们也太墨迹了，我等这天等得好苦】 【苏韦凡：@沈迪？？人家早在一起了，今天只是官宣而已】 【沈迪：为什么你知道我不知道？到底谁才是第一朋友！】 【杨辉：第一朋友是什么？】 【沈迪：就是认识时间最长、为他们的爱情立下汗马功劳、以后可以坐主桌的朋友！】 【沈迪：@顾北陆 @俞夕请你们解释一下，我还是不是第一朋友！】 【林芸：@沈迪我劝你冷静一点】 【林芸：我的cp是真的！（姨母笑gif）】 【杨辉：@顾北陆这种喜事顾总不发红包吗？】 因为从小到大一直在一个圈子里，共同好友太多，顾北陆朋友圈一发，俞夕的微信提示也99+了。 “都在问我是不是真的。”俞夕看着手机，有点儿不知从何回复。 “我这里也是。”顾北陆今天心情大好，对待信息轰炸十分有耐心，还给恭喜他们的人都发了红包。 俞夕回复不过来，只好发了一条跟顾北陆一样的朋友圈。 * 大一期末，两家父母商量着过年就别让孩子回家了，a市周围旅游景点不少，他们过去看看孩子的学校，顺便两家人一起旅个游。 因为不用回家，两人也就没着急收拾行李。 考完试的那天晚上，禁|欲了大半个月的顾北陆哄着俞夕来了一次又一次，最后昏睡过去之前，俞夕迷迷糊糊地想以后考完试绝对不能待在家里。 第二天他是被手机震动吵醒的，但他睁不开眼。 顾北陆接完电话，又钻回被窝里，从身后抱住他，趴在他颈窝里深深地吸了口：“宝宝，醒了吗？” 俞夕嗯了一声，又摇了摇头。 过了一会儿，他才想起来问：“谁的电话啊？” 第109章 顾北陆环着他的手紧了紧：“我妈打的，一会儿她和我爸过来。” “嗯……”温暖的怀抱很舒服，俞夕在差点又睡过去之前，猛然惊醒，“谁要来？什么时候来？” 顾北陆说：“我爸妈改了行程，提前到a市了。一会儿就过来找我们。” 俞夕倏地翻了个身坐起来，像一只受惊小仓鼠。 “怎么今天就要来啊？那怎么办？”他一瞬间吓得睡意全无，把躺在床上的顾北陆也拽了起来。 他们昨晚闹得那么疯，被爸妈看到就完了。 顾北陆躺着，淡定地把人拉回怀里：“可以再睡一会儿，他们刚下飞机。” 俞夕急死了：“不行，赶快收拾屋子！” 直到他听见顾北陆说：“已经收拾好了。” 俞夕这才注意到房间里已经被收拾得干干净净，根本看不出昨天这里发生了什么。 “你什么时候收拾的啊？”俞夕惊讶得睁大了眼睛。 顾北陆笑了一声，说：“昨晚没睡着，就起来收拾房间了。” 俞夕更惊讶了。昨晚顾北陆竟然还有力气收拾房间？ 这还是人吗？ 但无论如何他是睡不着了的了，起来冲了个澡，又对着镜子检查了半天，确认脖子上没留下什么不该有的印记，这才放心。 俞夕从浴室出来时，顾北陆已经做好早饭。 上了大学之后，没有厨师给他们做饭了，他便开始学做俞夕爱吃的食物。学霸学什么都很快，一个学期下来，他已经成为了一个熟练的厨师。 当顾家夫妇看见那么一大桌美食，还听说是出自顾北陆之手时，简直不敢相信。 “真的是你做的？没叫外卖或私厨？”顾母讶异之余，有些欣慰。 他们原本还怀疑两个从小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孩子能不能把日子过好，现在看来是多虑了。 早餐后，俞夕学院里还有点事情要去处理，顾北陆送他过去顺便带顾父顾母逛逛校园。 趁着俞夕不在，顾母问顾北陆：“你们俩，现在还睡一个房间？” 顾北陆神色自然地点了点头，在他们问出那个问题之前，给出了答案：“我和俞夕在一起了。我们在谈恋爱。” 顾家夫妇很少对他玩什么突然袭击，今天特意早来一天，意图很明显，就是想在俞夕父母来之前，先过来弄清楚他们目前的状况。 顾北陆当然看得出来。而且他还知道，他们的那条朋友圈虽然设了限制，但圈子就那么大，总会传到他们耳里。 顾父顾母显然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地坦白，反倒愣住了好一阵。 顾父神色严肃：“你们都是成年人，应该知道这条路不容易。这不是钱就能解决的，你们要面对的还有很多意想不到的困难。” 顾北陆说：“我们是认真在谈恋爱，既然你们知道了，那我希望得到你们的理解。” 顾父顾母交换了一个眼神，顾母思忖了半晌，才问：“如果我们反对，你会让步吗？” “当然不会。”顾北陆想都没想就回答。 在他看来，这种问题根本就不是问题。只要能跟俞夕在一起，不管有什么困难，他都会克服。 顾母其实早就预料到了这个态度，又问：“那如果，夕夕的爸妈反对呢？” 这个问题让顾北陆没那么理直气壮了，他斟酌了片刻才说：“我会让叔叔阿姨同意的。” 他第一学期就开始创立自己的公司，为了就是尽早能够实现财富自由，让俞父俞母知道他除了在生活上和精神上有能力照顾俞夕，物质上也一样。 “derek，有些事情不是你主观能控制的。”顾母继续追问，“万一，我是说万一，夕夕爸妈就是不能接受，你们怎么办？” 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有。 顾北陆沉默了。 顾母叹了一口气，有点儿担心地问：“你会做伤害俞夕，或者伤害他父母的事吗？” 这是他们夫妇最担心，也是唯一担心的事。 顾北陆看着顾母，这才明白了她的用意。 按照他一贯来的性格，会不择手段地得到想要的东西。 其实他以前就是这么对待俞夕的。小时候他不想俞夕跟别人玩，就悄悄把其他小朋友都吓走，让俞夕只能跟他玩。 但后来他不舍得这么做了。因为俞夕跟朋友玩耍会笑得很开心，而且回过头会对他笑得更开心。 他喜欢俞夕这么开心。 “你们放心，我尊重夕夕，也尊重叔叔阿姨。我会等。” 现在的他跟以前不一样了，哪怕占有欲再强，他也不会强迫俞夕做什么二选一的选择，不会做任何让俞夕为难的事。 大不了他就一直等，总能等到他要的结果。 第66章 俞夕见到顾父顾母之后，就隐约察觉出了异样。 以前天天住家里没什么感觉，但这小半年以来，两人之间的关系发生了变化，再面对家长时难免有些不一样的感觉。 俞夕不像顾北陆那么能藏，他所有的心思都写在脸上。第二天俞家夫妇也来了，在两家父母面前，俞夕更加不自然了。 过去都没心没肺地抱在一起，现在顾北陆拉一下他的手他都担心被父母看出来。 a城周边是全国最有名的海滨景点，两家人就打算在海边的度假村过年。 第110章 正是一年中的旅游旺季，游客很多。晚饭后，俞夕陪父母去散步，遇见了俞父以前的同事。 俩中年男人相互寒暄了几句，同事说：“一转眼小俞夕都长那么大了，你看看这一表人才的，还是个高材生，前途无量啊。” 俞父说：“十几年了，上次见面还是在国外，那时候他刚出生。” “对对，跟我女儿同年。我女儿今年也大一，改天让两孩子认识认识。”同事笑盈盈地看了俞夕一眼，悄悄对俞父说，“如果有缘，我们还能变亲家。” 同事离开后，俞母问俞父那人最后神叨叨的说了什么。 俞父看着俞夕：“他说啊，他女儿和夕夕同岁，想介绍他们认识。” 他想了想，又补了一句：“还说有缘能当亲家。” 俞母也扭头看向俞夕：“没想到我们夕夕也到了被惦记的年龄了。” 一时间，俞夕下定了决心，咬了咬牙说：“爸妈，有件事我要对你们坦白。” 二十分钟后，在空旷的海边，俞父俞母听完了俞夕的坦白，沉默了好一阵。 其实从高中开始，夫妇俩早就有所怀疑。毕竟两个十七八岁的大男孩，在家里还亲密得像连体婴一样，身边也没有其他走得近的异性朋友。 他们不是粗心的父母，很早就发觉俞夕有情窦初开的迹象。 直到高三，有一次他们经过学校附近，看见顾北陆和俞夕手牵着手。 他们的儿子手里拿着棉花糖，顾北陆低头给他整理围巾，还在他发顶吻了下去。 俞夕抬起头望着他，笑得像冬季里的阳光一样暖心。 夫妇俩回家后好几天没睡好觉，看着顾北陆每天来家里给俞夕辅导功课，督促着俞夕和营养奶昔，接送俞夕去体育场集训。 那段时间，俞夕一起床就睡眼惺忪地找顾北陆，顾北陆来了哄他两下就精神了，可以开始早自习了。 他们站在窗边，看着顾北陆把俞夕接上车，挡着车门怕他撞到头。 能做到这样，而且十几年如一日，他们身为父母都自愧不如。 所以此时他们听见俞夕的坦白，并没有感到意外。 即使他们最初很难接受儿子跟同性在一起，但顾北陆实在让他们挑不出毛病。后来他们想开了，只要儿子幸福，他们就放心了。 但有一点，他们希望俞夕能自己想清楚。 俞母摸了摸儿子的脸：“夕夕，你们从小一起长大，derek是个很好的孩子，你们感情很好，这一点我们做家长的都知道。但你确定你是真的喜欢derek，而不是因为习惯了跟他在一起生活吗？” 毕竟爱情有别于友情亲情，但在一些情况下很容易混淆，比如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 如果他们本就是兄弟的感情，只是正好一起度过了青春期朦胧悸动的时刻，就错把对方当成爱情，那以后必然会后悔。作为家长，他们有必要提醒孩子。 俞夕想了想，坚定地说：“爸妈，其实原本我也以为，我只把derek当成哥哥。但后来我发现，我不满足跟他只当兄弟。” “我想跟他过一辈子。” 他见到顾北陆会心跳加速，想到顾北陆跟别人在一起就难过吃醋。不仅顾北陆对他有很强的占有欲，他对顾北陆也有。 爱情是有排他性的，他很清楚这一点。 俞父搂过俞母的肩，笑着说：“这下放心了？” 俞母也笑了笑，说放心了。 只有俞夕不明真相，迟疑地问他们：“爸妈，你们这是……？” 俞父说：“我们早有猜测，只是没有问你，等着你哪天想说了，自己主动告诉我们。没想到，这天还得还挺快的。” “你们也猜到了啊？”俞夕愣了愣，突然有点儿不好意思。 俞父捕捉到了关键词：“也？你的意思是，亲家也知道了？” “什么亲家？爸，别这么说。”俞夕脸刷地一下红了。 “他们什么态度？”俞父问。 “他们……同意了。”俞夕挠了挠头，脸越来越红。 “我们夕夕还不好意思了你看。”俞母挽起儿子，“都见了十几年家长了，还害羞什么？” 俞夕看着他们，心想这就点头了？ 他觉得父母们太过于通情达理了，触不及防就出了柜，事情比想象中要顺利得多。 第二天两家人吃饭时，家长们已经亲家相称了。 顾母开心得不得了，边喝红酒边说：“哎哟，亲家啊你们不知道，我和老顾都愁死了，昨晚还在商量着万一你们不同意可怎么办？” 俞母笑着说：“只要他们幸福，我们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顾母朝着顾北陆说：“你小子给我放老实点的，好好对夕夕。” 说完她又满眼慈爱地拉起俞夕的手：“夕夕，以后这小子刚对你有半点不好，你告诉我，我绝对不会放过他。” 俞夕还不太习惯这样的家庭气氛，从上桌到现在，脸颊的温度就一直没下去过。 “阿姨，derek一直很好。你放心，我们会好好的。” 顾北陆满心欢喜，勤快地给长辈们倒酒。他知道，心里最后一块石头也落地了。 他走到俞家夫妇身边，敬了一杯酒：“叔叔阿姨，我向你们保证，我有能力照顾好夕夕。我一定会证明给你们看的。” 第111章 俞母把手搭在他的肩上：“derek，我们看着你长大的，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如果问我们最放心夕夕跟谁在一起，我和你叔叔的答案都是你。” 顾北陆眼眶有些热，嗓子酸酸的：“叔叔阿姨，谢谢你们。” 谢谢你们把俞夕带来了我身边。 饭后四个家长要开一桌麻将，俞夕和顾北陆得空出去透透气。 这几天都陪着父母们玩，几乎没有时间单独相处。 海滩上，两人的十指紧扣着，海风很凉，但他们的心情久久无法平静。 顾北陆把人圈在怀里，低声问问冷吗？ 俞夕摇着头说：“很暖和。” 顾北陆手臂收得更紧了。 随着夜色逐渐深沉，平静的海面开始泛起微光。海浪轻拍着沙滩，每一次撞击都激起一片片蓝色水花，就好像蓝色的星河落在海里。 “derek你看，是蓝眼泪。” 蓝眼泪是一种由海洋生物释放的生物荧光现象，很罕见。 顾北陆在他耳边私语：“传说中，这是人鱼的眼泪。” 俞夕笑了笑，他以前是人鱼，现在是学海洋科学的，不知道这种童话怎么还有成年人相信：“那都是传说啦，假的。” 顾北陆又问：“那我的宝宝是不是人鱼变的？” 俞夕顿了顿，有些惊讶：“为什么这么问？” 难道顾北陆知道他的秘密了？ 顾北陆带着点鼻音：“你小时候说梦话我听见了。” 俞夕转过脸看着他：“那你信吗？” 顾北陆眼中满是宠溺，在他耳垂上咬了一下。 “当然信。” 不管是小棉花糖、小白兔、小鲨鱼，还是小人鱼，反正都是他的夕夕。 “derek。” “嗯？” “许个愿吧。” “怎么了？” “海里有传说，对着蓝眼泪许愿能成真。” “嗯……那我希望夕夕一如既往，平安顺意。” 世界上没有比这更好的愿望了。